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1 / 1）
“你、你怎么样了？芷晴，哪儿不舒服吗？”伯伯焦急地伸出手摸上我的额头，原来皱在一块的眉头差点被他拧一个川字。
“我没事啦，”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忧，我急忙换上一付轻松表情，笑嘻嘻地宣称。“只是鼻子有点痒痒的，一时忍不住嘛。”
“有事没事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不放心地再次把手探向我的额头，伯伯难得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庞。“以后下雨天不要四处乱跑，知道吗？”
“好。”我乖乖答应。
“唉，看来想不认老也不行喽。虽然还是夏天，下雨的晚上还是觉得有点凉意呢。芷晴，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吧。”
“嗯。”我点点头。
“走，我们回家做一顿丰富的晚餐，慰劳一下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
“……”伯伯态度转变太快了。我气又不是笑又不是，无奈地任他拖着走。前一分钟还怒气冲冲的人怎么在下一秒又变得如此兴高采烈了？
“还有你！”快要接近大门的时候，伯伯突然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瞪着那个显然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的人说：“有什么事情想请教芷晴就到我家里来，她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说。而且，我也想听听你对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有何独特见解！”
“伯伯……”我不禁惊呼出声，心里面溢满着说不出的感动，医生说了，我是他家的芷晴……他家的哦！真窝心耶，原来在伯伯心目中我亦是他家里一份子呢。
“麦医生……”钟衡挫败地低叫着，似乎为自己只顾逞一时之快而说出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懊恼不已。
“还异口同声哪。”伯伯带着玩味的眼神很快从我身上溜过，然后定在某个因为听完他的话，就沮丧地垮下双肩的人身上。“我也很好奇，你们之间的默契什么变得这么好了？”
呃，默契？！
不约而同地抬头，对望。在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头，我读到同样的信息——医生真爱开玩笑！
不管伯伯的邀约出自何种心思，不理钟衡是否心甘情愿，最后他还是乖乖跟在我们后头，来到伯伯家里。
“阿衡，你坐一会儿，先跟伯伯聊聊吧。”我招呼来人坐下，迅速为他们沏上一壶伯伯的最爱——陈年普洱。
他笑着点点头。
“如果……”我蓦然想起他做的虎皮尖椒，不由有点想笑。“你不嫌我做菜难吃，今晚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可以吗？”他犹豫地瞄了瞄身旁的人，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伯伯，可以吗？”我转过头，询问屋子的真正主人。
伯伯既不举手反对，亦不点头赞成。只是斜睨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的饭量如何？”对伯伯的反应，我自动把他解读成：同意。一边想着要做什么菜色，一边了解新食客的基本情况。“有什么食物特别不喜欢吗？”
“基本上，我是一个很地道的广东人，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反正可以吃的我都ok。”他耸耸肩膀，无所谓的摊开双手，一付你煮什么我吃什么的样子。
“芷晴，他的意思是说——他不挑食，甚至饿起来的时候他会饥不择食！对吧？”伯伯意有所指的睨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
“医生……”聪明如他当然明白，医生口中的饥不择食指的是什么，寻根究底错的人是……钟衡微微叹了口气，他低下头，语带恳切。“麦医生，我再次为明珠的不懂事向你表示歉意。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她一次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已经这样有诚意的道歉了。深明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道理的伯伯当下决定不再为难他。不过，对于他选择女友的眼光，他除了不解，余下的则是不屑。
“喂，小子！”
在厨房里忙着淘米的我听到伯伯洪亮的嗓音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虽然伯伯言语间还是毫不客气，但我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的伯伯已经原谅了他。不然，我又怎能听到以下这段有趣的对话呢。
“有什么事吗？医生。”钟衡的声音不卑不亢。
“你的眼睛只是轻微近视吗？”听伯伯的语气好似充满怀疑。
“左眼110度，右眼120度，应该不算深吧。”某人不确定。
“不可能那么低吧？”
“应该没加深吧，上个月公司体检，我顺便验过眼睛。”
“不会吧？你的眼睛没问题？那一定是身体其他部分出现问题了！”
“呃？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你怎么会看不出你那颗明珠除了模样过得去之外就一无可取了。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难道医生我说错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刁蛮任性，随意侮辱别人吗？”伯伯的声音不自觉窜高好几度。
