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精修版)(1 / 1)
司徒雨半倚在窗前,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清闲了,多少年来她一直很羡慕那些大家闺秀,普通而平凡的女人。每天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做女红,弹琴,画画,年龄大了,家人就会自动为她找个婆家,然后相夫教子……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也许无聊,无味,但是却没有那许多的血腥,猜忌,险恶,必须将心放弃。现在,这种生活,她算是过上了,不管时间长短,也算是一种慰藉吧。当然如果没有这个小丫环就更好了。
“小姐,你看这个钗多好看,这是爷让人送来的,话梅帮您戴上吧。”
“不用了。”
“那这个耳环呢,小姐你看这珍珠多大啊,你要是戴上……”小丫环喋喋不休地说着。
司徒雨久久才回她一句,话梅真的是很多话,司徒雨都要以为这个山庄的人是不是都那么聒噪,先是一个鲁蓬东,接着又是一个话梅。一连三天,她没有见过祁垠,也没有离开过这个院落,不过拜这个小丫环所赐,她虽说不上全部,但是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个山庄,也知道祁垠这两天都在处理他山庄的事物。说到这个话梅,她的小丫环,却很让司徒雨佩服,她能一连三天不停地说话,即使得不到她的回应。
由于司徒雨坐的位子刚好能看到门口,所以当祁垠一出现在门口时,司徒雨就看到他了。
“却泡两杯茶吧。”
“呃,什么?”自顾自说话的人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新主子说了什么。
“泡茶。”
“噢。好,我马上去。”很高兴,终于等到小姐主动和她说话了,小丫环马上跑出去泡茶。
司徒雨没什么表情地坐在窗前看着祁垠一脸笑容地走了。
祁垠也随意坐下,“在这儿住得怎么样?”
“还好,我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注意到司徒雨穿了一件新衣服,鹅黄色,四周绣着小小白兰花,和司徒雨很相配,愈加显出人的清秀。
“很漂亮。”祁垠由衷地赞叹。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很合身。”若不是这衣服原就放在柜子里,她几乎以为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了。
“你喜欢就好。”
此时话梅将茶水端了进来,然后就退下去了。
祁垠啜着茶,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话梅刚刚收拾的首饰等饰品,然后好似随意地问,“这些东西喜欢么?”
司徒雨没有喝茶,也没有看那些东西,“对我没有什么用。”没有问他为什么送她这些。
“哦?”目光一沉。冷声道:“无声。”
一条黑色的人影一晃出现在祁垠身旁。
祁垠冷眼看着司徒雨在无声出现瞬间握紧的剑柄的手,冷冷地吩咐:“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扔出去。”
一阵风后,桌子上干干净净。
祁垠嘴角噙着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温和地问司徒雨:“我听说你这两天没有出门,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
没有马上回答,司徒雨只是想,不知道如果她拒绝说没兴趣的话,他会不会反身将这个山庄拆掉。有些想试一下,但是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笑,所以她转移话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这是她这两天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你说呢?”祁垠笑着反问她。
司徒雨很认真地看着祁垠,然后说道:“我猜不到。”以他喜怒无常的个性,有谁能猜到他的心思。
“你这么说,我会失望。”但显然从语气中听不到没有半点失望的意思。
“很遗憾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哈哈哈……”听了司徒雨的话祁垠突然大笑起来。半晌,他才止住笑声,“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我再回答你。”
司徒雨奇怪地看着祁垠,“如果我想明白了,还要你回答我什么?”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祁垠笑着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眼睛里依旧带着刚刚的笑意,“这里的饭菜还有茶水都很安全,没有毒。哦。还有,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包括你身上的衣服。”说完转身离开。
司徒雨错愕地看着自己面前没动一口的茶水,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莫名地觉得有些冷,她似乎被算计了……
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祁垠是对她最为无害的一个,他似乎从没有半点威胁到她的时候,两个人虽然偶尔会说话,但也都是不冷不热的话,严格来说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啊。她知道他的喜怒无常,更知道他的不择手段,所以她总是尽可能地避开他,不去招惹他,不愿引起他的注意,更不愿引起他的兴趣,遵守着我不犯人的原则,严格来说,她对每一个人都遵守这个原则的。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开始注意到她,现在的她该如何是好?
