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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成沐顺利转院是三天以后的事情。
就像枣桐承诺的那样，最好的心脏科医院，最好的心脏类权威。转院之后，医生们立刻给成沐做精密的检查，争对成沐的病况开会研究。元露安分地陪着成沐做完这个检查做那个检查，希望一切都能因为转院而有所转机。
但成沐负荷几近饱和的心脏还是飞快地恶化起来。胸闷心悸频繁得可怕，甚至好几次好端端心痛发作到喘不过气来，发生昏厥。
“手术必须进行！不能再等了！”
元露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这一句。
办公室里聚集的大夫中一个年轻的东方男子察觉到她的到来，转过头来：“元小姐，你来得正好。”
元露深吸一口气，靠近几步：“各位大夫早。……谈大夫，有事吗？”
先前说话的谈大夫转身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正视她：“成先生的心脏需要尽快动手术，元小姐能够代表成先生的家属签字吗？”
“家属？签字？”元露怔怔地重复着。对啊，成沐身边什么亲人都没有，连朋友都只有枣桐勉强算一个……想到这里，心里仍是飘过一阵酸涩。她点头：“可以，我能够代表。”
“OK。那么我们会尽快手术。”
“是……”元露慢一拍地问，“是什么手术？”
“……”谈大夫沉思着该用什么样的非专业用语向她说明这次手术的内容。
“我的意思是……这次手术由谁来开刀？手术成功率是多少？手术成功之后，成沐能够活多久？”
谈大夫一句一句地慎重回答：“这次手术是由我开刀。成功率是百分之二十。如果手术成功，好好保养身体，至少让他五年内不用到医院报到……你可以拒绝。”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动手术的话……”
边上另外一个医生不耐地插口：“Mr.成先天性左心室过狭，加上发现得比较晚，体质又不适合动手术，能拖到二十几岁才发生病变是调理得当、时刻注意的结果。之前的手术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至少让Mr.成多有了两年的喘息时间。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当年的主刀医师并没有将左心室的病变部分完全切除……”
元露看着幻灯机上的菲林一张换过一张，充满了晕眩感，几乎喘不过气来。医生的声音也在耳边缥缈起来。
许久，那位医生才把幻灯机关掉，抬起头来：“Miss.元？”
元露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微微转过头：“意思是非要动手术是吗？”
“越快越好。”
“……我想在手术前问问病人自己的意见。”
谈大夫点头：“希望能在明天之前得到你的答案。”
大手术……百分二十的成功率……元露幽灵般地拐回病房，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呆呆看着成沐床边插的鲜花，脑中却满是菲林上的从各个角度拍的心脏，手脚冰冷——那是成沐的心脏！是成沐最重要也是最可恨的心脏……
成沐还在昏睡。苍白无血色的脸映着苍白无色的床单，睡得安静。元露看了他一眼，喃喃地自言自语：“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是什么概念？一道单选题，五个答案吗？”她从来运气不好，每次单选题用猜的总是错比较多……
“但你会答应动手术的是不是？”
“我答应。”
果然……元露重重地叹了口气。
成沐微抬起眼睑，带着笑意看她一眼：“你希望我不答应吗？”
虽是一贯的神情，但脸色不好——憔悴惨白，怎么昏睡都消不去的黑眼圈，仍让看得元露刺目不已。皱着眉，轻抚成沐消瘦许多的脸颊，元露无奈：“当然不是。”这种事无所谓希望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只要想到你要去做这种手术，我就害怕。”元露轻声说。
“不怕。”成沐清瘦的指掌按在温柔地附在元露的手上。
元露扯扯唇角：“这种话一点安慰的效果都没有。”
“我以为你不需要安慰。”
“那你的手在做什么？”元露笑了。
成沐想了想，认真地答：“吃豆腐。”
元露嗤笑，轻啐了一声，飞快地将手抽回来，痴痴望着这个男人问：“这段时间你开心吗？”
成沐点头。
“哪里开心了？”元露叹息。重逢之后不是误会就是麻烦，不是疾病就是医院……好不容易去了一趟成沐家，却因为一个过于飙悍的真相受了点不大不小的惊吓。第一次带着男朋友回家，却搞得吵架翻脸结束。第一次一起出国，却是为了治病，而不是游玩……
“至少在一起。”
