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时光的模糊 都是真的吗（1 / 1）
Part7 时光的模糊 都是真的吗
这一个学期说结束就结束了。仿佛昨天还顶着8月的太阳送走苏泽，今天就已经冰天雪地地缩起脖子了。
我把成绩单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呃，还不错，还不错。以我的状况能考到这个分数，这是很不容易的。
白白偏过头来问：“初暖，寒假到哪去玩好呢？”
“玩什么啊？”我闷闷地答，“我得多找几份工作，准备下学期学费啊。”
“我还有点私房钱，给你好了。”
“不用啦。”我说，“留下来当嫁妆啊，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嫁到秦榛家吧？”
不用说，这句话又惹来白白一顿暴打。自从上次见识到她教训杜豫川的样子，我算是了解了她的厉害。可是在平时，那个会抽烟，会打架的白白，实际上已经为了秦榛一点点平淡了下来。
正在我们打闹的时候，教室门口又传来了同学的通传声，“林初暖，有人找！”
什么人会来找我？我纳闷地走到教室门口，望望两边。一个优美高挑的身影慢慢地走到了我面前，“尹小婧学姐？”我惊讶了，“找我有什么事？”
“呃……上次平安夜大家都玩的很不开心……”
废话！都那样了还能开心吗？她究竟找我有什么事？不会还记着苏朝熙没送她回家的仇，想来找我打一架吧？
“是这样的……初暖，过几天是我的生日，请你们来我家玩好吗？算是弥补上次平安夜。”
我可不要去，去看苏朝熙和你怎么亲密吗？我才不要！正要拒绝，尹小婧又可怜兮兮地加上一句：“下学期过完，我就要走了。想来还没有和你们愉快地玩过一次。”
抬眼看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又心软了，“好吧。”我无奈地答应下来，“我会转告秦榛他们的。”
“那真谢谢你了。”她高兴了，“对了，刚才碰见你那个男朋友了，叫杜豫川吧？我也请他过来了。”
“什么？？？”我张大嘴巴，“学姐，你怎么会邀请他啊？”
“有什么不对吗？”她懵懂地歪着脑袋，“他是你男朋友啊，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拜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尹小婧冲我挥了挥手，转身翩然地离去了。我楞了半天，等回过神来，尹小婧已经走到楼下了。我只好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大声地往下喊过去：“学姐！！！千万不要叫他来！！！学姐！！！你听到了吗？？？”
该死的，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身后有只手搭到了我的肩上，“你说不要叫谁来啊？”杜豫川还是没有长进地令人讨厌，“好象已经晚了。”
我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一下跳出了三丈远。警惕地盯着他。
“怎么了？我头上长角了吗？”他笑嘻嘻的，“长了几只？你告诉我。”
“好多。”
“具体呢？”他走近来，“你仔细数数。”
“我要叫白白了。”
“好吧。”他奚落地笑笑，“总算换花样了。不错。”
说完一个人坦坦荡荡地走进教室。大冬天的，竟然吓出了我一身冷汗。我坐回位置上，把尹小婧的邀请说了，白白狐疑地看着我，“她不会又要搞什么鬼吧？”
“很诚恳呢。”
“那要不要去？”
“去吧。”我想了想，“你要保护我，呃……杜豫川……”
“用不着我保护啊。”白白笑了笑，“知道么？上次平安夜，是苏朝熙一定要追着出去的，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危险的事。”
“哦。”
“没感动啊？”
“感动什么？”我转过头，“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要去参加尹小婧的生日，礼物是肯定要买的。从学校出来后，我和白白进了路边的一家礼品店，逛了一圈之后，白白执意要买那只粉红色的贵宾狗玩偶，“什么嘛？”我连忙反对，“人家过生日，你就别拿这个过去了。”
“谁让她老缠着苏朝熙？那么漂亮的人不会自己去找男朋友吗？”白白恨恨地说。
“她也没错啊，本来……就是分手了。”
“那也不行，哎……初暖……等等我。”
我已经迅速地拿了一只巨大的狗熊结了帐，白白瞄了一眼，“这么廉价的东西，她会看得上吗？”
“看不上也没办法。”我叹口气，“我零花钱只剩这么多了。”
出了叮咚作响的店门，外面又下起了零碎的雪，我们预备过马路到对面去坐车，刚走到马路的中央，意外地碰见两个人，“苏朝熙？”白白抢先叫出来了，“你和她去干什么？”
“买生日礼物啊。”尹小婧甜甜地笑了，“说好送我戒指的，我要是不去，他哪里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哦……又是戒指啊？”我看了看低着头的苏朝熙，讽刺地拉长声音，“你送礼物总是这么没新意呢？”
“什么意思？”尹小婧疑惑地问。
“没什么。”我摇摇头，“下次见了。”说完拉起白白就急急地往前走，连对面的红灯已经亮起都没有注意到，忽然一辆银色的小车从我面前危险地擦过，然后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我不禁尖叫了一声。
“初暖！”有人在身后大声地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身去，看见苏朝熙也同样地回过了身，楞楞地看着我。依稀还能看见他眼里深切的担忧。
“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过马路小心一点，知道吗？”
“要你管那么多！”我倔强地喊过去，同时背过了身，急忙地往马路对面跑去。白白追了过来，“初暖初暖！”她在我身后不依不饶地叫着，“你抱着狗熊还跑那么快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那么盼望快些逃离他的视线。只要不在他的眼中，我也就不会慌乱了。又能做回那个平平淡淡的林初暖，高兴的时候笑一笑，难过的时候掉掉眼泪，却不是因为一个人才悲喜交加。这样，其实，也好。
白白埋怨地说：“后悔了吧？那么好一男生，现在后悔了吧？”
“没有啊！”我小声的，“就是有点难过，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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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婧生日的当天。
我抱着那只巨大的狗熊找到了尹家。大雪真是神奇啊！院子里那些高大的树木都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冬装，我怔怔地望着，尹小婧已经站在了别墅门口，“初暖，进来啊！”她穿着一身好看的水红色礼服冲我挥着手。
“哦，好。”我走进院子，把狗熊递到她手上，“学姐，生日快乐。”
“好可爱哦！谢谢你，初暖。”尹小婧惊喜地看着狗熊，她这点倒是蛮讨人喜欢，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礼物，表面上做到这样也不错了。
