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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成沐隔天才醒，但神色疲惫，只是跟元露说了几句话，又睡去了，再醒已经是另外一天了。
元露很恐慌。这次跟上一次住院的感觉完全不同。成沐的眼里连一贯天性的笑意都被倦意掩盖了，看起来憔悴得可怕。
枣桐经常跟成沐的主治医师Dr.Gorton关在办公室不知道说些什么，有好几次出来的时候脸色都非常难看。元露怀疑他们因为什么在争执，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因为成沐还病着。
“小鹿。”
元露猛地回神，发现成沐正转过头担心地看着她，赶忙笑了笑：“我在冥想。”
成沐半闭上眼睛，轻轻问：“冥想什么？”
“冥想蓝天白云青草绿地。”元露胡说八道。
“西藏？”
“嗯。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很想去。”
成沐微微睁开眼，微微一笑：“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在青藏高原呼吸的。”
“当然当然，我知道。”元露呵呵直笑，“但是我们老师说得太美好了。丢掉一切，背上背包，去陌生的地方旅行，认识陌生的人，吃陌生的东西……”
“女孩子出去旅行不安全。”
元露乖乖点头，一点也不怪他泼冷水：“所以我没去。”
“……我以为你不喜欢走动。”
“我更喜欢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只要给我电脑和食物，我可以呆到天荒地老。但是那跟梦想无关。”
“所以你冥想？”
“对，所以我只能冥想。”元露胡诌完毕，看他努力振作着跟她说话的疲倦神情，忍不住叹气：“你要躺下睡一会吗？”
“……好。”
元露扶他躺好，在边上坐了一阵，跑去自己的房间把笔记本电脑搬过来，然后打开电脑坐在沙发上发怔。心里空荡荡地不着靠，虽然对着电脑，却什么都不想做。不想逛论坛，不想写文，不想上□□和MSN……
“怎么了？”
元露转头发现床上的男人仍没睡着，睁着眼地看她，眼神很温柔。“你怎么不睡？”
成沐没应声，淡淡地勾了勾唇。
元露想到什么，轻“啊”了一声，起身说：“我去拿药。”这人大概很累，但是又睡不着了吧……
“不用了。就这样，我们说说话吧？”
成沐的要求让元露愣了愣，想了想还是把电脑放在一边，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好。想说什么？我可不会讲故事。”
成沐往边上移了移：“不介意的话，你也躺下吧？”
躺下？跟成沐……躺在一起？元露的脸刷地红了。
“我……不会怎么你的……”成沐也有点发窘。
元露咳嗽两声，一边点头一边爬上床：“当然，你应该当心我会怎么样你。”在成沐旁边躺下，小心缩成一团，怕压到成沐身上的吊针。
成沐皱眉，把她往自己那边拉了拉：“别掉下去。”
额对着额，鼻尖对着鼻尖，只要睁眼就是对方专注的眼睛。这种姿势暧昧得让元露脑袋发烧，僵着手脚不敢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很紧张？”
望着近处放大的清秀脸庞，元露屏着呼吸瞪了他一眼，却意外发现成沐的耳朵正在慢慢红起来，才察觉对方跟自己一样紧张难受，终于噗哧一声笑出来。
成沐的脸更红了几分，说话都有些结舌：“你照顾我也很累了……所以……”
还是那个会害羞脸红的“^_^”啊……元露忍着爆笑的冲动，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肩，宣布：“宝宝乖～姐姐给你讲个故事。等姐姐讲完了，要乖乖睡哦！”
“小鹿！”无奈而懊恼的声音。
元露不理他，闭上眼，压低声音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个揽云庄，里面有个很任性的孩子，叫做茶杏……”
成沐知道她在讲自己写的小说，看了她一眼，失笑地闭上眼睛。
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枣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成沐跟元露孩子一般相拥着安睡，勾了勾唇角，小心带门出去。
元露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看到窗帘被风吹得很高，屋外正在下雨，风很大，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了，敲着墙壁砰砰作响。
元露打个哈欠，起来把窗关上，再爬回床上想躺下，却意外看到边上缩成一团的清瘦男子，想起之前的一切，来不及做出任何窘迫的表示，就被他脸上过分的苍白和一额冷汗吓到了，慌忙去拍他的脸：“成沐！成沐！”
成沐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无意识地闭上，低低地梦呓：“冷……”
“是不是发烧了？发烧了不是会热吗？”成沐的额不烫，很冷，冷得像冰块一样，冻得元露一缩手，心头也是一颤——这人又病了！
她回头按响床头的铃，快速跳下床，找到暖气遥控器调高好几度，拉过早已被自己不自觉拖过来的被子，把成沐裹了个严实，再紧紧抱住。“别怕别怕！一会就暖和了一会就暖和了……”
这时候的美国本来就冷，前几天成沐拖着她去顶楼吹风也是极荒谬的事，而今天答应他跟他一起休息根本是另一个错误！若不是她睡觉不老实，抢了成沐的被子，成沐也不会生病……
“怎么了？”Dr.Gorton从门外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医生护士。
“他病了……”元露被人从床上拉看，站在边上，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给成沐做检查，喂药，打针，换吊瓶，突然恨起自己不是学医。
为什么每一次成沐痛苦的时候，她都帮不了她？
为什么每一次成沐病倒，她都只能站在边上手足无措？
她想帮他！她陪他到美国来不是为了害他在顶楼吹冷风，不是为了让他心脏病发作，不是为了抢他的被子让他生病……
可是她怎么就帮不了他？她怎么什么都没办法做？
“Miss.元，不用担心，Mr.成这几天身体不好，抵抗力比较弱，所以容易得病，只要按时打针吃药挂吊瓶，不会有什么问题。”
