第二章(1 / 1)
清晨,迦南在陌生的房间醒来。
裴以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向一边垂着,睡得正香,安宁而干净。他昨夜为什么把自己带回来,迦南不明白。看他现在的样子,丝毫找不到昨夜在吧台前放浪形骸的影子。似乎迦南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可她现在分明睡在裴以凡的床上,这一切又那么真实。
迦南轻轻环顾四周,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的简单,银灰的主色调,金属质感的家俱,一床、一椅、一几基本构成了整个一居室的主体……
“你醒了?”
裴以凡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他的问话虽轻,还是微微吓了迦南一跳。
“嗯。”迦南忙坐起来,这样的面对面多少让她有些不自然。
“喝水吗?”
“谢谢你。”
……
尴尬地沉没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谢谢,我不喝。”
“不用谢。”
同时的回答后,两人又一次沉没。
……
“昨天你……”迦南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问。
“昨天我……”裴以凡最终还是抑制了想解释的冲动。
以后的日子,又恢复了低低的平静,白开水般的淡。
只是无意间迦南会发现裴以凡向自己这边望上一望,仅仅的一望,倒像包含了似有若无般压抑的感情。迦南不能肯定,因为待要探寻时,那抹眼神早已收拾起来,掩藏到别的不知什么地方。
午后时光依旧迷离,蝉声仍然了了,店外台阶上的裴以凡还是静静地坐,不知心中所想,而玻璃墙内的迦南却总忍不住好奇要打量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出一会儿神——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么的不为人知?
多久了,早在迦南在这个城市浮浮沉沉的情欲中把曾经单纯地想找个干净儒雅的男人嫁掉,然后相夫教子的念头深深掩埋在心底的那时起,她就没有再对任何男人产生过探求的兴趣。这次,是怎么了?她问自己,可没有答案。难道自己动了情,有多久没试过的感觉了,她真的是不知道。心动吗?有些觉得可笑,早就忘记了心动是个什么滋味?
“我说,你怎么样,没被先奸后杀了吧?”已经回日本的琪妍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地问。
“我说你有点正形好不好?国际长途还尽说废话。”迦南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那好我给你说正经的,那天那男的到底谁呀?临走时事忙也没细问你。我当时都喝傻了,怎么就真把你那么交给他了,你就在一男人床上睡了一宿,他真没把你怎么着?”
“要不然你想怎么着啊?他就是我一同事。不过到是有点神秘,我好像想知道他什么,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知道?”
“我说你这是哲学,还是绕口令啊?什么神秘啊,拜托你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
“算了,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总不三不四的。那挂了好啦。”
“哎,别急呀,开玩笑嘛。听这架式,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不知道,只是我有直觉他好像是对我有感觉的,可我不敢去确定,但又总预感着我们要有什么似的。”
“老天,这么复杂,我可好久没搞感情这东西了,谁给我钱我就给谁感情,各取所需喽。要不,我看你就去试试嘛,反正你又不讨厌他,甚至对他也有兴趣,对付男人你不是从上学时就有一套了吗?去试好啦。哦,对了,别忘了打听好他的身家背景,英国留学回来的,搞不好让你平白捡个金龟婿哦。”
……
去试。真得要像以前试探那些男人一样,去试探他吗?金龟婿,可能吗?挂断了琪妍的电话,迦南想着裴以凡平时对女人的冷漠和他酒吧里的放纵,认认真真地陷入了沉思。
琪妍的话困扰了迦南好多天,突然的有一天,她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好笑,这是为什么啊,感兴趣就试喽,难道还真的要谈什么不切实际的爱情。就像琪妍说的,不管怎么样,试了就知道了,说不定还真是个理想的金龟婿,那也算不错的结局,自己又不是不想结婚的女人。想通了,就这么定了,想想该怎么去叩开这个被女孩你说成“玻璃”的男人的心中防线。
第二天,迦南问珊珊。
“你知道裴以凡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迦南姐,你怎么也对‘玻……’,哦,不,那个男人感兴趣了?”
