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浮云之心（1 / 1）

白染深深望着她：“那是自然。”

楚小阡抬头迷茫道：“怎么，白染老师也向着温碧禾了？”

白染轻轻摇头，冷声道：“我杀他行，别人要杀他，那我可不允许。”

楚小阡听他这么说，愣了一愣，随后也慢慢反应过来，白染老师和温先生必定是深交，或仇或友，总之交情深的很了。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他的灵柩？”

白染半晌无语，最后轻轻说道：“我送他回京城。”

楚小阡早知道白染老师会这么说，接着点头道：“我陪你一块回去，在哪里等消息都一样，还是回京城的好。”

两个人第二天便起程回京，路上走了半个来月，因为白染的腿没好利索，楚小阡每到一处都逼着他做康复训练，这在路上的时日也相对多了那么一些日子。到达京城时，已是腊月中旬，北方的城市白雪皑皑，在沉寂中等待着他们的回程。刚刚踏进京城，便听说了宁国皇帝息战求和之事，楚小阡得到这个消息，只是摇头，不知道该为他们的皇帝无能感到惋惜，还是该为两国的百姓士兵感到高兴。

将灵柩直接带去天龙寺，白染站在寺院门口，合十向前来迎接的十方道：“小师父，不知今日方丈大师有无闲暇？”

十方合十颔首：“白染居士，师父已候多时，请将灵柩一并抬进来吧。”

白染点点头，示意士兵们抬着棺材进了天龙寺，然后回头对楚小阡道：“我先去方丈大师那里，你可要随我一同前去？”

楚小阡望了望十方，强忍住要和他叙旧的想法，咬着牙说：“白染老师，你腿还没大好，不能长时间走路，还是我陪着你过去吧。”说罢又转向十方，“十方啊，我先陪我老师去找你老师，一会儿我再找你聊天。”

十方见此，懂事的点点头：“师父说了，也请小阡一并过去呢。”

楚小阡跟在白染身后，随他慢慢踱进了寺院，许久没有来，仍旧感到亲切。景致已经换了样子，白雪覆盖了一切，应当是刚下过不久，踏在上面还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到了方丈大师的门外，白染强自站住，轻声道：“方丈大师，今日白染和碧禾一同前来参禅了。”

楚小阡还没来得急对这么夸张的话做出反应，里面老方丈的声音已经响起：“白染居士，进来便是，还在门口做什么？”

白染推门进去，望着方丈，像是疑问，又是自语：“以往前来，都是你敞开门等我，今日却非要我自己推一把才行？”

方丈听他这么说，呵呵笑道：“白染小弟果然聪明，已经知道老衲的意思了。”

楚小阡不知两人在说什么，就听见白染老师开口道：“便是知道了，也已晚了，门里之人已不在，再如何推门，都阴阳两隔了。”

方丈也叹了口气：“你也莫再悔当初没有把你们之间的门推开，其实只要轻轻以推，没有解不开的啊。世间之事，无非悔不当初，既然已悔，便可放下了。”

楚小阡听了半天的哑谜，才慢慢联想到白染老师和温碧禾身上，这才心惊胆跳起来，原来白染老师和温先生关系这么……复杂？目前的理解来看，应该是“惺惺相惜”？也不对啊，当时温碧禾可下了狠手了，还有白染老师看见他尸体时说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把自己脑子搅成一锅粥之后，楚小阡冲那俩继续哑谜的人说：“白染老师，方丈大师，你们说的我实在是难以理解，我先出去找十方了啊，轮椅我停在门口了，有什么事再叫我便是。”

白染点点头：“去吧，自己小心才好。”

楚小阡轻轻合上房门，退了出来，抬头望了一会儿天，刚下过雪的天空十分晴朗，虽然阳光不大，但是暖暖的也非常舒服。她径自在寺院里遛圈，碰见熟识的和尚就打个招呼，最后在自己曾经住过的禅房门口碰见了十方。

十方还是老样子，淡淡的叫道：“小阡。”

楚小阡脸上坏笑连连，走上前去，拿手比划道：“十方，几天不见，你越发的俊俏起来了！”