等我进了屋子，发现大家都到齐了。一共也就六个人而已，尹小婧解释道：“我妈他们去旅游了，这边我也不认识什么同学，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正说着话，杜豫川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他看上去比平时更阴沉的样子，眉头紧紧地锁住，一边不客气地冲尹小婧喊过去：“哎，你有没有准备红酒啊？”
“呃……有啊。”尹小婧似乎被吓住了。
“应该是品质不错的吧？”
“当然……”尹小婧脾气极好地笑了笑，“我这就去给你拿。”
该死的杜豫川，他知不知道教养两个字怎么写啊？我狠狠地瞪了他一样，他满不在乎地走到我面前，“初暖，今天很漂亮啊！”
“真是谢谢你呀。”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是客套话，要听真话吗？”
真是受不了他，我气呼呼地回身，看也不看地就往沙发上坐了下去，“哎呀！”沙发上有什么东西叫了一声，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苏朝熙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和沙发的颜色浑然一体，加上又静悄悄地缩在角落里看书……所以……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你眼睛没问题吧？”苏朝熙纳闷地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你都能忽略了。”
“真的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就差对天发誓了。
杜豫川在一旁看得十分开心，又添油加醋起来：“哎，我说，不是占便宜，你总该从人家身上站起来了吧？”
哦？我居然还坐在苏朝熙的身上？脸色急剧地转红，急忙站了起来。这时候尹小婧正好拿了红酒过来，走到客厅边缘的时候脚步停了停，我甚至敏感地觉得她眼里闪过一道清冷的光。
肯定是错觉吧？再一恍神的时候她又是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喏，我拿过来了，这是真正法国产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杜豫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学姐要喝点么？”
“呃？”尹小婧愣了愣。
后面的局势就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没想到杜豫川居然和尹小婧坐了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生日party还没开始，眼见一整瓶红酒就见了底。尹小婧摇摇晃晃地起身，口齿不清地说：“没关系……我再去拿……还有的……”
“别喝了。”我扯了扯杜豫川，“学姐要不行了。”
“管我什么事？她要跟我喝的。”这小子一点醉的迹象都没有，大大咧咧地甩开我的手，“你知道吗？女孩子想喝酒的话，一定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不会吧？学姐她……”
话还没说完，尹小婧又抱着瓶酒回来了，步伐跌跌撞撞的，在上客厅的台阶时险些要摔倒了。一旁抱着手臂的苏朝熙急忙冲上去，适时地扶住了她，“学姐。”他担心地看着那个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女生，“别喝了，我扶你上去休息吧？”
“才不要你管！”尹小婧不管不顾地甩开了苏朝熙的手。
“可是……”
“你不是不管我的吗？现在又来干什么？说好送我戒指的，为什么又换成项链了？我才不要什么项链呢，我要戒指！戒指！你清楚吗？”尹小婧真的醉了，一手抓住楼梯的栏杆，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着。
白白凑到我身边来，“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明白她的意思。尹小婧的手指是空荡荡的，脖子上却挂着一条熠熠夺目的项链，那应该是苏朝熙送给她的吧？可是，女孩子通常要戒指的原因，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份承诺。这是项链代替不了的。
“还有，你手机上为什么还要挂着那条手绳？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问你那条手绳的来历，你哪怕骗骗我也好啊！就说已经不喜欢她了，可是……苏朝熙，我恨死你了，从小你就不肯哄我开心，到现在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牺牲了多少？我说我过的很好，前途很光明。这些都是骗你的。你为什么不能骗骗我呢？”
说完，整个人就摊倒在地上了，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她连醉酒都是那么漂亮，简直像童话里的公主，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上面是一片湿湿的痕迹。
“苏朝熙！你真是个混蛋。”身后一直没开口的杜豫川突然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话来。
“呃？”
杜豫川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而又凄凉起来，他低下头，沉重地说：“你肯定不知道吧？尹小婧手上的伤完全是因为你。”
一片惊诧。
“你还记得你们小学毕业的那个下午吗？你和秦榛比赛谁先跑到家，结果在过马路的时候，险些撞上了车。那天是尹小婧推开了你，她本来是要去为你庆祝的……为了救你她摔倒了，没有被车伤到，手指却折了一下，再也不能灵活地弹琴了。当年她离开这个城市去上海，并不是学琴，其实是为了治伤。就算在上海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想着你，她求妈妈让她回来见你一面，可是你……”
话到这里停住了，杜豫川竟然流下了眼泪，平素那么坏的一个男生，竟然在我们面前流下了眼泪……
“可是……她没对我说过……”苏朝熙匪夷所思地看着一脸愤怒的杜豫川。
“她不敢说啊！她怕她爸妈会去找你的麻烦，让你负责。这样你过得就不舒坦了。所以她一直强调是自己不小心才会摔倒的，把难过和责任都自己背起来了。你知道手指对她的重要性吗？你知道她的梦想吗？你倒是活得很开心啊……”杜豫川冷冷地笑了笑，“还有女朋友了，你已经把尹小婧全部忘记了对吧？”
尹小婧仍旧甜美地睡着，水红色的礼服衬着她的脸色是那么美丽。苏朝熙慢慢地蹲下了身，轻轻地抱起了尹小婧，端详着她那张柔弱的面孔，而后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我哭了。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压抑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人吧？他那么温暖的怀抱，此后也是另外一个人的了吧？他对她，是完完全全地感动了吧？如果我是苏朝熙，想必也拒绝不了这么用心良苦的女生。
扪心自问，林初暖，你能做到那些吗？为了心爱的人，宁愿牺牲自己的梦想，即使看着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候，也忍着疼痛不肯用旧事去要挟他。如果不是杜豫川说出来，恐怕这个秘密就要永远地沉淀下去了。
