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月葬(1 / 1)
凝裳一直坐在床沿边,夏夜里的蝉鸣聒噪,窗户开着,却没有一丝的冷风。纱帐没有放下来,耳边能听到蚊虫嗡嗡声不断,但她一直在呆呆坐着。脑海中回想着凌月笑着,眼中却溢出苦涩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她十年,都没有见过。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到我这个年纪,自然就能看通透了。仇恨什么的,如果看的太重,一定会失去很多。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境遇,都不要太执着。”
“毁了萧墨,你自己又如何自处呢?”
“凝裳,不要逼着自己。我这个做师傅的,教你的东西不多。最后只要你记着一句话,别让自己背负太多的仇恨,能幸福,就去幸福。”
在那之后,凝裳已经两天都没有见到凌月,虽然她从来都是行踪不定,不会再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但是,自从和凕渊相逢,她就已经决定要留下了。太不寻常了,那一天临走的时候她的表情。像是,再也无法见面了一样,令凝裳觉得不安。
本来凌月就是自封内力停驻容颜,万一出事就会有性命危险。凝裳猛然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后就即刻出门。在疾驰地马蹄声渐渐消失于静寂中,凕渊缓缓地走进屋内,拿起那一封笔墨尚未干的信笺,浮出一丝笑容,信手将信封再次搁回桌上。
幽都,炽热地炎阳烘烤着大地。正午的时候一场大雨倾泻而下,哗啦啦地就像是天空破了一个大洞一样的将水全部倒下来。不过片刻,雨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蔷薇花瓣零零落落了一地,萧墨负手走在走廊上,眼光落在地上的残破花瓣,不自觉就停下的脚步。
“你想她了吗?”
他的眼神忽的一滞,警觉地微微抬眸。有人,女子,却离了他这样近都没有被发觉。萧墨没有多言,他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急不慢,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长约十五米的花架,尽头处蹲着一个紫衣素纱的女子,挽着头发。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映着浮云后的太阳,有些刺目。
凌月没有站起身,她转头向萧墨,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真是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人。怪不得那丫头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她的语气很轻,萧墨并没有听见,但是下一句话,她放大了音量,对着萧墨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唰”剑锋一偏,她俐落地起身出招,杀意涌动。萧墨的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能够让他看不清出剑速度的人,这世上也找不出几个。后退了一步后,他侧身避过剑锋,同一时刻,袖中的长剑落入手中。
激荡凌厉地剑气在空气中形成无形的细线,翩然下落的蔷薇花瓣在纷纷扬扬间被搅碎成一片一片。两人的速度已经几乎看不清人形,只剩下模糊地紫色与黑色交替在一起,偶尔传来长剑相碰的金属声。
随着两人好不容易分别停驻在金殿屋顶的两端,萧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握剑的右手。一道剑痕斜向下方渗出血迹,而凌月,轻轻拭去脸颊边的剑伤血迹,放声一笑,“打得过瘾,再来!”
同一时间,凝裳刚刚跃下马,就看见了凌月的“疾电”马停在距大幽皇宫外的树林中。四处搜寻了一番后,凝裳抬头瞥见皇宫之上的人影,惊得慌忙执剑在手,迅速向皇宫内掠去。
以凌月封闭血脉的功力,和萧墨比拼,最长也撑不过半刻钟。
“你输了。”萧墨的剑抵在凌月面前,而凌月,则俯身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后,笑着擦了擦嘴角。她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确实是好剑法。你胜了我,不该笑一笑吗?要知道,天下间能胜得我的不超过五个。”
萧墨没有收回剑,依然直视着凌月的目光,“你是谁?”
“唉唉,真是不可爱的男人。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你这种个性,就算是有什么冤枉苦楚也不说出来,会受委屈的。”凌月将自己的发丝挽好,重新握紧剑,“以后,有什么,要说出来的才对。”
萧墨在她出剑的瞬间以双指夹住她的剑锋,“谁派你来的?”
“我说……”凌月猛地收回剑,在萧墨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掠到他的身后,笑道,“在我面前,分心,会死的。”
萧墨倏地反手出剑,却没有料想,剑锋就那样轻易插曲了他身后女子的心口处。
“师傅!师傅……”
凝裳疯狂地向着花架跑去,眼泪汹涌地往下掉。凌月面对着转身的萧墨,露出苦痛的神色,而后直直地向后倒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师傅……师傅……”
凌月吃力地看着凝裳,染血的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我,对不起你……”
一旁的萧墨,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恍然惊醒一样,颓然地扔下了手中的长剑。他的目光落在了凌月的面庞上,那个女子,也正在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那眼底的情绪,他分辨不清。
凝裳突然回过头看他,那种恨不能撕裂他的憎恶与悲伤,几乎让他无法承受地后退了一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堕入了别人早已经布下的天罗地网,无法逃脱。
凌月已经没了气息,她保持着近三十年的容颜终于在瞬间枯萎。就像是一朵刚刚还娇艳欲滴的花瓣被人吸取了养分,在极短的时间内凋谢,残酷异常。
凝裳抱起她,身体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向宫门的方向。而萧墨,只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
他一直想要见她,他一直等着她回来。但是他们之前,那一道鸿沟,越来越大,是不是再也,无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