十方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摇头道：“小阡切莫取笑，佛曰外表只是皮囊，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楚小阡乐的不行：“我猜你就这样说，还真让我猜对了。”说完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干净的石头坐下，望向十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那孩子终于能领会她的意思，也坐了下来。两个人无声的坐了一会儿，看天上浮云飘动，看地上白雪融化，十方突然说道：“小阡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小阡愣了一下，摇头轻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十方想了想，指向天上，说道：“小阡你看，其实人心似浮云，飘来荡去常常不知所思，有些所思之事，当时觉得异常重要。”接着又指着地上的白雪，“最终看时，不过似雪化之污水。念及自己还曾如雪花般小心珍藏，到时不禁便是会心一笑，弃之如履。”

楚小阡听了他的话，半天没有动静，好久才轻轻的说道：“十方，你说的很贴切啊，我们曾经守护过多少东西，曾经珍惜过多少东西，最终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不再出现。但是我觉得，不应当因为它以后的可能不存在而放弃现在的守护和珍惜。”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我现在正在珍惜的东西，或许是最不贴切实际的，是最容易消失的，但是，至少现在的我，还是想守着这份珍惜，直到它消失。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十方点点头：“小阡，方丈师父一直说，你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想的比好多清修的人想的都明白，但是你却执着于凡尘俗世之中，十方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楚小阡嘿嘿一笑：“十方啊，我真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夸我呢还是损我，我就姑且认为是夸吧，反正意思表达是与众不同嘛。”

十方也笑了：“那你现在珍惜的是什么？”

“嗯？”楚小阡仔细盯着十方看，“你怎么也开始三八了？我还以为你一直不食人间烟火呢。”

十方皱眉道：“小阡你说什么啊，我好奇于是问了，你若不想说也没什么啊。”

楚小阡看十方窘迫的样子十分开心：“哈哈，十方不要生气，我看你这个样子最舒服了。既然十方好奇，我自当老老实实的全说出来呢。”说到这里，收起玩笑的模样，继续道，“我珍惜的东西嘛，概括说来是一个人，珍惜他所要追求的东西，珍惜他现在争取的东西，珍惜他想辅佐的人，珍惜现在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这样。”

说完这些，两个人又是半天没有动静，好一会儿，十方才道：“若是他追求和争取的东西是错的，他辅佐的人也是错的，那怎么办？”

楚小阡轻轻一笑：“我也有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啊，十方放心，我不是傻瓜，若是那些要错了，我帮他来纠正；若是那些已经错了，我陪他来弥补。”

十方突然站起身来，合十正色道：“岳公子好福气。”

楚小阡让他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靠，你想吓死我啊，你没有发烧吧今天？”

十方轻笑摇头：“没有呢，本来还担心小阡你违着自己的心，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楚小阡听他这么说，心里面一软，上前抱住十方，轻声说道：“谢谢你十方，有你在我身边，我特安心。”说完松开手，继续乐呵呵的讲，“你以后有空就让我抱抱，减轻压力。嘿嘿。”

正说着话，就看见白染自己摇着轮椅过来了，看见楚小阡，冷声道：“一同回去么？”

楚小阡急忙跑过去，说道：“一块儿一块儿，回家吧先。”说完回过头来冲十方喊，“我走了啊，以后再找你玩。”

师徒俩上了马车，楚小阡仔细看了白染一会儿，道：“白染老师，温碧禾的灵柩呢？”

白染停了好一会儿才冷冷的回答道：“停在寺院里了，他一直说要来听经，现在终于得了空闲，自然留给方丈大师照顾了。”

楚小阡点点头：“白染老师，节哀顺变，我不妄加猜测关于你们的事情，只是希望你不要太伤心。”

白染深深的看了楚小阡一眼：“我知道，等过阵子，我便同你讲，常憋心里，我也不好受。”

楚小阡没再说话，两个人沉默的回到白染居，一切同走的时候一样，只是披上了雪做的外衣。楚小阡先去白染的屋子里，略一打扫，生好炉子，将白染推了进去，轻声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弄点吃的。”说罢去厨房简单弄了个煎蛋，捞出以前腌的咸菜，送进白染的屋子。接着又开始打扫自己的小屋外加庭院。到了傍晚时分，整个白染局焕然一新，连庭院的积雪都扫好了，还堆了个雪人在院子里。

白染摇着轮椅出来看了看，笑道：“小阡真是没有情调，好好的积雪，全给扫掉了。”

楚小阡瞪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的轮椅方便，要不我才没这个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