苏朝熙横抱起尹小婧，把她送到了楼上的卧室里。再下楼时，眼神里的愧疚让我看了莫名地心疼。“初暖……”他走到我的面前，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的。”我迅速地调整出一个笑容，“这回你也有归宿了，要对她好一点哦。”
说完，不等他点头或摇头，我急忙拉起一边的杜豫川，“豫川，我们走吧。”
希望他给我点面子，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一句“你是谁啊？不认识你啊”之类的话。好在那小子楞了一楞，继而站起了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我们走，别在这当电灯泡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我又心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更明媚了，“对啊对啊，不要当电灯泡。”
杜豫川不管不顾地拉起我，冲出了尹家。扑面而来的雪花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算完全清醒过来。我使劲拽住一直往前的杜豫川，“你到底是谁？”我瞪着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是谁和你有关吗？”
“你是不是……喜欢尹小婧？”我想了想，小心地猜测。
“说什么啊！”他一下就跳了起来，“你这么爱窥探别人的隐私？”
他这样的反应，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看了看前面那个明明难过，却偏偏要装作很骄傲的背影，我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他突然又回过身，“喂，林初暖，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明白吗？”
呼~总算说出心里话了。我也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真是个笑话，像刚刚结束一场过家家的游戏。他显然还没消化掉我的话，“你说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究竟怎么回事？”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继续低着头往前走。身后的杜豫川却突然叹了口气，兀自开了口：“如果我说，我从上海追尹小婧追到这里，你信不信？”
“什么？”我惊诧地回过了头。
杜豫川的眼里平白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整个人看上去伤感而无奈，他靠在路边的秋千架上，“她来上海治疗的时候，就住在我家的医院。我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她了。可是，三年过去了，她始终念叨的却是一个叫苏朝熙的男生。我一直想，这究竟该是个多么优秀的男生啊？如果见到他，一定要跟他打一架，谁让他害小婧这么难过的？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跟着她回来了，却意外地发现你的存在……”
“所以，你千方百计要拆散我和朝熙，对吧？”
“他本来就不该属于你的！”杜豫川小声地说了出来，“你为他做过什么？”
“是的，你说的对。”我轻轻地笑了笑，转过了脸，“现在也如你所愿了，是吗？”
“你舍不得？”
“没有。”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和我那么亲密？”
“说了没有。”
“究竟是为什么？”
“你有完没完？”我暴跳如雷地大声喊过去，“不准再问了！听到没？”
“好吧，我不问了。”他聪明地笑笑，“不过，我们的关系还是继续保持下去吧，等他们之间稳固些再分手。”
“……”
“不愿意吗？”
“我觉得很奇怪。”
“我也不好过。”他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能稍微……呃……我是说，稍微好看一点的话……我也可以勉强……”
“杜豫川！！！”我气得想杀人了。刚刚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以为这是个可以为爱无私奉献的好人。可是现在终于发现了，他的好，也仅仅局限在尹小婧身上而已。对于其他的人，仍旧是坏得无可救药。
平静了一下，我斟词酌句地提议：“既然他们都在一起了，不如我们也趁早各走各的吧……”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果断地拒绝掉，“万一苏朝熙又回过头来找你，怎么办？”
想得这么周到。我不得不再次尝试说服他：“你跟我耗多不值啊，像你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完全可以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再说了，尹小婧反正不喜欢你……”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他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喜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知道我喜欢她，所以做什么我都愿意，包括忍受你。”
“请你用词尊重一些。”我冷冷地说，“我并没求着你和我在一起。”
“那么，同意了？早说嘛，还玩什么矜持。”他又笑嘻嘻的了，表情变化得如此之快。我迅速地想到一种动物，变色龙。
但是变色龙也会喜欢上一个人。我想到这一天发生的事，所有盘旋在头顶的迷雾也渐渐散去了。譬如一直不太满意的尹小婧和杜豫川，换个角度来看，他们并没有错。只是为了喜欢一个人，只是出于一个最单纯的目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纠缠。
所以，我决定原谅他们，在心底为他们彻底地昭雪。
“初暖！”身后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只要一听到，就让我开始有了流眼泪的冲动。
我和杜豫川几乎是同时回过了头，不远处的雪地上站着苏朝熙，他只穿着毛衣就追了出来，鼻子被冻得红红的。
“你忘记拿大衣了。”他大声地喊过来，却不上前。
哦？真的，我的大衣正搭在苏朝熙的胳膊上，我看了看杜豫川那张又开始恼怒的脸，急忙跑到苏朝熙面前，“哦，谢谢。”拿过了大衣，我小声地谢他。
“穿上吧，今天很冷的。”
“我会穿的。”我瞄了瞄他，“你快回去，否则也会感冒。”
“你们说完了没？”杜豫川又恶声恶气起来，“说完了就赶紧过来。”
我乖乖地听了他的话，转过身去之前，我又听到了苏朝熙压低声音的一句话，他说：“如果那小子欺负你，就告诉我，知道吗？”
我装作没有听到。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惹起一场更大的风波而已。这个时候，你应该呆在尹小婧的身边，对吧？从此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因为我要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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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寒假我尽量让自己过得充实一些，找了好几份兼职。这样就可以慢慢疏忽很多事了，一天下来累得倒在枕头上就能睡着。