元露闻言还是笑。也是，至少在一起。“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不是你把我推开推远吗？莫名其妙地来招惹我，然后失踪。再次招惹我，又想失踪……”
“……对不起……”成沐低眉，轻轻呼了一口气。
第几次第几次的对不起？元露笑不可支。
成沐抬眼：“小鹿，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
元露摇头：“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你身边。”她不待成沐再开口，接着说：“但是我希望能把这份幸福继续下去。你愿不愿意给我？”
成沐沉默。
“不愿意？”
“是不确定。”
“好深奥的对白。”元露翻了个白眼。
默……两人相视而笑。
“好吧，手术反正要做的。既然达成共识，说点别的……”元露的眼珠子转了转，语出惊人：“成沐，你写遗书没有？”
她问得惊天动地，成沐点头点得风淡云轻。
元露心头一紧，继续笑眯眯状：“成沐你不会那么痴情，准备把所有财产转给我吧？那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会变成富有的未亡人？”
“什么未亡人。傻瓜，你又没嫁给我。”但成沐没有否认。
“我在想……要是你死了，我变得很有钱，又是单身女性，搞不好会被很多人骗财骗色呢！像是什么入室抢劫啊……什么单身女性情杀事件啊……什么小白脸劫财劫色啦……”元露笑眯眯。
被威胁恐吓的某人叹气：“你似乎总觉得我的心脏足够坚强。”
元露把头靠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没挂吊针的手指：“我只是想你保证你不会离开我而已。就算骗我也好。我不会告你骗财骗色的……”
“我不想骗你。”
元露沉默。这是成沐的优点，但是……她叹气妥协：“但你会努力活下去的对吗？”
“嗯。”^_^
“任何时候都会记得我在等你的对吗？”
“嗯。”^_^
……“这种表情……”元露伸手捏了他的脸一把，有些失望——没肉。这种表情让她想念电脑里的紫光输入法。
成沐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笑着，眼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成沐每天清醒着的时间并不多，元露还想拉着他做类似于“老爷爷跟老奶奶坐着躺椅在院子里怀念过去时光”的事，门被人轻轻推开，谈大夫在门口向她微微颔首。
“成沐，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元露又在成沐脸上捏了一把，极不情愿地起身，走到门口。
“元小姐跟成先生沟通过了吗？”
元露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夹，翻开：“签在哪里？”
“这里。”
顺着谈大夫的手指，一连串的英文中，“20％”这个阿拉伯代号分外刺眼。元露的手抖了抖，飞快地把文件夹合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神经过敏罢了……元露呵呵干笑两声，又打开，再不敢让视线游移，乖乖签下大名，合上递还给谈大夫。
“手术我们会尽快安排。”
元露咬了咬下唇，慎重地鞠了个躬：“劳烦了。”
谈大夫有些讶异地推了推眼镜，点头，离开。
元露站在病房门口，好久都没有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腿软，迈不开步子，手也仍然在抖。
她站在门口，靠在墙壁上，等自己恢复正常才推门进去。
“签好了？”闭目养神的成沐轻声问。
“嗯。签好了。”元露像摸小猫小狗般摸摸成沐的头：“你睡吧，我在这守着。”
“嗯……后天下午两点手术。”
“是吗？”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有些怜悯地说：“可怜的小鹿，好不容易谈场恋爱，还遇上这样的人……”
“呵呵，你都说了，我过了这么久的单身生活，好不容易谈一场恋爱，当然要谈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要是后天……你不会有事吧？”
元露笑着：“不会。要是后天……我就回来，然后做一个富有的未亡人。”
“死鸭子嘴硬。”
元露搔头，继续笑眯眯：“那么这样？要是后天怎么怎么了，我就到街上撞车，到海边跳海，到楼上去跳楼，喝水不吞咽让水噎死我！”
玫林忍不住骂了一句：“死女人！——好了好了，不管你！反正怎么样都好，你给我快点回来！我还等着你还我那两万元钱呢！”
“呵，我知。”
“还有一件事！你家里给我打过电话，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你是不是到了之后还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你要不要打一个回家？”
