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一个嫌犯(1 / 1)
青面獠牙,白齿森森,好一副维妙维桥的鬼面。
向红受惊不轻,身子在寒风里直哆嗦:“我本是不放心三公子一人赶路,才偷偷跟了过来,没想到走到重门街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鬼影——”
她瞄了眼柳三三手里的面具,咬牙恨恨道:“哪个缺德的大清早出来扮鬼吓人?真要叫他绝子绝孙!”
柳三三凝眉不语,转而又问关魈:“你又为何跟踪我?”
关魈冷着脸,没好声气地说道:“本少跟踪你做什么?本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而已。”
这谎话,编得实在有失水准。事实情况是,关魈一早看见柳三三偷偷摸摸地出了门,竟然没知会他,这不,心里生闷气呢。
生气管生气,但还是由于放心不下,跟了过来。没想到,真出了状况。
他那点小鸡肚肠,柳三三会不知道?
你愿意做跟班,没人拦你。
打发走向红后,柳三三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赶路。这回,关魈也不东躲西藏的了,而是光明正大地跟在她身后,吹吹口哨,逗逗小鸟,一副闲庭漫步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互不搭理地来到了唐英的宅邸。
一个十来岁的小书童开了门,领着他们进入客堂,等了好一会儿,唐英才从内屋走出来,倦容满面,像是没有睡醒。
柳三三一见唐英,刚刚还板着的面孔上立刻堆满了笑,连声音都变了:“那么早便来烦扰唐兄,真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唐英也笑道,“唐某正愁没人说话呢。”
这两人一搭一唱的,尤其是柳三三那笑,看得关魈心里直发毛。
唐英略含笑意地看了看关魈,问道:“不知三公子来找唐某,所为何事?”
柳三三道:“我是来向唐兄赔礼的。上次在莲花池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话一出口,站在身边的关魈忍不住插嘴道:“你不是要问他柳老爷的事吗?”
这就是柳三三不愿带关魈来的原因,就怕他口没遮拦,打草惊蛇。
“柳老爷的事?”唐英的笑里似乎多了一份玩味,“柳伯伯怎么了?”
柳三三摇头苦笑:“唉,家父几日前莫名失了踪,至今还音讯全无。”
唐英惊道:“竟会有这种事?三公子可有报官?”
“报官倒是没有。不知唐兄最近可曾见过家父?”
唐英皱眉想了想道:“对了,前几日在衙门,唐某倒是遇见过柳伯伯。当时柳伯伯为了找三公子你,还和当值的官差起了争执。”
刚说完,关魈便质问道:“当时,你为何骗他说臭书生在王记包子铺里?”
柳三三回头看着关魈,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恨不得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唐英被关魈问得先是一愣,而后淡然一笑,颇为不屑地回道:“原来三公子是在怀疑唐某。那日,我见那差爷实在为难得很,就随便编了个谎话替他解了围。”
这样的回答,完全在柳三三预料之中。只听唐英又说:“若三公子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找我的话,唐某该说的都已说了。三公子,请吧。”
说完,朝门口一指,下了逐客令。
走就走呗。柳三三甩甩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关魈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唐英,又问:“唐公子,今日可有出过门?”
唐英双目含笑,一对桃花眼,简直能把人的魂魄给勾了:“唐某一觉刚醒,两位就来了,哪有什么时间出门呢?”
关魈满意地笑了。走出唐府,立刻便对柳三三说:“他在撒谎。他的鞋分明是湿的。”
柳三三低着头,没有作声。
“这姓唐的根本就没一句真话,依本少看,倒不如直接将他绑来,拷问个一天一夜,看他招不招!”
“你认为他就是凶手?”柳三三的语气里,竟带有几分质疑。
关魈反问:“不是他还能是谁?”
柳三三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在关魈看来,完全就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那你就将他绑来问问。”
柳三三和关魈刚走,唐英便快马加鞭,离开了唐府。行至西风山脚,骤然停下,竟又不急着赶路了。
只见他驾着白马,绕着山脚行了小半圈,悠悠然步入西风书院,钻进书院里的藏书阁后,就没再出来过。
关魈一路尾随其后,那是越跟越恼火。本以为能查到点线索,最好来个人赃俱获,没想到,这酸秀才竟是读书钻研去了。害得他只得不动声色地藏在阁顶,静观其变。
这一观,便是一整天。等到唐英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关魈冻得手脚冰冷,身体僵硬。但他绕是咬紧牙关,以轻功追着唐英的快马,回到了唐府。
兜了个大圈,仍旧一无所获。关魈的耐性早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干脆,直接破门闯了进去。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先把人绑了再说。刀子底下,还怕他不开口么?
