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1 / 1）
“嗨！”
似曾相识的嗓音透过沙沙雨声传过来时，我正一手抱着箱子，一手转着雨伞慢慢走到伯伯家楼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我觉得迷惑，好奇怪，那把声音……被雨伞挡住的视线首先看到一双沾上泥污的皮鞋，雨水打湿的裤管，然后我看到那张绝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的小龙女书签正随风舞动……修长优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雨伞的手柄。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男人。
“呃……钟、钟先……”张口结舌是我此刻最佳写照，我瞅着微微皱眉的男人，蓦然想起不久之前跟这人约定把先生小姐这种别扭的称呼简化成。“阿衡……”
他稍稍扬起眉毛，用一种奇怪至极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阿、阿衡，你怎么在这儿？”过于惊讶使我差点咬到舌头，无论是他突然出现还是他脸上露出的怪异表情，同样教我觉得吃惊不已。
“怎么在这儿？”他略微偏过头，冲我眨眨眼。“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吗？”
“问……我？”我真让他的话弄糊涂了，为什么他出现在这儿要问我？他以为我是谁？未卜先知的预言家吗？
“当然得问你。”他点点头，嘴角弯出一抹相当好看的弧度，缓缓地、慢慢地向我靠近。
我完全愣住了。
目光不由自主被那个带着一脸淡淡笑意，静静地凝视着我的男人所牵引。
扑通、扑通！
我耳朵里只听见心脏急促跃动的声音，眼里只看见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无穷自信的男人，正踏着不变的步伐穿过层层雨幕慢慢向我走来……
在男人出奇晶亮的眼睛里头……我看到蕴藏其中的温柔！
“你还笑？！”他不可思议的声音蓦然在我耳边回响。“我刚才可是担心死了。”
“担心……我吗？”醒悟过来的我不由指着自己，不能置信地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仿佛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说话，明亮的眼睛突然眯了眯，隐隐透着一抹快要掩盖不了的恼意。“刚刚我打电话给你对吧？”
“呃？”因为这个他跑到这儿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呃什么？”他故意瞪大眼睛，只为好让我看见他眼底的不满。“你的电话突然断线了，我试着再拔却没有回应。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令人担心吗？真是的，我脑子一定是被刚才的油烟熏坏了，才会跟你这个总喜欢做一些叫人放心不下的人当朋友……更笨的是，我居然因为担心你就匆匆忙忙跳上公车跑到这儿来！”
我默默瞅着那个近在咫尺，嘴巴里喃喃吐着抱怨的男人，感动的泪水在眼框里直打转。
我，很幸运。居然能结识一个又一个真正关心我，为我担心的人。他们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此刻的我是如此被人所爱护着、关心着。无论是远在地球另一端那对善良的小夫妻，还是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更别说……刚下公交车急急往这边冲过来的老医生。
“伯伯，你回来了。”我扬声叫着那个虽然上了年纪依然冲劲十足的老人家。
从没有那一刻，我如此庆幸自己跟爱我的人一样活在这片天空下。他们不是我的亲人，他们跟我没血缘关系。可是，他们却给了我渴求了一辈子的爱。它们有别于亲情，却比亲情更教我难以忘怀，让我觉得纵然在这一刻死去，也是一种幸福。
“对不起，阿衡。让你担心了。”我赶在伯伯走到之前启口道歉，“刚才我电话没电了。”
“哦。”他恍然大悟。
“还有就是……谢谢。”在越过他迎向伯伯时，我悄悄又添上一句。
“咦，谢什么？”他不解地皱了皱眉，显然不明白我的道谢所谓何来。
“你的关心。”我头也不回地抛下他要的答案，笑容满面对着归来的人报上喜讯。“伯伯，你看，欣儿姐又寄东西回来了。”
“是吗？”伯伯伸手接过，欣喜的笑了笑，眼睛的余光瞄到待在原地不动的人，不由得扬起一道花白的眉毛。“那个家伙跑来这儿做什么？难道说他那颗明珠对我女儿的房子还有什么高见吗？”
“伯伯！”盘踞心头的痛楚仍烈。但是当我看见眼前这个仿如孩童般闹别扭的老医生，忍不住轻笑出声。
“伯什么？难道不是吗？你告诉他，如果那颗明珠对你欣儿姐的房子还有什么意见，叫她亲自来跟我说。看我不一脚把到踢到美国凉快去……”伯伯绷着脸，气呼呼的嚷道。
“再让欣儿姐一脚把她踢回来吗？”极力憋住涌上嘴边的笑意，我煞有其事的跟着接口。
“对喔，让她连买飞机票的钱也省了。”伯伯冲我眨眨眼，掩盖不了的笑意迅速布满那张慈祥的脸庞。“你看伯伯我多会为人设想啊。”
“哈哈……”好不容易止住不断往上涌的笑容。“伯伯，你别再逗我笑行不行？人家阿衡只是帮忙把欣儿姐寄错的包裹送回来啦。”
“阿——衡？”伯伯凑近一步，脸上的表情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张大的眼睛里闪着一个又一个好奇问号。“你叫他什么？阿衡？你这个丫头，快从实招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关系这么好了？阿衡、阿衡叫得这么亲热。那他又叫你什么？”
“伯伯！”我对医生的词不达意提出抗议，哪里亲热啊！明明是一个简单称呼嘛。
“芷晴。我叫她芷晴，麦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钟衡笑眯眯地伸出手。“我觉得叫名字比叫什么先生小姐要来得亲切，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麦医生。”