祁垠离开不久,话梅就红着眼睛进来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姐。”
司徒雨抬头看她,话梅可怜兮兮地看着司徒雨,“小姐。”
司徒雨依旧看着话梅,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叫自己。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话梅终于忍不住,哀怨地说,“小姐,你应该问我有什么事啊。”
眉头微蹙,司徒雨还是顺着她问,“你有什么事?”
一听到司徒雨问她,话梅马上坐到司徒雨面前,带着哭腔说:“小姐,人家好伤心啊,爷把小姐的东西都扔掉了。”多可惜啊。
司徒雨点头,表示自己有听到。
“小姐,你多少说点什么呀。”
司徒雨一愣,但是也只好应道:“那些不是我的东西。”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附和这个小丫环。
“什么不是你的东西,那些都是爷早就送给小姐的了,当然是小姐的。可是也现在把它们都扔掉了,还不许我捡回来,呜呜……小姐,你好可怜。”
司徒雨莫名其妙地看着哭得好不伤心的话梅,搞不清楚她是在为她哭,还是在为她自己哭。
一早有人来请司徒雨,大厅里祁垠正在等她用早餐。司徒雨没有多言,坐下来静静地用餐。吃过早饭,两人又一起在山庄里闲逛,也顺便让司徒雨认识一下地形。司徒雨一路上不多话,一直小心地揣测祁垠的心思。她不要他注意到他,和他的关系牵扯的越多越危险,自己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倘若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后果不堪设想。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司徒晴不行,她不能让他有机会伤到司徒晴——她唯一的亲人。
发现司徒雨的心不在焉,祁垠有些不悦,眯起眼看着司徒雨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你在想什么?”
冷冷的声音打断司徒雨的思路,“没什么。”司徒雨嫣然一笑,“我只是好奇你竟会有这么大的家业。”
知道司徒雨有意搪塞,祁垠脸色并不好看,冷冷的说,“回去了。”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司徒雨只好跟在他身后,有些懊恼自己又招惹他不快,也更加深了自己的疑虑,真的有些担心他哪一天会伤害到司徒晴。想到这儿,手里的剑也越握越紧。目光里杀机绽露。但是她很聪明地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因为深知他的劣根性,所以她不能失败,必须一举成功。论武功,她决不是他的对手,她要好好地计划计划。
离开司徒雨,祁垠满心的不悦,她竟然敢心不在焉,可恶!难道他这半年多的努力白费了么,她对他还是丝毫没有用心,是他做的不够么,要怎样她才能懂啊,她明明是那么聪明的女孩,怎么单单就看不出他对她的用心呢?
“祁垠?”声音有些惊讶。
祁垠转头,鲁蓬东惊讶地走过来。
“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有事么?”
祁垠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鲁蓬东住的地方来了。
祁垠温和地说:“我回来有一段日子了,我们还没有好好喝一顿,现下刚好有时间,你呢?”
鲁蓬东一愣,随即笑着说:“当然有时间,我马上吩咐人准备酒菜。我们就到前面的亭子里喝酒吧。”
心里有些不安,又受不了话梅三五不时地哭诉她那些早逝的首饰,司徒雨难得的一个人出来散心,四处走走也好,让自己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下毒,这是司徒雨的第一打算。力斗不行只有智取,但是怎么样才能保证无声无息,让他毫无回天的机会呢?
隐隐听到有人说话,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呢?司徒雨提着剑,轻步向声源处走去。
“蓬东,你醉了。”祁垠温和的声音。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呃。”打了一个酒嗝,“我今天高兴,高兴。”摇摇晃晃地倒了一杯酒,“祁垠,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喝酒畅谈了?”
