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寒日夕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点儿,然后透过缝隙往舱外的岸边上瞅。只见张剑和吴成手按刀柄站在岸上,而他们对面是几十名官兵,其中一个像是头人的正在向二人施礼:“原来是京里的张爷和吴爷,二位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张剑客气地说:“我二人是奉命到分宁办点儿事,倒是诸位怎么巡查到这江岸上了,莫非又出了什么事吗?”
那头人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张爷您有所不知,秦总督的侄儿被一个叫寒日童的江湖人物所杀,现在正严令通缉,不但官道上设了卡,就连来往船只也一令搜查。”
张剑笑笑:“那你的意思是,连我家统领的船也要搜查了?”
头人忙陪笑:“张爷说的哪里话?龙统领的船只怎么会有问题呢?张爷,以后小的若有机会去京里,还要劳您多照顾。”
张剑笑着拍拍他肩膀:“没问题,对了,我要赶着去办事,就不多打扰了。”
“张爷,吴爷,二位慢走。”
于是,张剑和吴成回到船上,并吩咐启航,而寒日夕却在琢磨,龙统领又是什么人?突然之间,他想起一个人,不由全身一震,难道是他?
船可以说走得非常顺利,虽然沿岸的关卡重重,但毫不倒外的一听到龙统领三字,立即放行,看样子,这龙统领是个权势极大的人物。
这天,吃过午餐,寒日童扶着水心来到船头,叫丫环搬来一个软垫靠椅,小心地扶水心坐下。他则站在旁边,指点着两岸的风光给水心看。两人笑意融融,好一对神仙眷属。
就在这时,寒日童听到船舱拐角处有人说话,那是寒日夕和张剑的声音。
“张侍卫,嘿!你和三弟是交情一定很深吧?”
“寒二爷,您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个小小侍卫,怎么敢和寒三爷攀交情呢?”
“哦!张侍卫,听你的意思,你和三弟并不是朋友。”
“寒二爷,小的不敢。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三爷。”
“那你为什么会帮三弟?”
“怎么?寒二爷,您不知道吗?寒三爷可是……”
正说到关键处,寒日童的声音插了进去:“张侍卫,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张剑忙向寒日夕道歉,自己则向寒日童走去,气得寒日夕只剩干瞪眼的份,就差一步,他就要得到答案了。
寒日童凑到张剑耳边,只说了一句话:“以后不许和任何人提我的事,包括我二哥,明白吗?”张剑连忙点头称是。
这样一来,无论寒日夕怎么套话,张剑也不肯再开口了。他转向吴成,谁想吴成更是一问三不知。
又是四天过去了,水心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不但得益于珍贵的伤药和补药,也是因为寒日童的细心照顾,想方设法让水心欢乐。心情好了,自然气色也越来越好。在这其间,寒日童决口不提骆慕天的事,他一心一意只想让水心的身体好起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他一向信奉“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他这么善良可爱,老天爷也不忍心看他受罪的,对不对?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快到赤水时,船靠岸了。寒日童兄弟告别了张剑,吴成,雇了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向赤水城里而去。寒日童怕车里的水心不舒服,所以车速很慢。他和寒日夕骑马时也是尽量放慢速度。反正快到家了,也不急在一时。
终于进了城,寒日夕一见周围熟悉的景象,明显得振奋起来。他一边指点着,一边和寒日童说话:“三弟,你还记得这家灯笼铺吗?小时候,咱们从这儿要买两千个灯笼,那个老板差点儿没目瞪口呆了,以为咱们这两个孩子在和他捣乱呢。”
寒日童往那灯笼铺瞧了一眼:“是吗?但我不记得我干过这么蠢的事。”
寒日夕一窒,瞪他一眼,但马上又被另一个店铺吸引了去:“你看那个胭粉铺,小时候,咱们俩看妈妈和姐姐每天往脸上涂胭脂,一时好奇,也买了两盒并全部涂在脸上。哈哈!”他指着寒日童大笑,“你的脸涂得像是戏台上的红脸关公,太可笑了。”
寒日童漠然地看着他:“虽然我不记得曾和你这个白痴干过什么,但也可以想见当时你的猴屁股模样了。”寒日夕再也笑不出来了,“喂,你是诚心和我做对吗?”