“你说了吗？”
“喂！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号码？转院转来转去，手机又不能用！”
“那你现在知道啦……”
“……要看你让不让我说啦……说真的，你也该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了吧？”小鹿的父母宠女儿是出了名的，从学生时代就是别人欣羡的对象。这死女人这么久不打电话回家，也太过分了……“丫头！你可别学那些有了异性没人性的人渣～”
认识这么久，元露哪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潜台词，乖乖答应：“等成沐后天做完手术我就打电话回去。”
“果然是有了异性没人性！”
她还想再说什么，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说了句什么。元露慢一拍地回头，一时没听清楚，但身后高高大大的外国男人脸上的不耐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赶紧跟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我在用公共电话，后面有人再等，先不跟你说了，拜拜～”然后挂了电话，跟身后的人道了声抱歉，匆忙离开。
成沐现在住的虽然是高等病房，但房间里没有电话，元露才会委屈自己跑来这里跟人抢公共电话。方才的男人也忒没有风度了一点，不知道女士优先吗？“美国男人跟英国男人就是这里有差……”元露嘀嘀咕咕。
晃神的同时，一个熟悉的人从身边错肩而过，元露愣了一下，开口叫住：“谈医生？”
谈大夫转过头，看到是她，往回走了几步：“有事？”
“嗯。我有事要请教谈医生。”元露咧出一张笑脸。
“有什么好事吗？”盯着元露在边上笑了快半天，成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元露举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故作神秘状：“秘密～”
成沐微微一笑，闭上眼不理她。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元露心情很好地支着腮趴在床沿继续盯着成沐的侧脸笑个不停。
成沐轻声问：“惊喜？”
“嗯。”
“莫非是找到圣诞老人提前给我圣诞礼物？”
“对啊，成沐小朋友，你要什么礼物呢？”
成沐抬起眼，笑着看她一眼，又闭上眼不吭声。
元露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呵呵地笑着：“那等我什么时候找到圣诞老人的老窝，再把他拖到你面前让你许愿哦～”
夜幕降临，窗外华灯初上。
昏昏沉沉中，成沐又一次被心脏的揪痛惊醒，左右张望，习惯性地寻找元露，元露却不在病房内。
他疑惑地看看窗外的天色——应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一般这时候元露都会呆在病房里热粥，笑眯眯地等着他醒过来。
惊喜吗？那个女孩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惊人的事了……成沐淡笑。不过后天就是手术，无论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好了……
他闭上眼正打算再休息一会，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然后传来元露压低的抱怨：“轻点啦！会把成沐吵醒的！”
“没关系，我醒了。”
元露轻笑了一声，跟什么人说了一句“东西给我吧，可以了，谢谢。”然后端着东西进来，不客气地往床沿一坐，把手中的东西搁在床头柜上。
成沐瞥了一眼那堆东西——饮料＋零食，不置可否地扬眉：“致命的惊喜？”如果他吃了这些的所谓惊喜，应该会死人吧？
“这是我吃的。”元露向他做个鬼脸，扶他坐起来，端过他一碗粥：“你的在这里。”
成沐笑着伸手去接：“又是粥啊……”
“不要抱怨，可不是人人有荣幸吃我做的东西！还烫着，你要现在吃吗……”元露盯着他看，不自觉地皱眉，把碗搁回床头柜：“一身的冷汗，又被痛醒的？”
她搔搔头往卫生间走，“先擦个脸再吃吧？”倒水，试温，拧毛巾，然后回来：“大夫说这几天最好停用抑制疼痛的药，会比较辛苦。”
“嗯。”成沐接过毛巾，“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心脏病还是疼痛症……”
元露无奈地呼一口气。
“别担心。”成沐给她一个微笑，试图转移话题：“嗯……我现在能不能接受你的惊喜？”
“再等一会。快了！”元露笑了，起身拉开把窗帘拉到最大，坐回他身边，说：“我们再约一次会吧！”