“三年。”
“……对哦,三年,三年,自从三年前,我成亲而你终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开始,我们就没再这么喝酒了。”有些怨意地指着祁垠,“你这个家伙啊。不过,我也替你高兴,看到你能有一个挂心的人我才不会太担心。你知道么我有时候还真的是很怕你的。”
“哦?”祁垠饶有兴趣看着醉态可掬的人,他以为他从不会怕他。
“你哦什么?要不是我知道,你这个人一言九鼎,说过不会害我,我还真的怀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杀了我。虽然我自认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你的个性实在是太……”鲁蓬东皱着眉头像是在考虑用什么词合适。
“恶劣。”祁垠替他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对,恶劣,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但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担心啊。”鲁蓬东苦着脸。
注意到树后轻微的脚步声,祁垠道:“你喝醉了。蓬东”
“没有。我的酒量好的着呢。祁垠,你的个性真的是很奇怪啊。”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你知不知道,每年我最害怕的是哪一天?”看到祁垠摇摇头,鲁蓬东狠狠地放下酒杯,“就是六月初八!就因为十五年前那个老家伙那天救了你,从此以后每到六月初八你就把自己当作废人,不用武,即使有人要杀你,你也不还手,完全像一个没用的书生。也不想想,他救你的时候你才多大啊,被人救是很正常的好不好啊!”鲁蓬东打了一个酒嗝,又说道:“我害怕,你知不知道,怕你那天会被人杀了,害怕自己不小心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你的仇人那么多,天知道你会得罪什么人。”
“那一天有你保护我。”祁垠淡淡地说,没有刻意阻止,他并不在意那个人听到这些。全然不知树后的人听到这个心里有多震惊,也有一丝喜悦,她可以那天动手。六月初八!等等,六月初八,不就是那一天么?震惊地看着背对自己的人,难道他连好友也欺骗?她可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的身手有多么的厉害。
“所以,我才会怕啊!”鲁蓬东吼道,“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遇到高手还不是白给。你这个人什么人不好相信,为什么偏偏相信我。你这个样子我的压力很大的。”
“那个时候我只有你可相信。”丝毫不在意鲁蓬东的大吼。
“我知道,”像泄了气的气球,鲁蓬东又软了下来,“所以这些年我才很辛苦地练功啊,还好,今年你说不用我了,我好高兴。那个人死了?”
“死了。”
“你杀了他?”
看到祁垠点头。鲁蓬东也点着头说,“那最好,像他那种人早该死了,我从没见过像他那么恶毒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师父,师兄弟都可以眼睛不眨地杀了。然后抢了他们的徒弟作自己的徒弟。而他竟也这么教他徒弟。他总有一天会死在他徒弟的手上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终究是杀了他,我以为因为他曾经救过你,所以你才一直没有报仇,让你师父就那么死了。”
“我师父临死前不许我报仇,所以我才没有杀他。”祁垠啜着酒,说道。
“哦?那你为什么又杀他了。”
“我有我要保护的人。”
“所以从此以后没有六月初八了?”
“没有了。”
“祁垠啊,”鲁蓬东一手搭在祁垠的手臂上,祁垠下意识地要抽回但是终究没有。
“祁垠,你这个样子我更担心。就因为十多年前一句戏言,你就当了真。你用十年的时间来等她长大,守在她身边十年,可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很快就会知道。”因为听到浅浅的抽气声嘴角的笑意加深,“而且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哼,都是你说的。我只知道她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能在红门活下来,不会善良到哪去。”
“我喜欢就好。”满意地再次听到抽气声,而且比先前更大了。她不怕他发现她么?