瞪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医生仅仅是耸耸肩膀，一本正经地吐出一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说话。“年轻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手有空？”
“啊？”停在空中的手稍稍一顿，然后迅速改变目标。
“喂，只是不跟你握手而已，不用恼羞成怒到要抢我的东西……”伯伯瞪着那个忽然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不由一怔。好一会儿才说：“你就那么喜欢跟我握手？”
“因为这是礼貌。”把夺过来的箱子抱在怀里，他的笑容依旧。
“小子，你的意思就是说医生我没礼貌快乐啰？”伯伯脸色一沉，眯着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伯伯，他不是这个意思啦。”生怕他们为了这种鸡毛蒜皮小事吵起来，我慌忙跑过去，拉住快要抓狂的医生。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芷晴。”伯伯对我摆摆手，示意我呆在一边稍安无躁，花白的脑袋跟着凑了过来，悄悄地说：“如果不是看在他帮忙送包裹的份上，我才不屑跟这种没眼光的男人握手呢。”
我迅速捂住嘴巴垂下头，不然，我一定失控的当场笑出声来。看来伯伯对他女友当日的出位言行仍旧耿耿于怀啊。
“好了，包裹送到了，手也握了。箱子，你可以还给我吧？”伯伯摆出一付我家不欢迎你，识趣点就快点滚的不耐表情。
“阿衡，箱子给我好了。”我连忙伸出手。
“哦，好。”他点头。握着箱子的手在半路中途微微一顿，然后又飞快收回自己怀里。
“啊？”我眨眨眼，莫名其妙的瞅着突然改变主意的他。
“这是什么意思？”面色已经不能用不悦来表示的伯伯恶狠狠地瞪他，大有如果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说话，就会冲上前去好好教训他一顿的模样。
“噢，医生，你别误会。箱子我一定会还啦。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芷晴罢了。但是，如果我现在把箱子还你，你一定会二话不说把我赶走吧。”
“哼。”充满不屑的一声从鼻子喷出，自从见识过他的亲亲女友后，对他印象从最初的社会菁英、有为青年跌至有眼无珠的最佳代言人，想到这儿医生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想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原来啊，你的眼睛不止没坏，人也挺聪明嘛。还懂得观颜察色！”
“伯伯……”真是啼笑皆非！这个跟聪明没关系吧，你老人家做的那么明显，只要眼睛未瞎的都能看出来吧。
“医生真会说笑！”毕竟是在社会打过滚的人，岂有听不出伯伯弦外之意，何况他又说得如此直白。但是钟衡依旧一派从容。“聪明是谈不上，不过眼睛嘛，倒是有点近视，因为度数不是很深，平时就没有戴眼镜。”
呜……我连忙别开头，极力忍不住笑，心里则好奇着他有什么重要事情非要现在问。
快被堵得哑口无言的伯伯死死地瞪着他，久久才迸出一句相当押韵的说话：“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是！”他也不哆嗦，一个箭步跨到我面前，仿效伯伯刚才的动作（也不管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是多么暧昧），缓缓凑到我的耳边说起悄悄话。“其实我是想问你买什么牌子的抽油烟机比较好？”
“啊！”真是哭笑不得，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情呢。原来他是为了那台已经退休的抽油烟机而烦恼。但是这个我也不太懂啊！我想这样回答他。
“喂！”站在一旁早已不耐的伯伯迅速切入，他一手推开我身边的钟衡，一手把我护在身后，满面防备地对若无其事退到一边的男人大皱眉头。“你问的是什么问题？需要挨得那么近吗？难道当年学校里老师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啊——伯伯说什么来着？男、男女授受不亲？！在这个什么都讲求快捷方便的世代里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只要彼此看对眼就会……这样那样的大有人在。我真想找机会问问欧阳大哥，当年是他如何将欣儿姐从保护欲极强的伯伯手里娶得美人归，想必过程一定是相当艰辛吧。你问我为什么这样肯定？看看伯伯是如何保护毫无血缘关系的我就知道了。
“呃……男女授受不亲？”反应过来的钟衡抿了抿唇，努力憋住不断涌至眼角眉梢的笑意。
我眼尖的发现对他反应相当不满的伯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啊，老师可能有教啦。不过，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吧，芷晴。”说罢，他又用一种很容易惹人误会的暧昧眼神猛对着我眨眼，脸上更挂着一抹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微笑。
哇哇！他的脑子被雨水打坏了？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说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些说话是不可以随便乱说吗？
“去你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去逑你的明珠好了，别来招惹我家芷晴……”伯伯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可惜话音未落就被我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