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马革裹尸（1 / 1）
楚小阡听岳天影这么孩子气的回答，嘴角也扯出了一抹笑容，然后突然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瞪着大眼问道：“对了，最近的战况怎么样啊？也没个人和我提这个事。”
岳天影微微一笑，软声道：“这个你便不必担心了，益城已经攻占，圣旨一天前已经到了，要全面进攻宁国。”
楚小阡听到这里，倒是叹了口气：“果然，有的越多，想要的东西也就越多。”
岳天影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你个小丫头，这种话以后少说，被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切，”楚小阡不屑道，“若是白染老师听见，定会继续就这个话题发表言论，说的指不定比我讲的还‘不好’。”
岳天影呵呵笑道：“也是，就他这样的师父能镇的住你这样的徒弟。”
楚小阡给他一个白眼：“看样子你们已经商议好如何进攻了？”
“不错，”岳天影点点头，软声慢慢说道，“大家兵分三路，向宁国都城进发。林松留守益城；李玉秋和温碧禾带领一队人马，沿宁国东部的水路拿下主要的河道大城；李玉寒带领大部分人马从西部出发，主要拿下西边柳州、简州和愈州等几座大的城池；我和慕容从中部进发，一路向南，直逼宁国都城。”
“唔，”楚小阡听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计划很完美嘛。阿秋缺乏经验，带上温碧禾这个军师定不会出错，至于李玉寒和你，我是一点也不担心了。”说罢笑了笑，“再至于白染老师和我嘛，就在这里找个地方住下来，我养我的背，他养他的腿。”
岳天影轻轻抱了抱楚小阡：“我的小阡果然聪明，只是这个边陲小城，比不上京城富庶，我和白染先生已经置了个小庭院，不是很大，但是，这里也没有更好的了。”
楚小阡笑道：“再小也比住帐篷的好，冬天一点都不暖和，好在这边比较靠南，要不我真要去客死他乡了。”说完继续笑了笑，“对了，他们应当都走了吧，那天阿秋来，有那么一点辞行的意思呢。”
“恩，”岳天影道，“由于我和慕容的任务比较少，为了确保三军齐汇都城，他们两军已经先行出发了，我们在此整顿军备，过两日便走。”
楚小阡点头说道：“那你多在军营里帮帮慕容一那个笨蛋，至于我嘛，现在就搬去白染老师的小庭院吧。正好你现在有空，还能帮我收拾收拾东西，若是去了营里，事情一多，忙起来再来管我就麻烦了。”
岳天影略一思索，软声道：“好，我现在就整理整理，虽然很不想你搬去住，但是也没有办法了，只有等我凯旋归来，再将你从白染先生身边抢回来了。”
坐在小小的庭院里，楚小阡抬头看天上的飞鸟，真真是无忧无虑，刚有了这个念头，又对自己说：“子非鸟，安知鸟之乐也。”正在内心辩论呢，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回头笑道：“白染老师，你今天的康复训练还没有做呢，快点快点，不能偷懒。”
白染无奈摇头，本来在屋子里望自己徒弟坐在庭院里发呆，想出来看看，结果又给她逮了个正着。双手按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一手撑住墙面，一手抓住楚小阡自觉凑上来的胳膊，白染在小小的庭院里走了两圈，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楚小阡这才放过他，笑道：“你先等等哈，我去做饭，奖励白染老师哦。”
整个院子不大，只有两间小屋，厨房都是露天的，依着岳天影的意思要现盖那么一个大宅院，白染摇头拒绝，说是不好，小的就行。于是才置办下了这个院子。
现在距离全面攻打宁国已经过了有将近一个月了，城里时不时有流离失所的宁国难民进来。原本说燕国不能接受的，白染私下里去见了林松将军，才一再的允许难民从进到益城，再辗转到了荆城。这些难民衣着破烂，深受战火荼毒，有些怀里还抱着呀呀学语的婴孩。楚小阡不忍看这些，常常接济些流落在门口的宁国难民，有时是一两顿饭，有时是一二两银子。白染也不说什么，由着自己徒弟性子来，平时做生意时小气至极的人，竟也有了大方的时候。
可是十来天之后，难民的涌入也使得燕国不堪其扰，渐渐也将难民们隔离在城墙之外，不再顾及他们哀鸿遍野的哭喊声。于是这半个月来，在荆城的难民也大量减少了。
