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对峙(1 / 1)
凝裳坐在铜镜前,镜中是她略显苍白地容颜。她伸手去拿胭脂,目光停留在那青瓷的胭脂盒上,不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那日之后,十七如何了?
略施薄粉后,她拿起一对流苏耳坠就起身走出了房间。今天晚上是太后寿宴,她不能让萧墨等太久。
一边戴着耳坠,凝裳一边走在碧云阁的水榭走廊上。所谓碧云阁,是傍水而建的一处居所,僻静幽凉,尤其适合夏日居住。对于这一点,她对萧墨很是满意。
走了半刻,就是远芳榭的前院。如今姹紫嫣红的盆栽被搬走,这样看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空旷与落寞。萧侧妃,她也曾是萧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凝裳却不敢想她的下场。
“凝裳妹妹,还对萧敏施毒怀恨在心吗?”一个娇媚的声音忽地自身后响起。
凝裳蹙眉回头,就见声音的主人手执团扇状似信步地自假山后走出,女子的妆容依旧精致,尤其是那眼角坠着的朱砂痣,更添娇柔。
她缓步走近,待看清凝裳这一身装扮时,眸光一闪,下一刻却拿起扇子掩起唇,若无其事地低笑道:“能陪着王爷去宫里,妹妹好得宠啊?”
凝裳不语,径直擦着她的身侧走过去,忽而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容侧妃,我不想多生枝节。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与我为敌。”
“妹妹,这说的什么话……”容侧妃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扇着扇子,“我看,是妹妹经过萧敏的毒害,以为别人都要你的性命吧?不必担心,我不会的……”
“会不会,你自然清楚。”凝裳不紧不慢地说道,却掷地有声,“萧敏她,最多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血胭脂这种毒,她不会懂,更不会有。”
“你却不同。”凝裳走回容侧妃身边,直视她的双眼,“我只想说一句,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要冲着我来。我会无意间中了萧敏的毒,不代表我轻易就会被谋算。”
容侧妃的笑容僵在嘴边,还是那一副声色不动的表情,“妹妹说什么,我不懂。”
凝裳勾起一抹冷笑,一瞬间袖中匕首落在手上,转手向着容侧妃刺去。容侧妃脸色变了变,侧身躲过。凝裳未停下脚步,身法迅速掠过她身边,容侧妃避之不及,拿团扇抬手一当,扇面接触刀锋,裂了精绣的双蝶。
凝裳停下了攻击,收回匕首。她哼了一声,轻然理了理稍乱的发髻。
“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但是你是第一个主动来接触我的。况且,血胭脂配药中的葬心蝶翼,并不好找吧?”她的目光落在扇面上冰蓝色的蝴蝶上,蝶翼上如血一般的印记如不是仔细看,也难以发现。
“你……”容侧妃一时语塞,不甘地看了她一眼,“我只说一句,萧墨的命不是你能取的。”
凝裳看了她一眼,静默不语,转身离去。
萧墨的命吗?还真是,有那么多人惦记着……
如此想着,凝裳微微叹息出声,却也只是叹息,下一刻便冷漠了表情,加快脚步向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她刚一踏上马车坐定,便听见马车夫恭敬地喊了一声:“王爷。”应是萧墨来了。
萧墨低低应了一声,掠过行礼的车夫抬步便上了马车。只是抬眼间,他的动作却忽然有了停滞,视线在触及车内女子的一刹那,一向冷漠的黑眸就好似蒙上雾气的墨玉,变得迷蒙又恍惚。
那青丝挽就的繁复发髻,那五色珠钗下映衬的雪肤紫衣,甚至是那眉间点缀的桃花额印,都与记忆中的人宛若双生。
唯独那一双眼,再看不见纯净与傲然,这一刻满满都是疑惑。
疑惑?萧墨忽然清醒过来,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最终硬生生遏在了口中,只余那一个单音飘忽成叹息:“宁……”
他敛下眸光,亦掩下了眼中的情绪,他坐进马车,刻意避开了凝裳探寻的目光,朝外面驾马的柳吟吩咐道,“走吧。”
这一刻,凝裳却发觉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因为什么呢?她不得而知。
一路行进中,萧墨都仿佛若有所思看着卷帘外人群熙熙攘攘,那剑眉,始终微蹙。她看不透他的心思,那一颗极尽冰封的心,她依然无法触及。
当行进的马车终于停下,凝裳在柳吟的搀扶下跳下马车。紧随在后面的萧墨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伸手揽过的凝裳肩膀。
“都安排好了吗?”
柳吟一展摺扇,脸上是惯有的微笑,“放心吧,没什么。不过我想,最多不过半年,他就会主动退位了。”
“嗯……”萧墨淡淡应了一声,就拉着凝裳走入重重宫墙。
就在皇宫里成百上千地灯火映照下,萧墨领着凝裳,在群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踏上白玉的阶梯。那瞬间,凝裳有隐隐的错觉。仿佛萧墨才是这天坤的王者,独一无二。
然而很快的,她便明白,那根本不是错觉。文武朝臣,宦官奴婢,甚至于端坐于龙椅上的皇上,都不过是他掌心的玩物。
她跟着萧墨踏入正殿中,却没有依照规矩下跪行礼,反而极是自然地坐在了龙椅之下的第一个位置。座上的坤林帝,看着萧墨的眼神那样憎恨与不甘。
良久,当群臣坐定,坤林帝低首看了一眼萧墨身旁的凝裳,语气嘲讽,“豫亲王果然长情,新册妃子,居然与从前的正妃如此相像?”
霎那间,凝裳举箸的手僵在半空……
幽蓝的夜空划过一颗飞坠的流星,层层浮云遮掩了清寒的月光。
在这静默的残夜中,着银色长袍的男子坐在了深邃的黑暗中,宽敞的房间里只燃了一只半截的红蜡,绯色的烛光映着他鬼魅的面庞。
红绡帐下,他苍白的手轻握了一只华美的夜光杯,微蓝的血管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楚。松散地衣襟,露出胸膛白皙地肌肤,他微微张眸,慵懒地勾了勾唇角。
饮下杯中甘甜的葡萄美酒,琥珀色的眼眸中浮起了一抹邪恶的笑意。
“阁主,十七有信传回。”
听着,他用手支额,接过信笺,借着昏暗的烛光略扫了一眼,不禁微微皱起眉。
“凝裳……凝裳?”
他喃喃自语,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却总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半晌,他忽然坐起身来,将手中的杯盏丢落在地。
“凝裳?是她……”他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暗黑的天色,不由得浅笑,“真是……太有意思了,她居然没死……”
“备马,明日一早启程去坤城。”他转身吩咐着,推开镂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窗,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场争斗,越来越出乎我的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