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1 / 1)
张妈妈听了柔星的话,深以为然,点头道:“如果楼里的姑娘个个像你这样听话懂事,妈妈我就省心多了。”边说边拿眼睛看轻虹。
轻虹知道张妈妈这是在敲打她,警告她刚刚擅自叫人打盼人的事,虽然她心下仍有不甘,也只得低下了头。
柔星笑道:“若是轻了,姐妹们未免怕这些小蹄子们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到时不把楼里规矩当回事儿。不若我们就用鱼戏莲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鱼戏莲,名字风雅好听,其实是相当阴毒的一种刑罚。
首先在大澡桶中放水,里面放一些泥鳅,之后将被罚的人剥光后丢进桶中,在浴桶下面烧柴慢慢加热。泥鳅本就有到处乱钻的习性,一旦水温稍微变热,它们惊慌之下,更会见洞就钻。
于是桶中女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有一些忍受不了这种折磨的女子,在施刑中就会一头碰死,因此后来为了能达到惩戒的目的又不出人命,在用刑时就会将女子的上身捆在浴桶上固定住。
凡是身在青楼中人,所有人都听过鱼戏莲这种刑罚。
这是青楼中最阴毒的十大刑罚之一。
一听柔星说出这个名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轻虹本拿定了主意,不管柔星说哪种罚,她必要说太轻。但柔星一下将鱼戏莲推出来,轻虹就算再想挑刺儿也无从挑起,只得恨恨作罢。
盼人直直地站在那里,挺着小腰板瞪着柔星。柔星看出来,盼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么?
这青楼里的当红姑娘,哪个没有几分手段?哪个没害过人?
光有一张脸却不长脑子,在这楼里根本呆不了多久。
能爬成红牌的,谁没做过下作事情?
报应?
如果件件事都讲求因果,这世上可报应得过来?
柔星唇角带着微微的笑,看着盼人。
莫怪姑娘我不照应你,谁叫你一身贵气?既然已经成了楼里的人,再摆那些贵气给谁看?
若连妈妈都看你不上,就不要指望会在楼里有舒心日子过。
你次次受罚,其实谁心里都知道,无论哪一次被罚的起因都只是别人随便找的借口。
但那又如何?
在“落红楼”里,你若没有踩别人的能力,便只能被别人像污泥一样踩在脚下。
张妈妈开口道:“既然都没话说,就散了吧。到了开楼门的时间了,姑娘们都加把力。盼人,你扶你家姑娘下去。过了今天晚上,你和妙人自去调/教房领罚。别以为能借机逃过,这等事你们想都别想。”
盼人只觉心头一片灰暗,似乎所有的念想都失去了。这半年多在落红楼的经历,如同一场梦。可是就算她心中有再强的信念,到现在也没法再多撑片刻。
既然无法离开这里,那就死在这里罢。
只是,一想到陷害她到这种境地的人,盼人的心中不免仍旧升起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她走到柔星身边,扶着自家姑娘,慢慢下了楼,去了后院。
柔星刚刚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儿,又得了张妈妈的称赞,显然心情很好。她对着镜子又补了补妆,这才对盼人道:“盼人儿,你去看看郑大官人来了没有。”
盼人应了,下楼出了院子,一步步往前楼挪去。
刚到第一进楼的后门,盼人就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忙向旁边闪开。
楼梯上下来两个人,前面的是红牌姑娘流风的丫头袭人,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盼人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了一下。
长身玉立,清雅隽秀,正是之前送她去药铺的那位年轻公子。
他还在香来城?
还没有离开?
他什么时候走?
盼人的心跳起来。
那位公子没有注意到她,只跟着袭人一径走过去,擦过盼人的身边。
盼人突然皱了皱眉头。
不对!
她被袭伤好之后,嗅觉变得极其灵敏。这公子身上虽然有一股刻意涂抹出来的香气,但盼人却仍在里面分辨出淡淡的血腥气味。
怎么回事?
错愕之后,盼人不由摇了摇头。
自己马上大难临头,哪还有心思和精力去关心别人?
