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原本就浅眠的迦南几乎一夜未睡，半睡半醒间好像都在想着那个叫裴以凡的男人，他的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早上带着微微的头疼出门，外面几乎已经成了一片汪洋，雨是小了很多，但仍绵绵地意犹未尽。站在路旁等空着的出租车成了一项艰难的工作，整整40分钟过去了，迦南才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到了影楼铁定是迟到了，还好这样的天气通常没什么生意，酷暑原本就是相对的淡季，再加上听人讲今年是所谓的“寡妇年”，结婚的人就更是少了。对于笃信基督的迦南来说，这太荒谬，但大多数的普通人对这些还是颇为忌惮的。
换掉几乎湿透的衣服，坐在化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时尚杂志，迦南不时把目光瞟向那楼梯的顶端，今天好像一直没有见到裴以凡。
“欢迎光临！”门口女孩儿迎宾的声音打断了迦南的疑惑，好奇地看过去，想知道什么人会在这样的天气光顾。
有些奇怪进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穿着上看很有修养气质。
有店员上前询问她需要什么服务，她只是优雅地笑笑没有回答，反而自己四处观望，好像在寻找什么，最后她把目光定格在迦南身上，径自走了过来。
“请问，小姐您贵姓？”
“我吗？”迦南仔细回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哦，别客气，我姓齐，您是？”
“您好，齐小姐。很冒昧地打扰您，有些话这里说可能不太方便，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到隔壁的咖啡厅小坐一下吗？”
“这……”听她说的诚恳，迦南也不忍心拒绝，而且她也非常好奇一个这么优雅的陌生中年女人究竟是谁，找自己又有什么事。
“好吧，您等一下，我交待一声。”迦南叫来在一旁不时好奇地向这边偷瞟地珊珊，“珊珊，我跟这位女士出去一下，就在隔壁，一会儿就回来，有事过来找我。”
“阿姨，可以了，咱们走吧。”
上午的咖啡厅并没有什么人，她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齐小姐，我是裴以凡的妈妈。”
“什么？”迦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也知道自己这样来找你实在是冒昧又唐突，可是我真的是忍不住要来，因为以凡这个孩子他……他太执拗，也太不容易了，我……”唐淑桦微微有些激动。
“阿姨，您这是……”迦南越来越糊涂了。
“齐小姐，我也不知道来找你是对还是不对，你愿意听我说下去吗？”
“阿姨，您继续吧。”迦南实在是越来越疑惑。
“我和以凡的爸爸的家在上海，以凡留学回来后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而他从小喜欢这个小城市的蓝天碧海，所以他自己做主把家安在了这里。不过我常常过来看看，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唐淑桦低下头顿了一下。
“昨天过来我一到他家，那情况吓了我一跳，以凡躺在地上，全身湿透了，一身酒气，还发着高烧，整个房间的地上乱七八糟全是照片。我急坏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安顿好，让他躺下，喂了退烧药。当我开始收拾那遍地都是的照片时，我呆住了，那么多照片全是一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全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讲到这唐淑桦停了一停，看向迦南，“齐小姐，您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吗？”
“谁？”迦南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了答案，可她不敢相信。
“她就是您，齐小姐。”
“啊……”迦南不禁轻吸了一口气。
“您可能觉得奇怪，我怎么会知道那就是您吧。因为那照片全是从一个角度拍的，镜头在上面您在下面，就是刚才我见您时，您坐的那个位置。所以，我大胆地想，您一定是他工作的那个影楼的同事，所以我就来了，没想到真的可以找到您。”
迦南整个心都乱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裴以凡他真的这么喜欢自己？
“不，阿姨，您知道的，他是个摄影师，也许……也许他只是觉得我适合做他的模特儿，也许他觉得拍我很有感觉，所以……”迦南试图说服唐淑桦，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迦南，你叫迦南是吗？”
“您……您怎么知道？”听她口里说出自己的名字，迦南更加地诧异了。
“以凡发着高烧，含含糊糊说的话我听不太清楚，可这两个字他说的是最多的，我一定没有听错。难道你以为仅仅是一个自己认为拍起来不错的模特儿，他会在发着高烧神志不清时，还叫着她的名字吗？”
迦南的心乱了，这……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原本只是隐约地猜测裴以凡对自己有意，没想到他喜欢自己到了这样的程度，这样本来抱着试试看心态的迦南反到不知所措起来。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真的喜欢，还是有点兴趣，还是只是当做条件相当可以考虑的结婚对象……这一切让迦南一下子糊涂了，不知该怎样去面对裴以凡的母亲。
“姑娘，我知道以凡一定没有对你讲过他对你心意，这个儿子我太了解了，他心里的苦只有我们做父母的才知道。姑娘，你喜欢以凡吗？”
迦南不明白唐淑桦所讲的苦是什么，也没有了心力仔细去想，因为现在最震憾她的问题是——她喜欢裴以凡吗？自己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对待着他？所以一时她不知该怎样回答以凡的妈妈。
“阿姨，我……”
