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年(1 / 1)
朵云拎着年货到院子门口。小囡正在贴春联。
“姐,你给看看,正不正?”小囡不知不觉中开始叫朵云姐姐了。
“挺好!”
“真的?”小囡跳下凳子,险些摔倒,朵云扶住了她。开朗的小囡“呵呵”笑着,“我去拿扫帚把这扫扫!”小囡说完,打着冰滑朝后院去了。
仔细想,小囡和朵云在某一方面是有着相同命运。但是两人在面对没有血缘的亲人时,却有着南辕北辙的表现。
于平在厨房里忙碌着年夜饭,虽然染黑了头发,但是眼角的皱纹和迟缓的动作,都显示出了苍老的迹象。
朵云想叫于平一声“妈”,终未能叫出口。“阿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帮我把老花镜拿来,这猪脚上的毛,看不清楚。”北方过年有吃猪脚和鸡爪的习俗,意喻来年多抓钱,财源广进之吉。
“我来吧!”朵云挽起了袖子。“爸,还没回来!”
“年年都这样!这一过年,最忙人了!”
“忙什么呢?”小囡也跑进了厨房,掀起其中一个锅的盖子,闻着升腾起来的热气。
于平扣上了锅盖。“小心烫到你!”
小囡站到了朵云旁边,指点着。“姐,这么薅太慢,用火烧,毛就掉了!”
“外面的烧掉了,里面的都吃下肚?去,别在这添乱!对联贴了没有?”
“贴了。”
“往高贴了没有?”
“高!一定能应了你的心意,爸爸节节高升!”
“对了!这还算句过年的话!”
“要我说,买现成的得了,这也太费劲了。”小囡试着薅几下猪毛,又扔给了朵云。
朵云微笑着,接过来。女孩未嫁总会有几分娇气,嫁了人自然会多出一分忍耐。
“买的卫生吗?有你妈做的好吃吗?岁数不大,就想着坐享其成!”
“有人来了,我开门去!”小囡跑出了厨房,躲避母亲的唠叨。工夫不大传来小囡的喊叫。“姐——!姐夫来了!”
于平把电磁炉减到最低档,和朵云一起去了客厅。
“姐夫怎么又给我们送好吃的?”小囡拿过了建中手里的口袋。
“没什么,就是一些点心,我妈做的,让我送过来!”
虽然已经和建中分开几年了,张母仍然不忘过年亲手制做点心,让儿子送到陈家。点心不值多少钱,可是这份心意是珍贵的。朵云想着张母是天下少有的细心之人。
“是吗?是不是去年那一种?……我都没吃够,下次多拿点儿!”小囡拿出一个,吃了起来。“还是热的呢!”
“建中,宝宝怎么没领过来!”于平边说边向沙发边走,“进来坐会儿!”
“不了,阿姨!我这就走了!”建中越过于平,看着她身后的朵云。
小囡拿出一块塞进妈妈嘴里,又给朵云拿一块。
于平嚼下一口点心说:“朵云,你去送送建中吧!”
“好!”朵云转什么去楼上取衣服。
“小囡,你过来。”于平在女儿耳边说了几句。小囡一路跑去了后院。
建中和朵云刚出院门,听到小囡的声音。
“姐夫,带回去给小外甥吃!”小囡把两个袋子交到建中手里。
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吱”作响,曾经最亲密的两人默默走到了巷口。在巷口,他们同时站住了。朵云回望当初结婚车队经过的路,“这两天我去接宝宝!”
“哎!朵云,……我还有话说。”建中叫住了朵云,运了口气。“妈说,让你回家一起过年。”建中一直盯着雪地说。
“我明天回去给妈拜年。”
“我们……复婚吧!”建中蚊鸣般说。
“这几年,你也挺不容易的。”朵云张望周围,突然间害怕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有合适的找一个吧?”
“我这是自作自受!”离婚之后,建中的生活陷入一片混乱,孩子和母亲此起彼伏地生病,母亲和裴玲的水火不容,工作上明显力不从心。
“不能这么说,我也不好。我不是个好妻子,委屈你了!”
建中激动地拉起朵云的手。“不说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建中!”朵云缓缓举起睫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建中。建中立刻明白了朵云的眼神,忧郁的恐慌在曾经的夜晚出现过。
建中落寂地离开了。
朵云回到家,坐到沙发上。于平已经焕然一新,磕着瓜子。小囡摇晃着朵云的手机,“姐,刚才有你电话!……是个男的!”
朵云以为小囡开玩笑,接过电话一看,真是有来电,而且还是杜翼打来的。朵云很吃惊,已经有半年没有和杜翼联系了。
“小囡,去厨房看看猪脚干锅没有!”于平支开了儿女,才切入了正题。“原本这话,阿姨说,不太合适。但是,阿姨也算是有亲身经历的人,这出一家,进一家,没那么容易。
家电还讲究个原装,何况是夫妻呢!”
“嗯。”继母能这样推心置腹地说,让朵云深受感动。
“你爸心里对你的事情也是一直放不下,你和建中也都是做父母的人了,该体谅你爸爸的心境。”
“明白。”
“妈——!汤变稠了,加不加水啊?”小囡在厨房里喊。
于平扔下了瓜子。“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
朵云握着手机,沉思半晌,拨通了杜翼的电话。
“喂!”
