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他没有陪我去撒哈拉沙漠,我先陪他去了医院——看望他久病住院的父亲。
其实所谓的去撒哈拉沙漠只是一句口头话而已。
曾很爱三毛很爱荷西,也就很爱撒哈拉。三毛与荷西给那片死寂的金黄笼罩了一层浪漫一层生死相约,不离不弃,一种我不曾拥有的和我永不会拥有的永恒,于是渴望,知不可得只好口头约定,不幸很少有人参透我这偶尔的小女人想法,更多淹没在我没心没肺肆无忌惮的狂笑里。在所有人眼里,我毫无顾及,无所在乎。
*无情,戏子无义,正是如此。
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安排。
谢冬说出要陪我同去的话,不论真假,心先颤动。一如飞蛾,明知陷阱圈套虚情假意也要以身试火不肯回头。只是半信半疑,甚至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每人都有自保的本能,所以,每每谢冬提及喜欢的字眼,都以“呵呵”回应,如果他能心冷而退,对于彼此,都是一种救赎吧?至于会不会心痛致死,倒是其次……
他说我喜欢你因因,一辈子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隐隐开心。
面对手机屏幕上句句“承诺”不知如何回复,又想回复,却不知说什么,然后又觉得酸楚:他竟只说这辈子喜欢,难道下辈子,下下辈子就不再喜欢了吗?那时他又回去喜欢谁?那时他会忘记了我,再不记得我,而是又会……
十个电话只接一次,压抑也是种苦。只怨他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说便不知我对他的真实想法。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所以哪天他万一竟没发短信或打电话过来定然是十恶不赦无法饶恕!
他喊我笨笨
我称他小猪
半夜蜷缩在被窝里泡电话粥,傻笑到嘴角抽筋。
会推开亢奋的男子,光着身子先跑去拨号上网,因为突然想起他说的最近最爱的一首歌曲,不论如何讨厌,都听的婉转。
求佛,狼爱上羊,死了都要爱,完美世界,隐形的翅膀,我们都是好孩子,紫藤花等等,听来皆是诗。
生日宴会上欢歌笑语,刻意营造的大排场。
主角隆重登场,都是哥哥对我的投资包装。
表面华丽无比亲情感人,内里空洞苍白不见真心。
几分应酬后我一人躲去阳台,厚厚的帘帐遮掩了屋内的喧哗,习习夜风下霓红璀璨。
迫不及待的想听谢冬说话,想听他的声音。
手机拿起又放下,拨弄几次,终于找到对话理由:
“小猪,你上次不是说你唱歌象嗥叫吗?你唱给我听吧!”
“现在?”
“当然!”
“不是吧笨笨?我现在在公交车站呢,周围都是人……”
“那怕什么啊?唱!”
“这,不太好吧?我可没带身份证,万一被警察叔叔当神经病给……”
“你到底唱不唱?!”
“……你想听什么?”
“恩——我想想啊,就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吧。”
“汗——饶了我吧……”
“你这个大骗子!你上次说要唱给我听的!”我连蹦带跳只差就地打滚。
“可我没说在电话里……好吧好吧,我唱,我唱还不行吗?狂汗啊——咳——”
“好了啦——给你开玩笑呢!今天是我生日,快祝我生日快乐!!”
——霸道的如同来自白垩纪。
亲爱的,我不是要欺负你,我只是,我只是好象,好象也已经喜欢上了你……
房内香摈开启,无数泡沫飞升。
音乐炸响,众人欢呼起来。
哥哥推门过来笑容满面,高举酒杯,声音高扬:“祝我们的小公主因因十六岁生日快乐!”
一饮而尽,他在我耳边低语:“宝贝,你觉得会有男生不介意你肮脏无比而真新的爱上你吗?不要痴人说梦小丑一样丑态百出丢人现眼。”
我动弹不得。
晚上他没有离去。
冰水里下了药,我泪眼婆娑在床单上摩擦碾转痛苦不堪。
他坐在沙发上拎一杯红酒表情戏谑,床下衣服堆里手机狂叫——
谢冬说今天晚上打电话过来唱歌给我听的,他说你想听什么吧?只要你喜欢我都会唱哦,我无所不能因因。
“如果那人听到你将要发出的*,因因,你说他会有什么表情?”