“约会？”
“我问了大夫，你不能出医院，不能下床，不能受刺激，不能激动，所以我们在这里约会吧！看烟火吧！”元露嘿嘿地笑，得意洋洋。
“哦？”成沐摸摸她的头，眼中漾着暖意，“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元露侧着头，享受他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我让枣桐去放烟火！而且还嘱咐他挑那种没声音的，省得吓到你。”
成沐嗤笑。
“好了，趁热快点吃！我们一边吃一边等，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是我们的约会哦！”
“嗯。”
元露咧嘴的瞬间，窗外一声碎响，远处有光线窜起，在暗夜中绽开一朵明媚发光的菊。她怔怔地回头，看着窗外一朵一朵分明窜起绽开，瞬间即逝的花，将停滞在一半的唇线扯到完美无缺：“烟火晚会开始了。”
寒冷的旧金山夜晚，浓重的夜色，寂寥无声的空气，辉煌而又苍白的霓虹。
如烟的花瞬间盛开，瞬间颓败。
被窗格定死的方块中，旧金山的夜却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繁华和一个接着一个的颓败中持续灿烂。
不知什么时候，成沐的手牵着元露的手，眼神交融，代替两人不敢轻易依偎的身体拥抱纠缠。
烟火美得短暂，却美得那么张扬……
就像……爱情……
也许有人说烟花并不吉利，因为太过短暂，就像流星一样，转眼既逝。但在寒冷浓重的夜色里，能开得如此灿烂，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成沐。”
“嗯。”
“后天的手术……你要加油好不好？”
“好。”成沐微笑着，像看一个顽皮的孩子般看着元露。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元露微窘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喝粥吧！凉了还要劳烦我再热一次！”
成沐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得愣了一下，错愕地说：“我以为我们是在约会。”
“我们当然是在约会。”
“但你不让我看烟火，看你，却让我看粥？”成沐好笑地扬眉。
“你会为了这种事抱怨啊，真稀奇呢……”元露睁大眼，像是第一次看到成沐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我们是在约会没错，但是你是一个在约会中的病人，所以需要特别照顾严加管制！病人是没有自由的！”
成沐笑笑，仍是依言低头喝粥。
元露坐在一边，转头看着窗户的方向，望着已经恢复宁静的夜空，意犹未尽地眯起眼：“今天的约会……”
“唔？”
“……今天的约会……”她眯眼笑着，“枣桐好像比较可怜呢！”大冷天，让枣桐那种看起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去放烟火，而且……
“旧金山好像不允许放烟花的吧？”
元露嗤笑，因为为难了枣桐那样的优雅贵公子而心情愉快：“希望他没有被警察叔叔带走。”
“他确实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元露点头：“不过只有这次，应该没有关系吧？”她笑着。
“没关系。”
元露看着成沐微笑的眉眼，觉得开心。谁说这个人没有朋友？就算本来没有，枣桐决定帮他转院的时候也有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手术前找个机会给枣桐表示他的祝福和心意！
她是故意让枣桐去跑腿，去做这种不适合的事！
之前枣桐一直在隐瞒他们这个大BUG。就算是在成沐的默许下进行，就算她不记恨，承认成沐是朋友的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吧？
那么她就给他赎罪的机会——放烟火。果然这么荒谬的要求，那个人都没有拒绝呢！
微笑，然后自言自语：“我发现，做‘成沐’的朋友好像不太容易呢……”
滴答。
滴答。
滴答。
叮……墙上的时针定格在“Ⅱ”的位置上。
一直盯着时钟看的元露心头惊了一下，猛地转头望向病床上的成沐，担忧的神色又不自觉浮了上来：“成沐……”
成沐只是对她微笑着，很温和安静的眼神，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成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成沐点头。
“OK！那我们走吧！”