“孩子，你不要为难，喜欢不喜欢你其实不必对我讲的，我现在只是希望你去看看以凡，他从小体质比较弱，容易感冒发烧，经常会高烧不退，我可不可以有个不情之请，请您代我去照看一下他。刚刚我也跟您讲了我实在是一定要赶回去了。”
“这……”
“好孩子，算阿姨求求你，好吗？”
“好吧。”鬼使神差地，在唐淑桦温柔地恳求下，迦南答应了她。
随着唐淑桦，迦南再一次走进了裴以凡的家，还是那个简单的灰色调的一居室，显然昨天的狼狈已经被他的母亲收拾妥当了。走进卧室看见裴以凡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脸上因高烧微微泛着病态的潮红。
唐淑桦把迦南拉到门口，“齐小姐，不要跟以凡讲我来找过你好吗？”
“好的，我明白。”
“另外，有些话我想了又想还是要跟你讲。”
“什么话，您说吧。”
“如果您喜欢以凡千万不要因为他的拒绝而放弃，不管他怎么样的拒绝，甚至做出荒唐的事，都请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我了解这个儿子他这次是真的爱上了你。”
“他为什么要拒绝？您又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拒绝？阿姨您有些话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清楚地告诉我呢？”迦南对唐淑桦的话越来越疑虑重重。
“对不起，您就怪我只能这样吧，有些话我还不能说出口。”唐淑桦微微地向迦鞠了一躬，转身出门离开了，给迦南留下了无数的疑惑。
迦南退回到裴以凡的床边，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烫的。她起身到卫生间为他湿了一条冷的毛巾敷在额上。
坐到床边的椅子了，迦南的脚边就是厚厚的一叠照片，第一张就是自己。这应该就是裴以凡母亲讲的那些照片，听她讲和自己真的看到，迦南还是有更大的震憾。果然如他母亲讲的，真的是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她或坐或站、或说或笑，给客人上妆时，自己一个人发呆时，几乎无所不有，那精细的每个瞬间无一不透露着拍摄者的感情。这都是什么时候照下来的，迦南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样细腻的捕捉究竟要带着怎样的感情才能做到。一张张地看完照片,迦南已经完全感动在裴以凡为他营造的世界里,把照片放在腿上揽在怀中,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裴以凡，迦南第一次感到心微微地颤，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含蓄深沉地爱着她。迦南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一夜未眠的疲惫，加上这一上午谈话给她的震憾，让她感到阵阵的疲倦。在一轮轮袭来的睡意中,她对自己说，“齐迦南，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狭隘了吗?你还用试探吗……”
“咳。”
不知过了多久，裴以凡一声轻轻的咳嗽把迦南惊醒。他看上去脸色比开始时好多了，迦南拿掉裴以凡头上的毛巾用手试了试不太烫了，她下意识地用小时候妈妈常用来试体温的方法俯下身去，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裴以凡的额头。没想到这时，他正好睁开了眼睛，迦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快调开了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迦南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看着迦南狼狈地把嘴唇从自己的额头拿开，刚刚清醒的裴以凡恍若在梦中一般。环视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在自己的家里，那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哦，你今天没上班，电话又关机，经理问谁知道你家的地址，过来看看。整个影楼只有我知道，所以，我就……”
“你怎么进的门？”
“我……我来的时候你妈妈在。”
“我妈？她来过？”
“嗯。”
“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也没说。那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我去给你倒杯水。”迦南从来没一下说这么多谎话，心虚地几乎冒出冷汗。她急着起身，却忘了自己腿上放的全是裴以凡为自己拍的照片，这一站起来，所有的照片流水般滑下。这下没有办法不面对，迦南更是尴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裴以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坐起身拿过床头原本就有的水杯，一饮而尽，点燃一支烟对迦南说，“你也别把这当什么事儿？我就喜欢这样，偷看女人我从小就会了。”
“你说什么？”迦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行了，我也懒得像在影楼里大庭广众之下那样装下去了，反正你看见我的真面目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在酒吧你还没看到吗？那才是我，我不是个好人，我就这么人格分裂，我找随便的女人、我也偷窥自己看得顺眼的女人，公子哥儿干的我都干，他们不干的我还干，我……”
“够了！”迦南不想再听下去，裴以凡突然的转变让她不知所措。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刚刚感动了自己，给自己理由为他许下心的男人会是这样？迦南捂住耳朵向门口奔去，脚下踩着刚刚还觉得那么美好的照片，就像真切地踩在自己的脸上一样，抽了巴掌般狠狠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