妈妈站在门口，嘘寒问暖了几句又提到了她关心的问题，“初暖……最近……没见那个男孩了吧？”
“没有！”我讨厌她这么不信任我，“你放心吧，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这样。”妈妈终于放心地转过身，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初暖，有个女生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叫什么……白白来着。”
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又丁零零地响起来了。我抓起来，刚“喂”了一声，白白的大嗓门立即传了过来，“林初暖！你死哪去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消息！急死人了！对了，我和秦榛在海边玩哦。”
“明天要开学哎。”
“逃几天嘛。”
“知道啦，还有……你们大冬天的去海边？”
“什么叫情趣你懂吗？哎，别转移话题，说，寒假怎么不和我联系？”
“得了得了，开学请你吃必胜客补偿行吧？”我有些得意地炫耀，“这个寒假我赚了不少钱。”
“算了吧，你有钱的话，还不如赶快去买个手机，也不看看什么年代了。”
“买手机的话，钱还是不够哦。”我想了想，“还是以后再说吧。”
“嘿嘿，杜豫川不是很会砸钱么？叫他送。”
“白白！！！”我声音低下来，“听他的名字我就恶心。”
白白识趣地停了停，过了几秒，又犹犹豫豫地问：“初暖，还是忘不了苏朝熙吧？”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恨恨地威胁她：“再提他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挂电话之前听我说最后一句。”她迅速地说了下去，“别再欺骗自己了。”
然后我把电话重重地砸上。为了她最后的一句话，我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眼前过电影一般掠过曾经的一切，原来有些东西是欲盖弥彰的，越想忘记，反而却更加迷恋。
第二天就是开学，我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镜子前，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是一个新的开始嘛。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到第二节课间，当门口的同学阴阳怪气地传过来一句：“林初暖，你爸爸来看你了。”我知道，又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这回爸爸居然径直找到了教室门口，我跑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比上次更加落拓的他。身上是油腻的夹克衫，头发长长地散在脸颊两侧，瘦得连眼睛都深深地凹了下去，看上去不人不鬼的。“爸爸！你怎么了？”我惊讶地叫了出来，“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教室里和走廊上都伸过了不少窥探的头，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想看看林初暖的爸爸究竟落魄成什么样子了，我甚至听到上次领头说我坏话的女生又在发表意见了，她高高地扬起声音说：“我说嘛，有其女必有其父，看她那个脾气，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
爸爸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胳膊，声音颤颤的，“初暖，有没有钱？先给爸爸。”
“怎么了？你不是在外面工作赚钱吗？”我疑惑地问。
“总之别问那么多了。”爸爸不小心说漏了嘴，“最近运气……唉……”
“什么？你又去赌博了？”我要跳起来了，两只手气得发抖。
“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干嘛？快点拿钱过来！我知道你最近有钱！”爸爸换上了一副凶相，狠狠地瞪着我。
“不行，我不能再给你钱了……”我的胳膊被抓得生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还会去赌博的，我不能给你。”
爸爸已经赌得眼红了，脑袋里大概也不剩多少理智了。他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抽到了我的脸上，同时嘴里不依不饶地骂着：“小兔崽子，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给点钱都罗罗嗦嗦的。”
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周围一片哗然，好一场精彩的真人秀。
爸爸还要过来掏我的口袋，我拼命地护住自己的口袋，“爸爸，你不能这样，不能……”我哭着求他，“我和妈妈还要生活的……你不能拿走我的钱……”
谁来救救我？白白和秦榛你们怎么不在呢？你们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堪有多难过？如果你们在的话，一定会冲上来替我解围的对不对？可是，现在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来面对这境地，连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杜豫川，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身边一只手迅速地扯起了我，我抬起眼泪朦胧的脸，“苏朝熙？”
“大叔，你太过分了吧？”他把我拉到身后，冷冷地对着我爸。
“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关你屁事？告诉你，就算你们校长来了也管不着我！”
我使劲地想把苏朝熙推到一边去，“别管我了，别管我了，他已经疯了，你不要理他。”语无伦次的表达也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肯定没听清吧？因为他仍旧固执地站在我的身前，挡住了穷凶极恶的爸爸。
“别磨蹭老子的时间了，快，拿钱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爸爸看了看越聚越多的人群，终于不耐烦了。
苏朝熙看了看一脸泪水的我，犹豫了一下，掏出自己的钱包就要递过去，我急忙拦住了他，“不能给他，他不会去做好事的。”
“可是……”
爸爸看到钱，迅速地就冲了过来。似乎早料到了我的阻拦，一只手在裤兜里摸了摸，最后竟然掏出了一把匕首。威胁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惊住了。这是我亲生的爸爸吗？有拿着匕首威胁女儿的爸爸吗？那个在离家前还知道对我说愧疚的爸爸，只不过一年时间，就迅速演化成这副模样。
我紧紧地护住苏朝熙的钱包，坚持地对这个男人说：“不能给你，真的不能给你。你快走吧，否则我要报警了。”
“妈的，你敢叫警察抓你老子？！”