医生和护士推着成沐出了病房，沿着走廊一直向前。元露跟在后面，手脚僵硬，几乎迈不开步子，短短几步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枣桐站在手术室门口，定定看着他们靠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咳了一声才发出声音：“元露，办公室有你的电话。”想想，又加了一句：“国际长途。”
“我……”元露怔住，愣愣地看着成沐。电话？这个时候的电话？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只有玫琳知道她所在的医院，但是……
除非是……家里？元露的神色变幻不定。
“小鹿。去接电话！”成沐说的是祈使句。
元露扭头看疯子般看着他，眉一拧，发起了倔脾气：“我不要！”
“……小鹿，听话！”
“你动手术叫我去接电话？”元露恼怒地跺脚，“你难道不知道我很担心，我很怕，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身边吗？”
“但是……这个电话很重要吧？”
元露抿唇不语。
成沐跟着沉默了一会，礼貌地问边上的谈大夫：“可以把手术时间推迟几分钟吗？等她回来再送我进手术室。”
谈大夫看看元露，点头：“可以。”
“小鹿？”成沐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地询问。
“好，我去接电话！”元露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眼，小跑几步，又是不舍地停下，回头：“你会等我吧？”
成沐点头：“嗯。”
元露这才跟着护士转进一间办公室，接转过来的电话。
走到办公桌边，拿起话筒，深呼吸，把话筒拿到耳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镇定：“喂？”
“……是小鹿！小姨你来听！”
表姐的声音。也难怪，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老爸老妈怎么打国际长途……
“喂？小鹿！你在吗？我是妈妈！”
老妈的声音从电话那边穿过来，从太平洋的那边穿过来，就像穿越了百年。元露眼眶一热，几乎就这样哭了出来，声音发颤地叫了一声：“老妈……”
“哎！妈妈在！你怎么样？成沐现在要动手术吗？现在情况怎么样啊？听玫琳说不是很好？……”
“嗯……他……”元露像是忘记了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拼命点着头，“他现在要动手术……”
“小鹿……你帮爸妈跟他说一声，就说……就说我们等着他正式登门的，上次的不能算数，所以……请他加油！一定要挺过去！”
元露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嘴角却努力扯出微笑的表情，低头轻声应着：“嗯，我会转告他的。”
“你……你也要加油！爸妈等着你回来！”
点头。“我会跟他一起回来的！”
“……”
“……老妈，成沐要动手术了，我去送他，我……”
“那就挂吧。”
“嗯。”
元露搁下话筒，呆了两秒，抬起衣袖把眼泪抹掉，拍拍脸颊，深呼吸，扯出一个几近愉快的表情，转身往外走。
她走到走廊上，看着手术室前的人微微松了口气：成沐还在那里。
“家里电话？”
元露走近，低下头看他，笑了：“你应该改行去算命。”
“是吗？”成沐苍白的脸上带着苍白的微笑，白得像在发光。
“我妈让我跟你说，他们等着你正式登门，所以让你加油，要陪我回去。”元露说着，笑着，然后看着他。
听完话的成沐眉眼微微带出温柔的弧度，笑意温暖。
定格般的三秒。
……
“时间紧迫，我们进去吧！”成沐身边的医务人员推动他。
“成沐！”元露突如其来地尖叫了一声，拉住成沐的手。
成沐被他吓了一跳，回握她的手。
“成沐！我……”元露的两只手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神情绝望得像在海滩上濒死的鱼。
“元小姐，请你放手！”
“把Miss元拉开！”
“Miss元，你这样我们无法动手术……”
成沐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看他的眼神，微微地蹙眉，不应她也不劝她放手。
枣桐从后面环住元露的肩，低声劝说：“元露，快放手！成沐他会回来的！他不舍得！他只有进去了才能病好，才能陪你回去！”一边不着痕迹地带着她往后退。
元露任由他们把自己的手跟成沐的手分开，拖离，视线只是纠缠追逐着成沐的眼神，喃喃般地叫着“成沐”、“成沐”、“成沐”……
手术室的门当着元露的面关闭的时候，一切缠绵都一下子消散殆尽。元露大声哭喊起来：“成沐！我爱你——你不要丢下我！”
枣桐淡漠的脸上也露出几丝不忍，轻轻拍着她的肩，诚心祈求着医神的仁慈。
请……让成沐回到这个女人身边。不要让这段荒诞却美丽的感情在盛放之前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