楚小阡小弄了俩菜，一个是醋溜白菜，一个是胡萝卜咸菜，便颠颠的端了上来，不管白染无奈的眼神，笑道：“上大菜喽。”喊完把蒸好的米饭盛了两碗，坐在白染对面，开始大快朵颐。中间还不时冒出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说辞：“白染老师，你怎么不吃啊，你竟敢鄙视我的杰作，太没良心了。”白染则是正色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小阡你又忘了规矩了。”说罢拿起筷子，轻轻的夹了两三根白菜，放入嘴中。
两人正吃的泾渭分明呢，突然有士兵装扮的人敲门进来，向白染行礼道：“白染先生，我家将军请您去益城商议。”
白染放下手里的碗筷，冷声道：“你可是林松将军的传令兵？回去禀告与他，白染不才，无力相助。”
那士兵愣了一愣，诺了一声，调头便要走，刚到门口，想了想又回来，再一个行礼：“白染先生，此事小人也有耳闻，听说是温先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什么！”楚小阡直接把碗扔到了地上，“你再说一遍？他怎么死了？”
那士兵不卑不亢：“还请两位去益城小议，林将军恭候大驾。”
白染甩了甩袖子：“我们这就过去，斗了一辈子，不见一面也难以安心。”
冲进林松临时的宅子，楚小阡面对林松，大声质问道：“不是一路捷报吗？怎么会出这么个事？”
白染则是安静的将自己的轮椅摇了进来，看着林松黯然的神色，深叹一口气，冷声道：“小阡莫要着急，到底经过如何，且听林将军慢慢讲来便是。”
楚小阡听他这么说，心里面清楚这个事十有八九是确凿的了，神情突然悲哀起来，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不再开口。
林松看了两人一眼，轻声道：“三日前李玉秋与温先生行军到泊扬地段，遭到了云乱的伏击，温先生是替李玉秋死的。”短短一句话，已经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那阿秋现在人呢？”楚小阡焦急的问道。
林松摇头：“你放心，她平安无事，现在继续向宁国都城进军，誓死要为温先生报仇。”
白染点点头，冷言：“我们去看看温碧禾最后一面。”
三人一行来到宅子后院，中间天井中停放着一只棺材，盖子还没有钉上。林松对白染道：“温先生留有话，见到你才能封盖。”
白染用力扶着小阡站了起来，把手搭在棺材沿上，望向里面面色平静，却眉头紧皱的温碧禾，笑道：“你我缠斗一生，虽说同主为仆，但却纠缠不休。今日你竟已到了这薄薄棺木之中，争斗当时，任谁又能想到此时此景？”说着伸出手去，拂上他的双眉之间，一拂之下，那眉头竟似松开，仿佛心结已去，面色安详。
说完这些，抬头看见正哭的乱套的楚小阡，心里一软，轻声道：“你现在又在哭他，不是当日咬着牙要他性命的时候了？”
楚小阡抽泣道：“当时他伤你那么厉害，我自然想狠狠教训他，可后来同行来这，一路上也竟把他当成朋友了，而且在军营里一起商议军国大事，画图纸。现在他突然没了，我怎么能不难受。”说完竟开始嚎啕大哭，仿佛憋了很久一般，哭的一个伤心。
白染轻轻摇头，对林松道：“将盖钉上吧，见也见了，再没什么放不下了，应当能安心轮回了。”
林送却抓住白染胳膊，扶他坐回轮椅中，关切的问道：“你也莫伤心了，战死沙场或许便是他一直要的呢。”
白染突然紧紧的盯着林松，随后又低下头来，冷声道：“也罢也罢，走了便是一了白了……”说罢自己摇着轮椅出了天井，回到大厅上去了。
楚小阡望着棺木哭了一会，觉得心里面破了什么一般，来到这里，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虽然是一开始的敌人，但是长久的相处，也让她把温碧禾当成了朋友。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明白此生不能再相见，还是又掉了几滴眼泪。
回到大厅，白染老师望了自己一眼，没有言语。楚小阡走到白染身边，小嘴一扁，又开始流眼泪，看的白染心下不忍，柔声安慰道：“这战场不比一般，当真是残酷至极，小阡有生之年，切莫再涉足战场。”
楚小阡囔着鼻子应了下来，却又抬头喊道：“不行，我得去杀了云乱，给温碧禾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