说着，匕首不受控制地就冲着我刺了过来，我不闪躲，如果流血能让他醒悟的话，那就试试吧。正在我闭上眼睛等待一阵疼痛的时候，周围又是一阵惊叫，怎么了？我还没感觉到痛啊！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刺目的血迹让我晕眩起来。没错，是流了血，只不过受害者换成了苏朝熙，他拦在我面前，一手捂着胳膊，殷红的血从深蓝的外套里一点点地渗出来，再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深红的花。
他痛得紧紧皱起了眉头，额头冒出大滴的汗珠。
终于有女生忍不住尖叫起来，奔跑着去喊老师过来了。
爸爸也终于慌乱了起来，他迅速地看了看我和苏朝熙，拔腿就往楼下跑。有同学想拦住他，不料苏朝熙说了句：“让他走吧。”
让他走吧。
可是自己却痛得蹲到了地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了他的用心。虽然如此不堪，可那个男人毕竟是我的爸爸。一旦被抓住了，以故意伤害罪的罪名，被判刑都是可能的。
他知道我还是不忍心。
爸爸一转眼就不见了。走廊尽头有老师匆匆赶来的身影，苏朝熙一把抓起我的手，也往楼下冲去，我们快速地跑出教学楼，跑过圆盘和校门口的小树林，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动得这么迅速，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喜欢前面的这个男生，潜意识里甚至希望能够跟着他一起跑下去，跑到世界的尽头，逃避开所有令人难过的事情。
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终于停了下来，已经是在离学校甚远的医院门口，他停下来歇了歇，血液还是不停地外渗，在伤口的位置，深蓝的外套几乎变成了深黑色。
我担心地催促：“快进去吧。”
他转过头，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简直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我不说话了。心底的愧疚明明汹涌得厉害，嘴上却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说什么好呢？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跟着他进了医院，挂了号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包扎伤口的房间，我等在门外，心里还是害怕看到掀起衣服时血淋淋的场面。
不料里面的护士伸出头，喊了句：“你也进来，看看这到底怎么搞的？”
怎么了？我纳闷地走进房间。苏朝熙的袖子高高撸起，血淋淋的胳膊被抬起架在一边的台子上。护士拿着纱布和药水不满意地埋怨着：“怎么回事啊？这是刀伤吧？碰到歹徒了？报了警没有？”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苏朝熙已经抢先堵上了护士的嘴，“大姐，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行不行？”
问题多多的护士总算噤声了。我在一边乖乖地站着，没过一会，她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哎呀，这只胳膊真是多灾多难！怎么这还有道伤疤啊？”
我凑过去看。果然，在刀伤的上面，还盘踞着一条伤疤，突然想起来了，这应该是上次吵架时，他一个人去景豫花园被车擦伤的吧？因为我的关系，他频频地倒霉，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也许只有我真正远离他的时候，他才会平安吧？这里所说的远离，并非分手就算彻底的了，应该是不在一个城市，不在一个国家，不在一个星球的距离，等到那个时候，他才算彻底地摆脱了我的阴影。
酒精涂到伤口上的感觉，一定是非常刺痛吧？我看着他又紧紧皱起的眉头，不觉出了神。
“你发什么呆？”护士小姐又打断我，“来，帮忙把你男朋友的袖子往上拉点。”
“什么啊……”我小声地嘀咕，“大姐你别乱说话好不好？”
声音那么小，她居然还是听到了。“哎呀，现在的孩子还会不好意思？你们这样的小情侣我见得多了，就说上次……”
“大姐！！！”我连忙打断这个八卦的护士小姐。
“知道啦知道啦。”她很不满意地停下了话头，手下的绷带紧了紧，我看见苏朝熙又疼痛地皱起了眉头。
“大姐，你轻点好不好？”我比她更不满意，“没考虑到病人会受不了吗？”
“嘿嘿，我说吧。”她奸计得逞地笑了笑，“不是男朋友的话，这么关心人家呀？”
真是受不了她，难道是呆在这里闷坏了，一定要拿病人开玩笑吗？眼看包扎好了。我急忙要扶起苏朝熙起来，护士小姐又拦住我，“哎，隔几天来换次药，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忙不迭地点头。而苏朝熙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往门外走去。我急忙了跟了上去，身后还传来护士絮絮叨叨的提醒，“还有记住去报警哦！”
出了房间我不满意地嘟囔着：“下次再也不让她换药了。下手这么重。”
苏朝熙一个人走在前头，一声不吭，我追上去，“怎么？还是很痛吗？”
“……”
“对不起。”我愧疚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之今天的事，很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不止这一件事吧？”他挑起眉毛，直直地看着我。
“其他的……也很对不起……”我继续态度诚恳地检讨自己。
“其他的以后再说，我说今天……”他的脸静了静，不情愿地继续说，“你就那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吗？”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地想了想，他不会是在介意那个多嘴护士的话吧？我急忙辩解：“你和学姐才是一对啊，对吧？那天……明明看见你抱住她了，应该会对她负责的，对吧？”
“我确实会对她负责。有很多办法。”他恼怒地说，“但不是要勉强在一起，那样也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算了。”他叹口气，“我全部原谅了。不管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这是我说过的。男人是要信守诺言的。”
“……”
“而且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这是我自找的。”
说完，他转过了身，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去。高高的背影显得那么落寞而孤独，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我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我要离他远远的，我要他平安幸福，这是我说过的。