“你喜欢。”鲁蓬东嚷嚷开:“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性格都是这么差,以后你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我不想看到二十年后,江湖上出现一个小魔王,而且还要叫我伯父。”
祁垠听到他的话眉毛一挑,孩子?似乎太远了吧,不过注定要娶她,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他和她的孩子啊,还真有点让人期待呢。
司徒雨已经听不下去,慌忙地跑了,是的慌忙!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落荒而逃,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心蹦蹦地跳,她听到了什么啊,她都听到了一些什么啊,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太夸张了是不是,祁垠对她……怎么可能?不,这不是真的,决不是。他喜欢她,怎么可能啊,他怎么会喜欢上她。像他那种人怎么会有喜欢人呢,更何况还是她,不,她不信,这不是真的。但是祁垠这么说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司徒雨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措手不及,还好话梅已经休息了,否则让她看到,又不知会怎样。深呼吸,深呼吸,一个时辰以后,司徒雨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祁垠的诡计,她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却可以肯定,他是有意让她听到这些的。毕竟当时由于太惊讶她曾漏过马脚的,他一定发现她了,而他并没有明说!对,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司徒雨想不通的地方,但是她还是决定了自己的对策。
他不明说,她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要是他哪天明说了,她该怎么办?她不能表现的欣喜若狂,太假了;但也不能不屑一顾,这样只会招来他的反感;看来她只有巧妙地避开,不能太反叛,最主要地是找个机会除掉他,他对她算计,就已经是威胁到她了,决不让危险坐大是她的原则,更何况他还知道姐姐的存在,更不能留。
想通了一切,司徒雨才如以往般,熄灯歇息。
第二天,祁垠像以往一样到司徒雨这儿坐一坐,两个人出去走了走,下午,祁垠就会离开,没有任何的不同。这样一连过了五天。司徒雨的耐心终于告讫。祁垠在等什么,真的好像那一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似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祁垠的好耐性。但是,她不能主动说,不能主动跳进他的陷阱里。所以司徒雨花在思考这件事情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有时会走神,她不断揣测祁垠的心思。此时她就是如此。
“小姐,小姐。”话梅不甘心地一遍遍唤道,想上前去拍醒正在神游的小姐,虽然她睁着眼睛,但是分明是睡着了么!可是她不敢,上一次她只不过走得距离小姐近了些,小姐的剑就搭在她的脖子上了。
“小姐!”
“什么事?”司徒雨好不容易回过神,答应道。
“小姐,你最近总是走神啊。”
“我知道,”司徒雨淡淡地说,知道这样子不应该,尤其是有人在她身边的时候,这是致命的错误,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分神去想祁垠到底想做什么,要不是知道话梅只懂得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她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她真的会自责。有时,她会忍不住想,这个话梅是不是也是祁垠的一枚棋子啊。如果,他安排一个刚好不会武功的丫环,她会多心,多心地去猜测这个丫环是真的不会武,还是其实是一个高手乔装的;如果他放一个功夫很好的丫鬟给她,她又要时时提防;可是他偏偏安排这么一个半吊子!如果,这个话梅真的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装成的,那么她也认了,这样的高手,她司徒雨自认是提防不了的,所以她才会偶尔放任自己不在意话梅的存在,以至于出现现在的情况,她会当着她的面走神!
话梅突然神秘地靠近司徒雨,“小姐,你是不是在想爷啊?”
“啊?为什么这么问?”司徒雨微微放松刚刚握紧的剑。
“小姐!”话梅提高音量,有些受伤地看着司徒雨手中的剑,“你还在防我啊,我怎么可能会害小姐呢!你不要总是浑身戒备的好不好啊。”
“我没有,你看错了。”司徒雨温和地说,“我的剑一直都是这么拿着的。”
“才不是呢!”话梅噘着嘴,“小姐,我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是眼神可是好的不得了,我看到了,你刚刚明明把剑握紧了。”
司徒雨一挑眉,眼神好?适合监视啊!难道,是来监视她的。心理虽这么想但脸上还是温和地笑着,“对不起,我只是不习惯有人靠近我。”
话梅不服气地说:“才不是呢,小姐和爷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靠得很近啊。”
“有么?”
“当然有,爷对小姐那么好,小姐对爷……”话梅暧昧地眨眨眼睛,“也是有心的喽,是不是啊,所以小姐才会让爷靠近啊。”
自动省去后面的话,司徒雨笑着问:“祁垠对我好么?”
“好,当然好了,”话梅很认真地点头,“我从来没看过爷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想了一想又说:“爷很早之前就为小姐准备好了这些,像小姐的衣服,首饰,年年都添新的,虽然小姐人根本没有来。我们这些下人早就知道有小姐这个人存在了,只不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小姐现在才来,爷对小姐真的是很有心的。”
听出话梅语气中的羡慕,司徒雨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被一个人惦记这么多年,自己却全然不知,不知是喜是忧。祁垠他这条线放的是不是也太长了。好不好不要这么夸张,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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