“和你这个白痴做对?我还没白痴到那种地步。”
寒日夕反倒不生气了,他沉默了一下,突然有点明白地看着他:“三弟,我知道你一定还记得童年的事,哎!爹娘只顾得怕大伯父寂寞,便让你随他去点苍山,可他们却忘了,你一个小孩子如何受得了山中的枯燥生活?尤其是自小热闹惯了的你。想必,你一定受了许多苦。三弟,是我不好,不该提起当年的事。”
一下子被他说到痛处,寒日童反倒有些尴尬了,他轻叹一声:“二哥,别再提过去了,那些对我已经太遥远了。不过,虽然随师傅入山隐居对于童年的我确实难以忍受,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若非离开了寒家,我又怎能遇到……”他突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寒日夕早已觉察到什么,他深深地看了眼寒日童:“三弟,我知道你有许多事瞒着我和父母,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所以,我不会再多问。”
寒日童望望前边的路:“谢谢。”
寒日夕知道他在对自己道谢,于是,哈哈一笑:“你我兄弟,还客气什么。”
(八)
越近家门,寒日童反倒越放慢了马的速度,是近乡情怯吗?他已经多久没回家了?三年?四年?五年?真的记不清了。这么多年,他一向飘泊在外,似乎都忘了家的味道。但他一直知道,无论自己嘴上说什么,其实心里却一直有着对家的渴望。只不过,固执和骄傲让他任可去每天品尝想家的味道,也不肯真正地踏进家门。
依稀还记得家门前的石狮子,不知还在不在?他亲手种下的樱桃树,可已长大了?童年的乐趣,童年的辛酸,全在那儿了,那是家呀!
再走过这条街,应该说就到家了。寒日童感叹地望望四周,真的变了许多。卖烧饼的老头不见了,却多了一间包子铺,连那个首饰铺好象也更新粉刷过了,比过去靓面了很多。嗯!连里面走出来的一对中年男女也透着不同一般,那对男女……寒日童目光一定,那女子…… 不就是师傅画像上的女人,而她身边的男人……
寒日童脑袋“嗡”的一声,他紧握双拳,突然就大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去,直拦到那个男人身前。寒日童几乎是在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该称呼你马各呢?还是叫你骆、慕、天?”
那男人也就是骆慕天一见他也是面色一变:“日童,你……回来了。”
寒日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定不要太生气,反正他已经在眼前了:“日童!哈!叫得好亲热!听着像亲人一样,只不过是亲人就不会编个假名字骗人;是亲人就不会把我锁在那不见天日的石洞里,自己却去逍遥快活;是亲人也不会抢走师傅的心上人,使得师傅郁郁而死!”
骆慕天眉头一皱,刚要解释什么,那边寒日夕也已跃了过来:“三叔,三婶,是你们?”
“什么三叔?”寒日童打断他,恨恨地盯住骆慕天,“你欠我和师傅的,今天让你一并偿还!”
他话一落,人已经冲向骆慕天。骆慕天忙往后急退,并嘱咐寒日夕:“保护你三婶。”说完,他转头向寒日童,“你既然认定我是恶人,那好吧!就让我看看你这两年来囚龙功可有进展?”
他的妻子梦忆卿却是很着急:“日夕,快阻止他们,怎么连自家人都打起来了?”
寒日夕看看马车,心知水心一定睡着了,否则一定不会没动静。于是,他安抚梦忆卿道:“三婶,没关系的。三弟被困两年,一股怒火无处发泄,让他们打一架也好!”
梦忆卿一听,这叫什么话?难道慕天就该成为寒日童发泄的对象?