我也要信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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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风波也不知道是怎么平息下去的。当我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只看见杜豫川正弯着腰在走廊上哼哧哼哧地拖着地。地上的血迹已经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
看见我，他皱起眉头，“哎，我才逃了半天课，你怎么又惹出这么大的事了？”
“……谢谢你了。”我有些感动，虽然他说起话来还是没什么好脾气，但能主动站到走廊上来处理现场，也算是帮了大忙。
“你可别误会。”他看了看手里的拖把，指了指教室里面，“我没那么好心来帮你善后，是他们非逼着我出来的。”
“啊？”
“妈的，赖定我是你男朋友了。”他无奈地撇了撇嘴。
“总之还是谢谢你了。”说完，我转身要往教室里走，杜豫川这种口是心非的性格我早有领教，而且现在也没心情跟他继续东拉西扯了，现在我只想赶快回到座位上，好好地睡一会，睡醒之后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等等。”他赶紧扯住了我，“刚才苏朝熙又出风头了？”
“管你什么事？”
“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
“好吧，这次就算了。”他滑稽地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等我过来处理。”
“抱歉啊，你每次都错过了。”
“你不会叫他等等吗？”他又异想天开了，“等我过来再开始。”
弱智，白痴，智障……我在心底暗暗地把他骂了一遍，他以为这是拍电影啊？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不理他了不理他了，现在我只想睡觉。
教室里的一双双眼睛还是带着鄙视的色彩，但一个个都不敢议论什么了。想必是受了“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的影响吧，既然老子能拿着匕首闯进学校，女儿肯定也不是甘心受欺负的角色。我坦坦荡荡地落座，再一头趴倒在了课桌上。
神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我这么命途多舛呢？本来丢了男朋友都够不幸了，现在连爸爸也跟着来凑热闹了。唉，我一定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所以神才这样来处罚我的，对不对？
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睡了多久呢？竟然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有人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教室，一把拎起了我，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是谁呀……真的很痛呢……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人影那么模糊，“究竟是谁呀？”我问。
“林初暖！你不要给我装糊涂！”那个人大声地吼了过来。
“我没有呀……”
“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晃晃脑袋，好不容易从梦境里挣扎出来。眼前的影象也逐渐清晰起来，“学姐？”我惊讶地叫了出来。
没错，是尹小婧学姐呢。怎么现在看上去却像一头愤怒到极点的母狮子呢？平时那么注意形象的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呢？居然跑到教室里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和我打架？
杜豫川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婧，你别这样……”尹小婧狠狠地推开了他，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衣领还被她抓在手里。
“林初暖，你，跟我出来一下。”她终于平静下来了一些，手也慢慢放开了。又转头警告杜豫川，“你不准跟来。”
“哦，好。”
我跟在尹小婧的后面出了教室，我们班的那帮人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大概是因为错过了一场好戏，上学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有碰到过如此精彩的一天吧？
她带我来到了教学楼后的竹林里，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冷冷地问：“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
“因为上午的事？”我清醒得差不多了，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林初暖，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我……没有呀……”
“为什么还要招惹朝熙？”
“……”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招惹他？”
“……”
我被她逼问得只好一步步后退，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她今天太可怕了，脸色苍白得几乎和身上的外套一个颜色，眼睛里全部都是深深的怨恨。和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的尹小婧简直是判若两然。
最后她伸手抓住了我的两肩，像对待一个布娃娃似的使劲摇晃着我，一边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逼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全身都僵掉了，从头到尾的一片冰凉。
直到我脑袋都被晃晕了，她的力气终于也流失得差不多了，眼神开始朦胧起来，一边无助地流下泪来，嘴里呓语着：“林初暖，你知道的，我的梦想我的前途都没有了，现在我只剩下朝熙了，我只有拼命地抓住他了。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如果连他也没了，我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到那个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连上天都不肯帮我……这种心情你理解吗？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够了！”听到这些话，我终于一点点复苏过来。一无所有？她来跟我说一无所有？我抬起头，看见天空变幻着迷离的色彩，听见风掠过竹叶时发出沙沙的响声，世界从来不会按着我们意志而运转，无论是好是坏，必须一一接受。
如果尹小婧有权利去怨天尤人，如果她有权利去说一无所有，那么我林初暖是不是现在就该一头撞死了？