“朵云,来陪陪我!”
如果朵云可以预见到这是最后一次陪父亲过年,那么她会怎么选择。但是当时杜翼哀求的语气,朵云无法拒绝。“你在哪里?”
朵云收了线,不知道怎样对继母说,不在家过年的事情。
躺在沙发上的杜翼,听到门声,抬起沉重的眼皮,只看了一眼朵云又合上了眼睛。
朵云把超高的电视声音调低,坐到杜翼身旁。“没回家过年?”朵云说话间,看出了杜翼的异样。朵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热的额头遇到携带寒气的手,督翼不禁寒颤。朵云缩回手,把唇贴着他额头。杜翼发烧了。“上床睡吧!”
杜翼皱皱眉,把头往衣领里面藏了藏。
朵云抱来了被子,“外衣脱了再睡!”
杜翼仍然没动。朵云扔下被子,勉强扶起他,顶住后背,脱掉了上衣。杜翼不耐烦倒下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再给朵云任何的配合。朵云给杜翼脱牛仔裤的时候,很自然想到了淘气的儿子。朵云脱完,已是一身汗,给杜翼盖好被子,掖好每一处被角。杜翼顿时舒服了许多,发抖的身体被温暖紧紧包围。
“吃饭没有?”
没有回答。
朵云找来体温计,送到杜翼腋下。39度8!朵云猛然紧张了,这温度对于小孩子不是问题,但是对于成人就很严重了。“杜翼,杜翼!”朵云摇晃着他,“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询问的同时,朵云已经放弃了去医院的打算。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车稀人少,天空飘雪。朵云是一步步走过来的。现在还要带上杜翼,朵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朵云把儿子吃的药加大计量,喂杜翼服下。
“春节晚会开始了吗?”
“还没有,快开始了!”
“大点声,爷爷听不到。”
“什么?”朵云凑近杜翼。
“爷爷听不到。”
杜翼几乎不说家里的事情,朵云只当成杜翼在说胡话。事实上,杜翼确实在说胡话,他的爷爷刚刚去世了。
朵云尽可能放大电视的音量。在这样一个除夕,朵云也需要通过电视节目来感觉过年的气息。朵云取来枕头让杜翼依靠着,在水杯里插上吸管,督促杜翼喝水。
杜翼开始发汗,温度降下了一些,但还在发烧。朵云下了点速冻的饺子,和杜翼吃了年夜饭。春节晚会结束的时候,杜翼重新发烧。朵云没敢睡觉,看着吃完药的杜翼。好在凌晨的时候,杜翼退烧了。
杜翼睡醒,望着睡在身旁地板上的朵云。朵云面向沙发侧卧着身体,几丝头发挂在了浓密的睫毛上。昨天杜翼打了几个电话,最后才想起打给朵云。只有朵云愿意陪伴自己,杜翼苦苦一笑,拂开朵云的发丝,指间不经意掠过脸颊。朵云是那么静谧,那么柔美。杜翼有拿笔作画的冲动。
朵云动动眼皮,睁开了眼。“喝水吗?”朵云跪起身子,把额头顶住了杜翼的额头。“总算好了。”
杜翼解开朵云上衣第一粒扣子,手指漫不经心地触摸着迷人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朵云面对杜翼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片刻,握住了杜翼顽皮的手。“想上厕所吗?”
“我自己去!”虽然两人有过亲密的情人关系,但是夜里被朵云架着身体如厕,还是让杜翼感到尴尬。毕竟那是人最隐密的生活部分。
“想吃什么,我去做!”
“别做了,我们出去吃!”
“大年初一都关门了。”朵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需要和杜翼说说。“对了,我们酒店的谢经理——你那个朋友辞职不干了!你知道了吧?”
“是吗?好久没见到他了!”谢经理是杜翼亲手换掉的,爷爷去世也没见他露面,大概对此仍怀恨在心。
从厕所出来的杜翼说:“新来的经理怎么样?”
叠被的朵云低头说:“挺好,没给我减薪水。酒店里属我轻闲,钱又拿得多!我知足了。”
自然这些也是杜翼的安排,杜翼喝了一大杯水说:“帮我找套衣服,我洗个澡!这一身汗!”
“没这汗,你还不退烧呢!昨儿没把我吓死!”朵云把被褥放回了卧室。
杜翼洗澡的时候,朵云和可可聊电话。
“我怀孕了!”
“太好了!”
“好什么,我现在不能趴着看书,也不能爬着写稿子,只能站着。”
“几个月了?预产期什么时候?”
“谁知道,管它呢,到时候就生了。”
朵云笑了。“哪有你这样怀孕的!”
“老公,我预产期是什么日子?”
朵云通过电话听到赵辉的声音。
“10月2日。”可可重复着赵辉。“赵辉正给我做满汉全席呢!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猪,他就是一名饲养员。我吃了睡,睡了吃!只等过年来一刀了!”
“你要剖腹产?”
可可只是随口一说,不想朵云就想到生产方式了。可可咯咯笑着。
“开饭了!”话筒里传来赵辉的声音。“你怎么用手机,有辐射啊!”
“看到没?我不但是只猪,还是个囚犯!不聊了,等警察叔叔不在的时候,我们再聊!过年好!”可可按断电话,朝着赵辉扮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