“对不起！”
“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小子。我不是那种爱斤斤计较的人。我只是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难道说，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哄着她过日子啊？”
“明珠有时是任性了点，其实她的本质……并不坏。”
“只是有时？让我猜猜看，她家里很富有？”伯伯语气稍微一顿，然后冷嗤一声。“呸，我就知道。看她的样子一定是过着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吧。不会那么巧，她老爸就是你上司吧？”
“这倒不是。明珠是低我两届的学妹。”
“小子，原来你是这样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伯伯的声音满是不耻。
“……你也这样认为吗？医生。”
隐隐约约，我似乎听到他的叹息声。
“也？意思就是对你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喽？”
“我不是那种宁愿为了少奋斗二十年就出卖自己爱情的人。刚跟她交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家的真实情况。那时候她也不是这个样子……”
“她当时怎么样？温柔可人、事无大小都对你千依百顺？”伯伯忍不住插话。
“嗯……差不多吧。”
“这就是男人的通病，别让美色迷惑了，小子。那见鬼的什么温柔可人，说是矫揉造作更贴切吧。至于事无大小对你千依百顺？那是因为她当时没十足把握能将你勾到手！现在你成为她瓮中鳖、囊中物，她还不显露本性？别急着否认！虽然我不是心理专科，但每天看的人还少吗？无可否认，她得确有值得骄傲的本钱，但那个能当饭吃吗？娶妻求淑女啊！那天你只是多望芷晴一眼而已，她那付打翻醋瓶的泼妇样实在叫人不敢恭唯哦！”
“……”
“没话说了？如果不是看在你为人不错，而且又租住我的房子，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呢。你想想，你要跟她相处一辈子啊，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耶。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跟其他女人打交道？不可能吧？”
呵呵……我闷笑出声。小心翼翼把已经弄好的蒜蓉蒸虾放入蒸气沸腾的锅子里，迅速盖上盖子。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开始为下一道清炒土豆丝作准备，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侧耳偷听伯伯继续运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某人把现任女友甩了，实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来来来，怎么光说话了，饮口茶，润一下喉咙。”
“哦，医生，我来倒就可以了。”
我抿紧嘴唇，忍住爆笑的冲动，低头把土豆切薄片，再加工成丝。心里暗暗叹息着，伯伯有时像小孩子一样，就爱作弄人。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需要饮茶润喉咙的是他自己吧。我想，如果不是怕失礼，钟衡说不定早就夺门而出了。好心竟换来一顿语重心长的训话，这可能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吧。
茶，果然是润喉咙的好东西，我又听到伯伯开始对他进行洗脑了。
“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枝花呢。”伯伯慷慨陈辞。
“我知道……”钟衡的回答则显得有气无力。
“你也知道？”仿佛找到知音般，伯伯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其实找老婆不用太漂亮，漂亮反而没有安全感呢。”
“对……”又是一声无力的附和。
当我捧着那碟新鲜出“锅”的蒜蓉蒸虾走出厨房，就看到那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垂头丧气缩在沙发一角，一脸既委屈又无辜的表情，看到我走进客厅，他精神突然一振，也不管那双可怜的眼睛会否抽筋，拼命眨动着向我打眼色。
想想他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其实我应负大部分责任。我努力憋住不断涌上唇边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把菜摆上饭桌，然后若无其事地对那个急得只差没朝我喊救命的人说。
“阿衡，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帮我……”
“我有空，我当然有空。你想叫我帮你做什么？”他急急打断我的话，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那急切的模样让我以为沙发突然长了刺呢。
“你知道我叫你做什么吗？”我瞅着他，真是哭笑不得。
“无论做什么，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他偷偷往客厅方向瞄了一眼，捂着胸口，摆出一付心有余悸的可怜表情。“只要不用再听医生唠叨，做什么都好。”
我忍不住轻轻笑了。
“我今天才发现呢。”
“发现什么？”忙着翻炒锅里的土豆丝，我不在意的随口发问。
“大学没请麦医生去做讲师，真是教育界的一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