“别……不要,哥哥,我,我听哥哥的话,一切,都听哥哥的……”
“这才乖嘛。”
铃声渐远。我不再听到任何声音,不想听到——
只有儿时记忆里那血红木马,疯狂的颠簸旋转,似乎永无止息!
酸甜冰冷的糖葫芦,丢在地上,蜂拥陌生的人群,将其踩踏成一滩褐色难看的汁水。
因因你的梦想是什么?
十几岁的少年清丽如菊,他穿着喜欢的白衬衫站在那个缀满硕大花朵的梧桐树下,微笑着,微笑着,白皙的脸真的好好看。
温柔的哥哥——
他说:将来,我要背着画夹周游全世界!
因因,哥哥只带你去,我们两个人一起,一直一直的走,走到天涯海角去,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
如约来到医院已近中午。
走廊上遇到打水回来的谢冬。
见我来分明露出天真腼腆的笑,带着淡淡的松香味道,清爽而且柔和。
轻轻的追问:“昨天晚上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短信也不会……你脸又怎么了?不会又打架了吧?你……因因,等我。”
我不理他,径直踏进病房。
第二次面对的老人气色不错。
慈爱的望着我和追在我身后的他,许是老人都有敏锐的洞察力,他应是看出了什么。
在谢冬忙着出门洗水果之际与我闲谈。
他说他老伴早死,只有谢冬天这一个儿子。他最大的心愿是能在有生之年见他娶妻生子,生活安稳,不出意外。
此话恰巧被进门的谢冬听到,竟望着我傻笑不已。
两颊飞红,眼睛潮润。
他望着我,十足一个陷于热恋中的傻瓜,岩浆般滚滚沸腾,他错意了他父亲的意思。
我望着老人冰冷的眼睛,一抹职业微笑,挂上唇角,轻而易举的融化,如此简单。
拍拍他嶙峋的手,吐出一句——
放心。
转身出来。
走的那么匆忙。
不敢回头。
第一次来此医院时穿超短蕾丝裙,绿色的眼影妖娆装束引来视线无数私语狰狞。
这次刻意一袭白裙,长发流泻披肩,不着颜色,清醇如水,险些让自己也误认为是出水芙蓉不带尘世半点污垢,干净的可以让人不能亵渎。
“你要走吗?怎么刚来就走?”后面的人紧追上来:“你在为昨天我没给唱歌而生气吗?因因,你怎么了?”
我扭过头,手指掠过发丝,眼角,不着痕迹。
彼此相对,五步之遥。
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眼看他手忙脚乱的在衣袋来摸索,在摸出电话之前关掉重拨。
他一脸茫然对我:“你做什么啊因因?”
手机在他手心高歌——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善良的孩子
认为爱,可以永远爱……
他终于接起手机,如同迷路孩童:“因因,你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在手机里质问他,看着他,视线无法挪移。
他在咫尺,我在天涯。
“我——”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因因——”
“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
“……再见。”:我说,步步后退:“以后别再来烦我。”
不再看他的脸,追逐如同一场竞争。
他站在楼上探半个身子向下嘶喊:
“我爱你,何因因!”
爱?
爱吗?
那只是一种错觉!
一场热病!
一把容易燃烧更容易熄灭的火!
什么是爱?
谁敢来承诺爱?
承诺天长地久,承诺永恒?
你真的确定你是爱我的吗
爱我这个人
爱我这样的一个人
你爱我什么
为什么爱我
爱我哪里
用什么保证
用什么证明
让我如何相信
爱了,又不爱了怎么办
一把火烧尽只余灰土,风起而散不着痕迹,那时一无所有又该如何?
那颗交付出去的心,破碎不堪的心如何收回?
今天爱了明天不爱了怎么办
真的爱了竟然无法不爱又不知如何去爱怎么办
爱,到底是什么??
车里的男人微笑的看着我冲过来,将手里的石头砸在车前窗上。
裂痕蛛网蔓延,遮掩里外两张相似的脸。
“何旋!你他妈的乌龟王八蛋!”
“因因——”他气定神闲:“我答应你不去动那小子,难道你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