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章 无缘(1 / 1)
龙阳,又是这样的一个季节,长安他们再一次来到了龙阳,阳光很强烈,直射在人的身上,不一会儿皮肤就有龟裂的感觉,大家都尽力不出马车,只坐在马车里,将帘子挑了开去,通着细爽的夏风。
前几日的震动令龙阳在今日看来不那么宏伟雄壮,城门边很多士兵把守,并不轻易放人进出,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从清晨抵达龙阳城门,约莫已经等了两个时辰,队从龙阳城门口伊始,一里有余,这许多的人都在等待进城,终于轮到长安他们,依是被兵士拦下,将要盘问,尚至一使眼色,已经有侍卫上前,偷偷塞几锭银子给那些兵士。
却见那几个兵士并不拿他们的银子,还给他们只按部就班的盘查着。
“几位兵大哥这样真是不给咱们面子啊!”塞钱的侍卫陪笑着,又重把银子递了回去。
“咱们皇上治军严明,向来赏的也多,罚的也重,今日若收了你的银子,明日被收的就是自己的小命。”兵士只十七八岁,回答时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新皇登基了么?”尚至突然若有所思的问。
“明日行登基大典!”兵士绕着马车细细看了一圈,“你们从哪里来?进城去做什么?”
“探亲。”尚至低沉的回答。
“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车内乃是女眷,多有不便。”尚至又道。
“明日就是我们皇上登基的大日子,这些细节是丝毫不能放松的。”那兵士边说已经边去掀车帘,车夫本也是从军中千调万选的人物,一鞭子抽到那兵士的手腕上。这下兵士大怒,其他人也都围上来,更加执意要检查马车。
两方僵持不下,尚至等人将马车护卫周全,而大云士兵又将他们团团围住,将要动手。
“住手!”车内传来一声清亮悦耳的女生,话音未落,已下来一个女子,相貌清俊、双眸黑亮,几分男子般的洒脱豪放,一身蓝色的胡服更显清爽利落,配着黑色的羊皮小靴,俏生生的看着众人,正是江蓠。
“这是我们入关的凭证,我们是太尉贺兰大人的亲戚,此次正是来投靠太尉大人的。”江蓠将碟书交给守城兵士,兵士看着她的俏脸都有些呆滞,几时见过如此美貌女子,不由红了脸颊,再不敢直视,只偷偷瞥她两眼,其他人正是被这女子吸引,等她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醒。
“贺兰太尉乃是皇上的外祖,太尉的亲戚不就是皇上的亲戚么?”只听几个兵士边窃窃私语边又偷偷看着江蓠。
“正是,既然有碟书,说不定正是来参加皇上登基大典的,你就莫与他们计较,放行要紧。”又有人劝慰刚才被鞭子抽到的兵士。“更何况人家姑娘都亲自下车来了,人家千金贵体难不成就一直在这毒日头下晒着啊?”
江蓠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禁宛尔一笑,她原本也是直爽大方的人,并不计较,只觉有趣,守城兵士看她一笑,都顿时心内舒坦,赶紧放行。
几人在龙阳城内找客栈落脚,第二日正好是大云新帝夏侯泽登基的日子,他们已经出去寻找,希望在那些守护新帝的将士中找到长安心上的玄霆。
数十万人汇集龙阳街头,这城市瞬间人山人海,人挤着人,踩着前一个人的脚后跟,这一日的龙阳正如八月钱塘江的潮、汹涌澎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上天下赐的冰雹,拥挤着,在这城市里肆意。而五月的龙阳天气原本又燥热,人又多,热火朝天、人如流水马如龙是一点也不过分。
新帝在大殿举行登基大典后会到太庙告祭祖先,然后告祭天地,大约在正午时分到皇宫南门正阳门向百姓致意,与百姓同欢。
“夏侯泽什么时候出来啊?”江蓠早等的不耐烦了。
“你那么急着要看么?”与她相互搀扶着的络绎笑着问。
“怎么不急?雷神之子唉!我们不是从小就听他的传说么!”
络绎听了她的话也不由笑了,但看着身边顾目四盼的长安,心中难免心酸,“唉!十一,这么多人,难道真要望穿秋水?”