他对着唐英的后背就是一掌,将他打晕后套进布袋里,一路扛回了柳府。
初三,小雪。
细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纷纷扰扰,惹人心烦。
关魈一手抱着雁翅刀,一手抱着枕头,仰躺在床上。被子一半被踢在地上,另一半,则扭作一团,胡乱地缠在腿间。
昨晚,他将唐英连人带麻袋丢进柴房里,点了好几处穴道,又吩咐了几个壮丁看守着。自以为万无一失了,这才放心地往床上一倒。准备养足精神,第二天好好审问。
不想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关魈做了许多梦,梦到一只硕大无比的包子,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一口给吞了进去。那巨无霸包子有鼻子有眼,长得活像某个人,更诡异的是,等他从梦中惊醒时,竟真的看见有只包子正站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心头一惊,“扑通”一声滚下了床。再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巨无霸包子,分明就是柳三三的那张包子脸嘛。
柳三三面无表情,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着门外一指,随后一摇一摆地走了出去。
她的这一套哑语,关魈早已捉摸地十分透彻了。不就是让他跟着出去吗?但关魈并不知道,三小姐打哑语,那准没什么好事。这不,柳府柴房门口正围着一群家丁,对着里面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关魈架着大刀,挤进人群里那么一瞅——立马掉头就要逃离现场。
闯祸了,闯祸了,这次可真是丢尽了面子!
“站住!”
还没走几步,向红这小丫头便堵在了他面前,两手叉腰,好不神气:“三公子要问你话呢,走什么走?”
关魈回头一瞧,果然看见柳三三绷紧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玉雕折扇对着手心“啪啪啪”击了三下,门口那群看热闹的家丁们立即整整齐齐地往两边列队,立正,稍息。简直就是训练有素。
柳三三嘴一撇,看都不看关魈一眼,指着柴堆上的布袋便问:“这就是你绑的人?”
按理说,那布袋里装的应是唐英才对,可如今,竟变成了一个长着歪瓜脸,裂枣鼻的年轻人。
关魈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别人的金蝉脱壳之计。想那从藏书阁里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唐英本人!
柳三三斜眼瞟了关魈一眼,忍住笑,继续嘲讽道,“你看看他,歪瓜脸,裂枣鼻,一幅猥琐样儿,哪里长得像唐英了?敢情到了晚上,你就成瞎子了?”
关魈心里一堵,不错,是他一不留神看走了眼,但士可杀不可辱,命可以不要,面子却不能丢。
“怎么不像?我看唐英也就那样儿!”
嘴上虽硬,但毕竟自知理亏,末了,又痒痒地加上一句:“顶多也就,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
柳三三被逗得,终于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惊得在座的十几个下人,连同向红在内,无不瞠目结舌。
三小姐也会笑?而且还是如此发自内心的,赏心悦目的笑?并非那种皮笑肉不笑,阴死人不偿命的笑?
柳三三的笑,看在关魈眼里,简直就是万丈金光,绚烂无比,又好似春日的百花齐放,夏天的晚风拂面,秋季的星月朗朗,冬日的午后暖阳——
总之,舒服!舒服极了!
舒服过后,又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逊!本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关魈恍恍惚惚中,听见向红问道:“三公子,这人要怎么处置才好?”
柳三三柳眉微扬:“抬出去放了。”
“不能放!”关魈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那人的衣领便问,“说!唐英呢?你为何要假扮他!”
那青年吓得连舌头都打了结:“小的……小的是受唐公子之托,回……回府里取文房四宝,哪里……哪里假扮他了?”
关魈皱眉又问:“唐英呢,现在何处?”
“在……在书院……”话刚说完,那倒霉蛋便被关魈猛地推倒在柴堆上,扎了一脸木刺。
“你要是敢有一句假话,本少回来定将你砍成七七八十九段!”关魈好不威风地挥了下雁翅刀,随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柴房。
七七八十九?这人的脑子,真是连黄鱼都不如!
柳三三憋着笑,也跟了出去。两人一路风雪,来到西风书院门前。正巧,看见唐英从里面走出来。
唐英冲着两人微微一笑:“三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我可真是有缘哪!”他又看了眼关魈,满是关切地说道:“这位小兄弟脸色可不太好啊,是不是昨夜没睡踏实?唐某倒有一处家传秘方,补肾养气,兼治失眠,若不嫌弃的话……”
关魈那个气得——补肾?难道他关大少看上去像是个肾亏的么?
关魈看看唐英,又看看柳三三,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笑得阴邪。一怒之下,拔出雁翅刀,朝着唐英就砍了过去。
柳三三没料到关魈会那么沉不住性子,但她更没料到,唐英面对大刀,竟还能面带微笑,巍然不动。
好在关魈及时收了手,不然,可真是要了唐英的小命。
“你为何不躲?”关魈挑眉问道。
“唐某不谙武功,这位小兄弟若真想杀我,躲也没用。”唐英的语气,甚是洒脱,他还想再絮叨下去,却被身后传来的一串轻咳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