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1 / 1)
他坐起身来,看着她恬静的样子,“朕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忘了?半夜了,陛下突然闯入臣妾的寝宫,真的是把臣妾吓坏了!”她柔柔说着,又送上一杯清水。
“几时了?”望着窗外明媚阳光,他又问。
“辰时三刻了,陛下莫要担心,臣妾早传了令说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免朝会。”
整整一天,他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不想回自己的寝宫去,那女人也就安静的陪伴着他,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悄然进来,还是温暖温柔的笑着,“陛下,喝点儿羹吧!”
并没有看是什么,茫茫然接了过来,喝了,究竟是什么滋味他也说不上来,是的,昨夜的一切已经令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只觉得绝望,不在乎,与当日得知她死讯时一样,天崩地裂,只剩下他一个人。
行尸走肉,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要紧。
有一双温暖的手拂上他炽烈的胸膛,他知道是宋氏猛的从背后抱住了他,丹田突然涌上一阵暖流,脊背上全是燥热,沁上潮湿。
“陛下,陛下……”那些吟咛更令他不能控制。
他却一下子推开了让他身体渴望的那个身体,“歇息去吧!”无奈的道。
“陛下!”女人略带着哭泣不满的叫道。
“跪安吧!”他极力的隐忍,忍得都有些暴躁了。
女人却停止了哭泣,只用双手扒开了自己严密的衣领,那雪白的香肩、深陷的锁骨,还有那白嫩肌肤上留下的红红紫紫的欢爱过的痕迹全部无可遁寻的露在他面前。
虽然他早就不记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亦明白,这是他的后宫,敢在他的女人身上留下痕迹的也就只有他。
“鹿血羹的确有效,可是,我不能背叛!”他低下头不看她,无比的悲伤与落寞。
“臣妾是陛下的女人,她亦是陛下的女人,原本就没有对得起与对不起。”
“可我早便只是她一个人的。”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即使她不是……”
他连续半月宿在淑仪宋氏寝宫中,却没有一日令她侍寝,可宫廷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宋淑仪重新得宠。
然而,他最在乎的那个人却完全没有理睬,她依旧日日在书房中忙碌,念着她的国、她的家,只是不念他。
他重新去她的梅苑的时候是借着看孩子的名义,亲亲这个,抱抱那个,她视如不见,只很客套很礼貌,将他们自幼在宫廷学得的良好礼仪规范做的淋漓尽致。
他偶尔还是来宿,她宛如最最相敬如宾的妻子伺候妥帖,微笑着,没有一点儿幽怨。
他却不得不承认,原来感情也会转淡,生死离别都没有将他们分开,日日相伴却让他们只学会了彼此伤害。
那样淡淡的情绪不过维持了月余,终于爆发。
他永记得那个夏末,使得他长长久久失去她的那个夏末。
永平局势越来越不好,那么强势的根基却突然显露出脆弱与不堪一击,大云人上百年入主中原的梦想突然似乎轻易可以实现。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乎的是什么,夜半中宵不灭的灯火,堆积如山的案牍,都明显的告诉他,他们在关注同样的事情。
是真的心疼,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可是他们相伴时却总有默契不论政事。
“我想今天出去一趟。”长安淡淡的说着,她是习惯宫廷生活的人,即使来到龙阳已近三载,难得的几次出宫还大多是为了陪伴他。
“哦!想去散散心吗?等我散了朝陪你一起去。”他整理着朝服。
“不必了,我只是想去雷神庙逛逛,你朝政繁忙,不应该总为了我耽误。”她依旧躺在床上,看着他系上玉带,整着衣襟。
“那好,早去早回,自己要小心。”他收拾妥当,弯腰亲了亲她的唇角,淡笑着上朝去了。
她回来的很晚,禁军换了最后一班更,她才赶在关宫门的时刻回来。
他心里有些着急,“怎么才回来?溶溶哭了好久!”
“哦!”她只黯然的应了一声,就低着头接过了孩子。
“你怎么了?”他这才发现她和往常的不同,但到底是有什么不同他一时又看不出来。
“没什么,可能是太倦了。”她躲避着他探索的目光。
他只好不再追问,只与她一起安抚着孩子们。
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红肿,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悲伤,即使孩子们那般可爱,那样的逗弄着笑着,她却也掩饰不住笑容里的绝望。
“晚了,你早点歇息,我先回去处理些政事!别让孩子们弄的太晚,夜里又该不好好睡觉了。” 他起身安顿着,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轻松,他胸口突然憋闷起来。
回到乾元殿,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辛夷!”他坐在御案前闭目养神着。
“主子是辰时出宫的,不到巳时便抵达了苍暮山雷神宫,在神庙里用了素膳,过了未时才出来,却没有下山,直接去了山中的一所别院一直到回宫。”
“那别院里住的什么人?”他忍不住揉了肉太阳穴,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端木春彦,他昨日抵达龙阳。”
想起她刚才悲伤的神色,想起她微红的眼眶,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心,似乎有千万根针在扎,每一下都能令他浑身颤抖,沉静着,沉静着,“他们说了些什么?”