“哪有?突然想起来,一时好奇问问而已。”
“嗯,听说他妈妈是个企业家,家庭条件不错的,可惜……哦!”珊珊原本又想说可惜他是个“玻璃”,一下想起迦南平时教训不让她们乱说,忙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迦南没理会她的小动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是这样啊,还不错。
中午,依旧是一杯咖啡,迦南又坐到了裴以凡的身旁。这次她没有寻着他的目光向前看,而是微转着头细细地看他。感觉着迦南地专注的目光,裴以凡还是忍不住回头迎上她,“在看什么?”
迦南轻笑出声,“我以为你不会讲话呢。为什么不说话,聊聊不好吗?”
“聊什么?你不觉得夏天的午后很安静,静得像时间都比别的时候慢半拍儿一样,坐在这看阳光能让你觉得很平静,可以让你忘记很多事。”
“为什么要忘记?难道你有什么事需要逃避?”
“你呢?你有吗,想逃避的事?”
“我?”迦南想起了自己那个三代同堂时常吵得不可开交的家,笑容渐渐敛起,默而不语。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来到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不会坐在这里同他讲话,更不会试探着每一个可能娶她给她一个永远逃开的理由的男人。有什么比一个女人用婚姻做为砝码的逃避来的更深更远呢。
短暂的沉默后,迦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很久了,自己都认为已经把这种痛藏起来了,没想到会被他一句话勾起这许多感慨,算了,不去想这些。
“你从英国回来,讲讲留学里的事情吧,英国没有什么让你最记忆深刻的吗?”
“英国……苏格兰吧,那儿北部高地美的惊心动魄,蓝的大海依着青翠的山谷,恢弘宽阔里蕴藏这一股柔和的美。宁静的湖泊就像蓝宝石镶嵌在群山万壑中一样,山谷里河流纵横,夏天那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紫罗兰、海簪花和石南花……”裴以凡渐渐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中,在英国留学的那段时光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在那个完全不属于他的世界里,他可以完全忘记自己,忘记一切,真真切切地去感受生命,不用用分分秒秒去计算。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
会不小心伤害了你
你能不能温柔提醒
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
听着裴以凡娓娓地道来,迦南忍不住轻轻地哼唱。曾经她很喜欢这首《勇气》,无数次梦想有一个男人可以让自己渴望拥有这份勇气,多年过去她似乎已经不再有这样的奢望,难道上帝这次会眷顾她,这个男人会是裴以凡吗?
柔柔的歌声打断了裴以凡的回忆,倾听迦南的歌他心中禁不住地慌乱。多年来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自己用冷漠拒绝了那么多好的女孩儿,没有一次像这样痛得不能自已。一直以为孤独和寂寞可以用放纵自己来解脱,可现在怎么了?这个在刚来时接风宴上不经意地对视中就让他莫名心悸的女人,这歌声中明明白白的意思……会吗?她会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吗?不!不能!这个想法太可笑了!就算有又怎样?结果不过还是一样,只能是拒绝罢了,他们家族的悲剧早就应该停止了。裴家的男人自己的悲剧世世代代为什么都要搅进女人跟着痛苦,这一切就让他来结束吧。
裴以凡痛苦地收起自己的心情,站起身想要离开。
“怎么了?”迦南看着他脸上复杂地表情,由悸动到惊喜,再到悲伤,似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她身不由已地拉住他的衣角。
裴以凡推开迦南的手,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迦南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是怎样的感觉,这个男人和之前的不一样。她能感觉出他的感情,可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呢,是什么让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予取予求呢,到底有什么让他不能放开怀抱。为什么他可以在酒吧里风流倜傥,生活中又要距女人与千里之外,原本有心动,却要压抑自己?迦南真觉得对这个男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迦南姐。”
“啊!”珊珊在迦南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把想的出神的她吓了一跳。
“什么事啊?”
“开工了。”
“哦,走吧。”
“迦南姐,你跟裴以凡说什么,聊了一个中午,他怎么会单单理你一个人啊?”珊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能说什么,随便聊聊,我们都是精力充沛的人,哪像你们小小年纪就天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被教训了的珊珊伸伸舌头走开干活去了。
迦南抬头望了望,木质楼梯的尽头是裴以凡的摄影工作室,他现在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