不过,此时说什么也晚了!寒日童和骆慕天已经打了起来,行人早已纷纷躲避,生怕碰到自己。不过,眼前的大战确实精彩,掌风呼呼地就像是狂风过街,不但地上的篮子筐子被卷得满天飞,就连细小的石块儿也随着风向横冲直撞,吓得摊主们闪避不迭。而一些无事人就远远地观起战来。看来,他们是把这当成免费的大戏了。
寒日童神情冷硬,双手虚空抱了一个圆,只见一阵白气在在手心升腾,并凝成一条龙的形状,直奔骆慕天。谁想,骆慕天竟也是同样动作,直迎向寒日童的气龙,两龙相交,“轰然”一声,沙石乱飞,两人各退几步,但显然寒日童多退了一步。
骆慕天面露赞赏,才两年工夫,寒日童的囚龙功已经练至九重,果然是练武奇才。
寒日童脸色却变了:“你怎么也会囚龙功?”
骆慕天笑笑:“囚龙功本来就是我参悟出来的,怎么能不会呢?”
寒日童脸色更加难看,但他也想到什么,这骆慕天既然是师傅的义弟,那二人互传武功倒也不希奇。只恨自己竟然练了他的功夫……他剑眉一剔,右臂一振,于是,从他袖口处掉出一副金色手套。他缓缓地将手套戴上,目光一刻不离骆慕天:“姓骆的,寒某不用囚龙功一样让你魂惊魄散!”
骆慕天一见那金色手套,面上立刻露出惊异之色:“你戴的可是金蝉手套?”
寒日童一扬手:“算你识货,我倒想看看是你的囚龙功厉害,还是我的金蝉手厉害?”话一落,他手掌已如鬼魅般递出,只见一道金光宛如闪电一般劈出,直向骆慕天。骆慕天也顾不得多问,身形如风般向一侧闪开。于是,金光劈中他身后院墙,只听“咔”的一声,那墙竟从光闪出裂开两半,宛如刀削豆腐般麻厉。
任骆慕天武功再高,此时也觉心惊肉跳了!想不到寒日童的武功这么高,即便大哥亲自出手也不能逼退自己半步,他的弟子怎么会……但眼见金影又到,他不得不全力迎击……
寒日夕也看傻了,突然他意识到什么,赶忙上前阻止,但以他的功力竟刚近寒日童的身体,就被他的劲气逼退,哪能上前。眼看着金色掌影就要印上骆慕天的前胸……
“爹,三哥!”一声惊叫在这时响起,寒日童神色一醒,硬生生将手掌停在半空,不论怎么说?这骆慕天也是师父的义弟,水心的亲爹,若伤了他,自己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和相恋至深的水心?
旁边已吓得不知道所措的寒日夕和梦忆卿此时也松了一口气,天!幸亏没出事,他们激动地迎上前,梦忆卿奔向骆慕天,而寒日夕则跑到寒日童身前,面露责怪:“三弟,你怎么可以下那么重的手?万一伤了三叔,看你怎么向爹娘交待?”他说得虽然没错,但骆慕天却听得有些尴尬,是呀,自己竟差点儿伤在一个后辈的手中,也真够丢人的。
水心这时奔向自己的父母,不由泪流满面:“爹,娘,你们没事吧?”骆慕天和梦忆卿欣喜地抱住水心,又是抚慰,又是激动,他们一直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虽然知道有寒日童兄弟在保护她,但仍是放心不下,此时一见水心平安归来,自是又喜又悲。
一旁的寒日童见水心哭得像个泪人,心疼之下赶忙说:“水心 ,你见到父母该高兴才对,怎么又哭了?这样对身体可不好。”
谁知,水心抹抹泪,竟回头怒视他一眼:“你刚才差点伤了我爹,我再也不理你!你……你这个恶人!”
“我……”寒日童哑口无言,但面对心爱之人的指责,他却无法反驳,只有干着急。
骆慕天一看就明白了,他呵呵一笑,拍拍水心的头:“其实,也不怪日童,他又怎知我关他在洞里也是用心良苦呀!”