“学姐，你这么说很没道理知道吗？”我蹲下身，面对着那个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我经历的并不会比你幸运，你有那么好的家庭，人又那么有气质，手指出了问题，就有一大圈的人来给你砸钱治疗。你只要哭一哭，就有那么多人来心疼。而我呢？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知道被父母关心是什么感觉，我爸总是赌钱，我妈就一直地哭，什么事都要我来做。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得为他们伤透脑筋。我没有好看的衣服，长得也不算漂亮，人更加不聪明，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上天啊！我倒是很感激上天让我遇见了朝熙他们，并且也感激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不论是好是坏。人是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生活的，学姐你为什么不明白这些呢？”
我一口气说完大段的话，尹小婧终于停下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我。我努力撑起一个笑容，期待她的反应。
她回应地笑了笑，“谢谢你，初暖。”
“不用客气呀，说出这些话，我自己也痛快了。”我顺手为尹小婧整理好了头发，“你放心吧，学姐，我和朝熙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
“这个……就别问了，你相信我吧。”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地站起了身，一个人慢慢地往竹林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了头，“林初暖，我感激你说这些话给我听。”她咬着嘴角，似乎是下定决心才能残忍起来，“不过，我对你的敌意是永远不能消除的。也许有一天，为了朝熙我会不择手段，你明白吗？”
“明白的。”我想了想，又嘱咐她，“学姐，朝熙的伤要经常换药，你记住陪他去哦。”
她点点头，重新回过了身，背影是那么单薄而无助，渐渐地消失出我的视线。
我叹口气，跟着也要走出去。前方突兀地冒出一个身影，飞奔过来一把又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劲晃起来。“没事吧没事吧？那泼妇没敢把你怎么样吧？”
天啊，别晃了别晃了！这一天你们怎么都把我当成不倒翁呢？我努力辨别出眼前的这一张面孔，“白白！！！停下！！！”
“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啊！她打你了吗？我去找她算帐！”白白义愤填膺地举起拳头。
我深吸口气，看在她这么义气的份上，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脸色难看只不过是被她晃出来的结果。
“白白，你们不是在海边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当然了！猪头张打电话给秦榛，通知了上午的事，我们就连忙赶回来啦。天啊！好惊险啊！”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英雄救美对吗？怪不得尹小婧嘴巴都气歪了。”
“算了，现在都过去了。”我往竹林外走，“该上课了，走吧。”
“哎，你总该去看看朝熙吧。”白白追了上来，八婆地提议。
“有学姐照顾他呢。”
“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我不搭话，白白现在整个一小女人了，感性得厉害。走到宣传栏下，我被上面新贴出来的海报吸引了，“钢琴大赛？”我慢慢地念了出来，“学校是初赛环节，优秀者晋级市里的大赛，最后……天啊，是全国哎！”
不用我提醒，白白也停下了脚步，眼神定格在那张海报上，表情逐渐欣喜起来。“初暖！”她猛地转身抓住了我的手臂，“太好了！”
“对啊，白白你一定会参加的，对吧？”
“你呢？要不要试试？”
“算了吧。”我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个天赋，我给你当后勤呀。”
“时间……呃……就在下个星期么？太仓促了吧？”
“你是天才嘛，怕什么？”上课铃已经远远地响起，我急忙拉起白白往教学楼飞奔过去，新近萌芽的树木们从我们身边急速地掠过，心情也开始渐渐明朗起来。
明天永远是有希望的，对吧？如果白白能在钢琴比赛里一鸣惊人，她的梦想也就可以实现了。我希望我的好朋友快乐，真的希望她快乐。
回到教室，看见苏朝熙空荡的座位，心里竟然像失落了什么。目光再游移过去，就是秦榛温和的脸，正关切地望着我。
我的亲人们啊，你们终于全部回来了。有你们在，我还怕什么呢？
坐了下来，老师也跟着进了教室。白白偏着头跟秦榛小声地讨论钢琴大赛的事，秦榛微笑着听，最后说：“好呀。”
“我说这么多，你就两个字的反应啊？”白白很不满。
“呃……下课去报名吧。”
“嘁。”白白气呼呼地转过了身。我趴在课本上笑了笑，秦榛永远是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呢，和性格的暴躁的白白……互补吗？
白白托着下巴想了一节课，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一跃而起，急匆匆地跑去学生会报名了。我望着那个生龙活虎的背影发了会呆，秦榛在后面拍了拍我的肩。
“初暖，帮个忙吧？”他莫测地笑。
“什么？”
“帮我把这包贝壳送到朝熙家里。”他仰头想了想，“因为我还有点事。”
“不对吧？你骗我？”
“没有呀。”他仿佛什么都了解了，“我知道你很想去看看他，给你个借口嘛。”
“可是……还要上课呢。”
“你不是生病了吗？”他狡黠地眨眨眼睛。
“对，我生病了。”我一下跳了起来，“那就拜托你跟老师请假了。”
然后我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我捧着那包贝壳走了几步，又折回了秦榛边上，“你要对白白好一点哦。”我小声地说，“她是个需要去哄的女孩子，记住了。”
秦榛浅浅地点点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飞快地冲下楼梯，再跑出校门。我们学校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个心地单纯的门卫，你只要稍微说说好话，他就乐晕晕地去帮你打开大门了。
站在人满为患的公车上我一直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声音在左边大声地训斥，不是说好不再见他了吗？怎么可以又动摇了？这样的后果很严重你知不知道？另一个声音在右边委屈地辩解着，他是为我受伤的呀，只不过探探病，不算很过分吧？
公车停了下来，我把左边的声音扔在地上，踩碎。
在那扇雕花的铁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去按门铃，突然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我顺着那条仍旧荒芜的小道走到别墅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还好是苏朝熙的声音。
“是我。”我微弱地回答。
里面的人迟疑了一下，“进来吧。”他说，“门没锁。”
我拧开门，苏朝熙正斜躺在客厅一边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我的出现让他很是惊讶，“秦榛让我送东西给你。”我慌忙地抢先解释，“他有点事情，来不了。”