“并听不清楚,陛下也是知道的,主子身边的那些影卫,并不在我们的暗探之下,他们守的很严。”辛夷答道。
“他为什么要来?”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知是在问辛夷还是在自问。
“听说永平那边很不太平,最新的消息是兵部卫侍郎与吏部一个姓韩的侍郎被抓了,他们似乎都是主子麾下的要臣!”
他猛得睁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夷,看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她是要回永平!”
“她打算离开我,跟着别人的男人一起离开我!”他蓦的的站了起来。
“辛夷……”他冷酷的眼神令跟随他多年的辛夷亦心中打颤。
第二日午后,秋色媚人,天净云淡,夏侯泽正与朝中几位重臣边走边商议国事,梁兆匆匆跑过来,面有急色。
俯在泽耳畔耳语几句,泽只淡淡一笑, “溶溶哭的厉害,朕得去看看。”众臣这才松了一口气,都知道这位帝王至宠爱他那未足十月的爱女。
众人不几步便发现他们去的方向并不是通常前往的梅苑而是如今封了昭仪的宋氏住的悦园,心道帝王的心思果然如七八月的钱塘江的潮,难料波澜,说变就变。
三年里唯爱着那个叫十一娘的奇女子,心心刻刻都是她,为了她废了贵妃,为了她不纳秀女,甚至为了她收敛一个帝王的骄傲,而不过月余,又对曾经毫不在意的一个偏妃费起心来。
怪不得人说,帝王的宠爱最不可相信,总有个女子比你美丽,总有个女子比你可爱。
进了悦园,哪一个不是有眼色的,都恭恭敬敬的叫了:“宋昭仪娘娘!”行了大礼。
这才发现,原来住在梅苑中的三个孩子,如今竟然都在这里玩耍,泽进来的时候,漩宁和辰阳还欣喜的唤着:“嘟嘟,嘟嘟!娘呢?怎么还不接我们回去?”
他一笑:“过两天,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哄哄了哭闹了半天的小女儿,见她睡了,便命明溪带了孩子们出去玩耍,是,孩子们放在他人手里他真不放心,于是当时就把明溪也一起带了出来。
接着与几个大臣聊天,宋氏只安静婉约的站在他身侧,或递一块巾子,或送一杯明前的龙井,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皇上、主子……来了!”一个小宫女慌张的冲进来,口无遮拦的说道。
宋氏一狞,问道:“谁?”
“梅苑里住的那位……”小宫女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按他们往常背地里称呼的那样回禀着,“已经进来了!”
“昭仪,你切不可说露了,朕进偏厅去!”说着领着大臣们已经进偏厅,正好从那遮掩的屏风后看见正厅的一切。
她进来的时候,不仅宋氏就是躲在偏厅的泽与几位大臣都顿觉眼前一亮。
入龙阳已近三载,她均是着素服,今日却一改平常装扮,金光四射,美艳非凡。
只见她高挽一个朝阳髻,斜倚一只墨色的牡丹,大红的诃子围胸,上绣着金色的牡丹花,肆意的露出深陷的锁骨,半露粉嫩的酥胸,雪色云锦制的十二幅的裙子,腰间围着一条做工精细的围腰。外套一件金红色的褙子,宽大的袖子滚了金色的锦边,一直迤地。
她目不斜视,懒怠抬眼看屋里的任何人,甚至连最起码的客套也不愿意给予,只旁若无人的走到最上座,身后留下长长的衣摆,只见她一掀衣摆,翩然一转身,已安然的坐了下来,只留那衣摆轻轻落下。
从头到尾都只那一个表情,高贵清冷、眉间含威,隐约带着王者之风、帝王之气,手依旧相叠着端在腹部,仿若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一直没有变过。
所有人都看着她做的一切,所有人都震惊在她将那样规范高贵的动作做的那样自然洒脱。
“他呢?”斜睥一眼垂手站在一旁还未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宋氏,她冷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