过了今夜,她若捱不过那场刑罚,这个世上便连盼人都没有了。
虽然她曾把逃走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但那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现在,盼人既然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就算再见到他,也难以激起心头的希望了。
转身走上楼梯,盼人到了前楼。
楼门刚开不久,楼里还没有多少客人进来。那些小丫头们看到盼人,个个都翘起脸,仰着脖子,像没看到她一般。
前楼里除了这些丫头外,还有一些并不红的普通姑娘住在这里,她们不像柔星轻虹等姑娘那么出名,为楼里赚不了太多银子,相对应的待遇也就不是很好,只能每人一个房间,等待客人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盼人脚底伤本就没好,站得时间长了,更加觉得疼痛。她悄悄向后退了几步,半靠在墙壁上,希望能靠墙壁的支撑减少一些脚底的疼痛之感。
郑大官人到现在还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来了,还是会晚些到。
楼门处突然一阵喧哗。
盼人心下有些奇怪。
落红楼的设计本就模仿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后院,平时虽然迎来送往的客人很多,但也只都是在楼里热闹,还很少见到在楼外就这样吵闹的。
正奇怪时,盼人就见到楼门处原本站着的几个小丫头全都被推了进来,一个小丫头身上还被砍了一刀,流着血倒在地上□□。
接着冲进来几个提剑握刀的汉子,有高有矮,都是一脸的戾气。
为首的那个脸上有疤的凶横男子喝道:“任杰在哪?快把他交出来!不然老子一把火把你们这里烧个精光!”
那些丫头姑娘们虽然心思玲珑,但也都只是玩些阴的。现在见到一下子闯进来这么多人,还个个兵器上滴血,不由都大声惊呼起来,到处乱躲。
这样一来,场面就变得坏起来,更惹得那些闯进来的人心烦。他们索性提起刀剑,对着楼里乱跑的丫头姑娘们一通儿乱砍,当即便有几个被砍翻在地。
盼人不声不响地悄悄向后退去,心里庆幸自己毕竟是在二楼,一时之间那些江湖人还注意不到自己。她悄悄站到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点点向旁边挪去,直挪到二楼最边上的一个屋子里,紧接着用手一推,闪身躲了进去,牢牢关上了门。
一转身,忽地一道白光闪过,盼人不由“啊”地惊叫了一声。
原来屋里已经先进来了一个人,那道白光正是他手中的长剑挥手。
还好在刺中盼人前,他听到了盼人的声音,及时收了手,没有伤到她。
盼人惊魂未定地望过去,见面前的人面容清雅,居然是刚刚随袭人下楼的那个男子。
他不是流风的客人么?
怎么反在这里?
盼人心下转了个个儿。
看他的紧张样子,难道那些人找的就是他?
他叫任杰?
她不期然想起他走过自己身边时的那丝血腥味道。
他受过伤罢?
外面响起砰砰啪啪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哭声和惨叫声,之后是哪个屋的屋门被踢开的声音以及嫖客好事被打断的怒喝声。
看样子,这些人在一间一间地搜呢。
盼人眯了眯眼。
她对任杰走过去。
任杰警觉地看着她。
盼人掀开床,示意他躲到下面去。
任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知道情势危险,最后仍是伏身躲了进去。
盼人急忙将床帘放下,往屋中的香炉里扔了几大把熏香,利落地点着,接着将自己的头发披下来一半,又把梳妆台上的胭脂和粉涂了满脸,珠花插了满头,再在镜中扫一眼,镜中隐约就是一个妆化得像鬼一样的女子。
盼人想了想,又在箱中翻了条俗不可耐的大红裙子出来,也来不及脱下自己的衣裙,直接将红裙子套在了外面。这一切刚刚做好,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到了门外,接着“嘭”地一声,屋门被踢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闯了进来。
盼人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捏着嗓子道:“爷,你是来找奴家的吗?奴家好久没客人了,今天定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的嗓音不像平时那样清亮,而是低哑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恶寒的肉麻,再配上这一身红裙和鬼一样的妆容,那江湖人厌恶地怒骂了一声:“滚!”一刀砍了过来。
盼人连忙闪开,坐在地上大哭道:“爷啊,就算奴家难看点儿,你也用不着杀奴家吧?”一边哭一边将鼻涕抹了满裙子满脸。
那江湖人扫了一眼,见屋中再无别人,那股劣质浓香熏得他头直晕,便咒骂一声,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