“是吗？”他坐起身，耐人寻味地望着我。
“就是这样的……”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了，“你……没事了吧？呃，也不痛了吧？”
“还好。”他不紧不慢地答。
“你妈也不在？”
“她又去国外了。”
呼~那个凶巴巴的老女人不在就好，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难堪的事情发生了。
“过来坐吧。”他拍拍身边的沙发，“你看起来怪怪的。”
哪有？我怎么会怪怪的？只不过是因为突然松懈下来，全身都有点疲惫了。我想也不想地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边抱怨着：“你知不知道今天车有多挤？我一路站过来的哦。还有个大婶下车时，把我当成她女儿了，使劲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哎，也不知道青了没有，好大的力气呢！”
“哪里？我看看。”他很感兴趣，说着要撸起我的衣袖来。
“这里这里。”我十分地配合他，正要把胳膊递过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急忙就红了起来，抽回了胳膊背在身后，“哎，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坏笑起来，“初暖，你什么时候都少根筋啊！”
是啊，我就是这样粗枝大叶的性格，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放在心上。上午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到了下午我就能完全置之脑后了。扯远了来看，我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远离他，可是在某些时候，还是会忘记这个承诺。
我甚至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呃……看来你真的没事了。”我站起身，目光放在别处，“我先回去吧，呃，可能还赶得上最后一节课。”
“等等。”他扯住我的手，“初暖，你等等。”
我好奇地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展开了手心，那条被我剪断的蓝色手绳正安静地躺在那里，还带着清晰的伤口。
“怎么？”
“你能接好它吗？是你弄坏的对不对？”他把手绳塞到我手里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接好它就可以了。”
我正要点头，楼梯那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说那个女人在国外吗？我惊讶地抬起头，一眼触到了尹小婧怨恨的目光，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学姐？”
“你也来了呢，初暖。”她表情变换得如此迅速，款款地走了下来，漾开一脸无邪的笑容对着朝熙，“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今晚我就可以搬进来了。”
“学姐，你要搬进来？”我也恨自己，为什么条件反射地就问了出来。
“对呀，阿姨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她觉得我过来照顾朝熙会比较好。”尹小婧一脸幸福地歪着脑袋。
“可是……你们是高中生哎，这样合适吗？”
“秦榛和白白也住在一起吧？”她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那是因为酒吧的环境不好，白白住那不方便嘛……”说着说着，我识趣地打住了，心想，这关你什么事啊，林初暖？你有什么资格去盘问人家？公主和王子从此住在一间豪华的宫殿里，这很好，真的很好，符合所有的童话结尾。
“初暖，不是你想的那样……”朝熙看看局势，急忙要辩解，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尹小婧热心地接上了，“初暖，你是要走了吗？我送你出去吧。”
明显是下逐客令了。我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尹小婧跟在我的身后，待到大门在我们身后关上之后，她终于换上了本来的面目，眼神冷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
“林初暖，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你了。”她说。
“学姐……是个误会。”
“我不想听你解释。”她不留余地地打断。
“好吧。”我无奈地转身，“我不会再出现了，我会乖乖地记住自己的身份。”
身后的人沉默着，待我走了几步，她又突然叫住了我，“林初暖，白白是要参加钢琴大赛吧？”
“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我能保证她得第一名的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哦，忘记告诉你了，这次大赛的获奖者，其实都内定好了。一般人是没什么机会的。”
“怎么会这样？”我猛地转过身，面对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没有办法，事实就是这样。”她幸灾乐祸地顿了顿，“要不要完成好朋友的梦想呢？”
“你说什么条件？”我低头想了想，最后咬着嘴唇问她。
她走近来，附在我耳边恶毒地说：“我要你离开，离开这个城市，去哪都好。”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盯住她的眼睛。那里却明确无误地再次对我强调：“要钱也可以给你，我只要你赶快离开。”
我冷冷地笑了，“学姐，既然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和朝熙一起去国外呢？那样我就再也不能打搅你们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恼怒起来，“他说什么都不愿意！我就猜到是因为放不下你！所以……你明白的。”
“可是……这个学期刚开始……”
“你放心吧。”她似乎预谋已久，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阿姨会给你选一所好学校的，想去哪里随便你挑。喏，这是我手机号码，考虑好了就告诉我。”
我惊恐地看着她，那张精致的面孔却活生生得仿佛第二个苏妈妈，在我的眼前越来越狰狞。逼得我一步步后退，最后我一把拉开了铁门，飞也似地逃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尹小婧身边。
又是一阵不可抑制的恶心。当别墅区也被远远地甩在身后，我终于趴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呕吐了起来。
这是一棵芙蓉树，虽然不在景豫花园，虽然还没到花开的季节。但是我认出来了。
一瞬间，记忆里那么多的过往也纷纷被牵扯了出来。想到有一天会亲手埋葬了它们，我的眼泪又是滚滚而下。
我应该离开吗？神啊，求求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