“用心良苦?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水心忙问。
骆慕天转向寒日童,微微一笑,那笑中只有长者的慈蔼,这连寒日童都感觉出来了,他当初就是被骆慕天,不,应是马各的这种慈祥的笑所吸引,才会失去防范之心,最后在醉酒时被锁入山洞,想到这儿,寒日童恨意又生,不由怒瞪了骆慕天一眼。
骆慕天一怔,然后又笑了:“你呀,果然如师兄所说,虽然聪明绝顶,但却固执得不可思议。”
寒日夕一笑,还真是一点儿没错,而水心则嗔怪地瞪了寒日童一眼,后者只得尴尬地背过手去。
骆慕天看着眼前的一对小儿女,笑在心里:“日童,你师父临终时,写信交代我一件事,就是监督你练好囚龙功。所以,你一下山,我就一直跟着你,后来我以马各的身份出现,其实是想借机指点你练功,但我发觉你性情浮澡,根本定不下心,难怪师兄在信上说:‘若无人看管,日童一定会为所欲为。’”
寒日童听到这儿,不由嘴唇一撇。好呀!师父,你竟这样说我,骆慕天继续说:“但习练囚龙功者却必须枯坐个一年半载,才能有所体悟,我知道,若想让你守在一个地方一两年,你根本做不到,所以,那时我就在计划如何将你困在一个地方?让你无法出去,就只能安心练功了。”
寒日童暗里咒骂,原来你早有预谋。
“我本想先和你的父母,也就是我二哥二嫂商量一下,但那一天,你我痛饮美酒,你酒醉时说了一番话,却不得不让我提前行动。”
寒日童愕然:“我酒醉时说了什么?”
骆慕天沉吟了下,才有点尴尬地说:“你醉酒时说你有一个大仇人叫骆慕天,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个人,然后,然后就扒光了他的衣服去游街……
寒日童一愣,而寒日夕已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梦忆卿也是忍着笑意直摇头,水心更是柳眉一竖,指着寒日童的鼻子:“你这个混蛋,竟敢这样对我爹?”
寒日童摸摸鼻子:“我根本不记得我说过这话,我想我是酒碎胡说的。”
骆慕天也笑着摇头:“你是酒醉胡说,我却是吓了一跳,我怕你知道了我就是骆慕天,那就不好办了。于是,便用玄铁链将你锁在了我练功的山洞中,我之所以放心离去,是因为那山洞中的绿蘑终年生长,足够你吃的,而且这种绿蘑补气益血,乃是练武人的佳品。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你的父母,他们也没反对,只是偷偷地去看过你几次,其实我也经常去看你。直到两个月前,我看你功夫练得差不多了,就骗水心去采绿蘑治病,其实是让她去救你出来。水心一走,我和你三婶立刻离开家而来到了你家,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但我不明白你会这么仇视我?”
寒日童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抢了我师父的女人?让他成天的闷闷不乐?”
骆慕天显然吃惊不小:“大哥他对你说我抢了他的女人了?怎么可能?”
寒日童更生气:“这还用他说,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师父天天对着三婶的画像发呆,而三婶却嫁给你了,事情不是明摆的吗?”
骆慕天和梦忆卿面面相视,过了一会儿,梦忆卿才小心地说:“日童,我想你弄错了,其实,大哥他,也就是你师父他爱上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她叫梦忆清,但早在二十年前就得病死了。你师父一直思念她,所以隐居在点苍山,终身未娶。”
寒日童一下子就变傻了,梦忆卿,梦忆清!这……这是什么鬼名字?他竟然糊里糊涂地仇恨了骆慕天那么多年,而那些什么见色忘友,什么阴险夺妻的事情竟全只是自己的想象了。
寒日夕忍不住给了他一拳:“我说三弟,你也够糊涂的,怎么也不把事情弄清楚,到底是谁告诉你三叔抢了大伯的女人?”
寒日童这回真的垂头丧气了:“真的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气得又给他一拳,寒日夕差点儿跳起来:“你……你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用这个词形容寒日童还真是一点儿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