长安婉尔一笑,并不回答,她自从有身孕之后,却比原来更显温婉,话也少了许多。
突然,她双眸一亮,向人群深处急切走去,吓得江蓠等人再无心思看热闹,追她去了。
“十一,怎么了?”跟在她身后的江蓠连忙问。
“辛夷!辛夷!”长安并不理睬她,只一味的追着,口中喊着,可人潮汹涌,她在其中,不过是一粒微尘,不几下就被人海淹没。
“辛夷!辛夷!”江蓠也与她一起喊着,他们一起看到辛夷转头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又转回去,只几下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她并不死心,又追了良久,直到真的被人潮堵住,再也无法前行,被人绊倒,爬在地上,不时有几只脚从她身上踩过,让她不得翻身。幸好江蓠手快,将她扶起,但手上、脸上还是带了些微伤痕。
那一扶,江蓠呆住了,只见她泪流满面,什么都不说,只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那比珍珠还要贵重的泪水,一滴滴的划过她的面颊,打湿她的浅绿长裙,她甚至带着绝望,那样的悲伤。
“没事吧?”尚至急切的上前问江蓠,担心的打量着长安。
“还好!”江蓠扶着长安,嚼着泪答道,她回头看那正阳门楼上,正看到一抹明黄背影离去,心内一叹,原来无缘见那雷神之子,一起回了客栈。
长安独眠,却不能成眠,心在无边的相思的海洋里被折磨的几乎要死去。只突然间,充满了的全是相思,将原本腹内的饥饿都快要填满了,为什么?她问自己,说好了不再想的,说好了的,为什么还要折磨。
原来相思也只是一阵,也许是积攒了这许多天,今日里终于爆发,破了堤的潮水,汹涌的让她承受不住。
她在心内乞求,哪怕是一个字,一句问候,一声音讯,来慰藉相思。只能依靠回忆,明明只有一点一滴,也视如珍宝,好好的藏在心底,在心内急切时,拿出来解那名叫“相思”的毒。
又是数日,毫无进展,他们不论是挨个去询问,还是找人查访,更或是买通户籍官吏询查,都毫无结果,心里都越发的放弃,不存希望,只是并不表现,都知道长安太苦了。
而在新帝登基大典后的第三日,大云新皇帝夏侯泽为其母孝敏皇后贺兰信菲举行大葬,灵柩在太庙内停放百日,供各国使节、大小官员祭拜然后发丧。
“十一,你看谁来了。”江蓠的笑声远远穿来,长安与络绎一同微笑着。
待听得她的脚步走的近了,“十一、络绎!”江蓠第一个蹦蹦跳跳的开门进来,长安看她的身后,不禁含着泪笑了。
玄色锦袍,称的他面庞白皙、长发漆黑、双眸银亮,墨玉嵌金冠、玉鞘玄铁剑,带着欣喜,看着她,伸开臂膀。
长安也是一笑,似幼女般娇气的轻唤一声:“菊若哥哥。”扑进他怀中。
“小十一,告诉哥哥,受了什么委屈,哥哥去打他屁股。”安王菊若轻拭着她面上的泪,轻佻的说。
长安破涕为笑,“有这么好的哥哥,谁敢欺负我。”
“听母后说你去了九神宫,原来跑来了这里。”菊若看着她虽然笑了,却还是难掩的悲愁,淡淡说。
“来寻人。”她见其他人都识趣的出去了,握着菊若的手,将头倚在他健壮的肩上。
“什么人?心上人不成?”菊若原本就不是个安静的人,何况与长安在众兄妹中感情最好,打打闹闹惯了,此刻看小妹妹有了心事,也尽力逗她开心。
“是!心上人。”她并不像往常去轻打他一下,再稍微的羞怯,只是淡淡的答着。
“妹妹长大了,心事不由哥哥们了!”菊若叹口气,“是什么样的人?”
“安全的人,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觉得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我。”
“你此刻最需要他,怎么不见他在你身旁?”菊若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才来寻。”她坚定的回答。
“难为你一片苦心!”菊若叹道。
“他是夏侯泽的属下,名叫玄霆。”
“知道了,我明天会进宫去祝贺新帝登基大喜,其实这一次主要是为了祭拜贺兰姨母。有机会,我会帮你打听的。”
“烧三七纸时,带我去吧!我也想去送送姨母。”
“恩!”
一行人一起搬至大康设置在龙阳城内的使馆中,又寻了几日,还是邈无音讯,真真如断了线的风筝,让你无线索可寻了。
期间菊若曾几次去拜祭贺兰皇后,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一日日的憔悴下去,他也于心不忍,劝慰多次,每每言及夏侯泽人品出众,不失为良婿之选,劝慰长安何不依从,可一个女子对爱情的信心与坚持,岂能是随意动摇的。
在贺兰皇后死后第二十一日,也就是所谓的三七之日,她女扮男装,扮做一名侍随进入大云皇宫,重新进入这辉宏的宫殿,她不再是当初那得意洋洋于腮、高华俯视天下的那个小公主,而是一个怀念自己曾经仰慕敬佩的那个长辈,悲伤于自己渺茫爱情前途的可怜女子,她只是想要追逐自己的爱情切不轻易放手,可爱情抛弃了她。
重新环视这挂满素幡、洋溢这悲伤的宫廷,她淡淡的笑了,对于那样一个雍容自若、如笑春山的女子,这样壮烈的死去怕是最好的结局了,令人怀念、令人忍不住去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