着凉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他的心脏呢？元露张了张口，没有将话问出口，厅里适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因为怕吵到成沐，所以铃声调得很低，但元露还是听见了，跟Dr.Gorton道了声抱歉，离开去接电话。
“喂？”
“小鹿～我是澄衣～”
“……”元露怔了怔，才想起今天就是澄衣所说的“后天”，“啊……对不起澄衣，我差点忘了这件事……你过来吗？”
“我已经在研究所外面啦！门卫不让我进去～”
“哦……”元露为难地看看成沐的房间，皱眉。她原本想，若是澄衣还没出发，就让她别过来了，这下可好，连推拒的借口都没了……“好，你在门外等一会，我去接你。”
挂上电话，跟Dr.Gorton交代了两句，元露才取了外套出门。
风雨交加，白天也昏暗得像夜晚。下楼，小跑，远远就看到门口一个职业套装打扮的女子一边抖着雨伞上的水，一边跟旁边的门卫说着什么。
“澄衣？”
那女子转过头来，对着她一笑。这是第一次看到澄衣的真人，虽然曾经看过照片，但照片跟真人还是差上很多。澄衣并不漂亮，但是笑容明媚照人——这是只有动起来才看得出的魅力。
“没想到这里还有咖啡馆，而且咖啡泡得还不错。”澄衣闻着手中的咖啡，惬意地闭上眼。
元露点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玻璃窗外下不停的雨。
“怎么没看到你的那位？”
元露慢一拍地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你男朋友呢？你不是在这里陪你男朋友吗？我还以为至少能见他一面呢……”澄衣优雅地微笑。
元露低头不安地躲开她的眼睛，讷讷地说：“他前天拉着我去顶楼吹风，还爬楼梯，结果心脏病发作了，好不容易醒过来，又被我害得着凉，正病着呢……”
澄衣惊讶地张了张嘴，恍然大悟：“难怪你今天这么心不在焉……”
“对不起，澄衣，我……”
“虽然难得见面，但是你不用为了陪我而丢下生病的男朋友。这样我不会愉快的！”澄衣不以为然地皱眉。
元露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不介意的话，一会我跟你一起去看他？”
“也好。”虽说一般人都不喜欢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太多人看到，但依成沐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澄衣想见他的男朋友，她想陪在成沐身边，也算是两全其美吧……
看着元露又不自觉地神游，澄衣低声问：“你不开心吗？”
“……”元露不知道该怎么答应才好。若是来美国旅游也许，但现实让她怎么开心得起来？
“但是你不开心的情绪会影响到他吧？”
“我已经尽量让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快乐了……”
澄衣摇头：“不对！你想想你来之前是怎么想的！不要一急一慌就忘了！”
澄衣的话让元露着慌，恼羞道：“澄衣！我不喜欢人家搞得很了解我一样！这种状况不身临其境谁没资格说什么！”
“我不是在指责你……”
“但是你在指手画脚！”元露打断她的话。
澄衣看了她一会儿，叹气，喝口咖啡：“好吧，你已经失去冷静。我暂时不想再跟你谈这件事。”然后她起身去取外套跟伞：“让我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吧！”
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好吗？
我怕。
怕我死了？
怕你死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澄衣的话让元露想起很久以前跟成沐的对话。那才是她原来的心情，但是到了美国之后一惊一乍早已经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而她比自己想的还要胆小懦弱，所以她恐慌了，于是死不承认。
回到房间。Dr.Gorton已经离开，留着一个护士在房里。
成沐还在睡，脸色还是苍白，但不再呓语，似乎睡得安稳了许多。
澄衣凑近去看成沐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好一阵，转身拖着元露出去：“好小说的男人……”
“你看到的只是外表，”元露苦笑，“还有更小说的你不知道。”
“你确定你是真的爱上他，而不是因为梦中情人出现在现实中所以才会神魂颠倒？”
“有差别吗？”
澄衣扬眉。
“我知道自己爱他。怎么爱上的很重要吗？”
澄衣失笑：“现在你的神智又清醒了？”
元露把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很累很累：“对不起，澄衣。我慌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帮他，但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很累……所以我疯了……一遇到他，我的理智都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躲了起来……你说的我明白……但我需要时间……”
澄衣望着天花板，轻轻拍着她的头，知道有些事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也帮不上忙。
依靠了好一阵，元露才抬起头，撑出一个笑容：“你不会生气的是吗？”
“是的，我不会。”
“……对了！我在国内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让我来美国的话帮她来看看你。还有一张条子，我去找给你！”
把便条接在手里看了两眼，澄衣笑了：“另外一个网友而已。”
“她还帮了我一个不小的忙。世界真小……”
“是吗？”澄衣把便条收起来，整整衣衫，决定走人了：“我们也见了面了，你男友也看过了，你现在这么忙，我也不打扰你了，以后有事还是Q我吧！”
元露有点遗憾：“我也没好好招待你……”
“好像我才是那个该请客的地头蛇吧？”澄衣笑得有趣。
元露送她到门口，澄衣摇头让她别送了：“行了，我知道路，你回去陪你那位吧！”
“那……再见。”
“再见。……啊！对了！”澄衣走了几步又回转问她：“他现在很严重的是心脏病是吗？”
元露怔怔地点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如果威胁他生命的是心脏病的话，为什么要住在疼痛症研究中心治疗？”
元露的脑袋一下子涨大了好几倍，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这个！就是这个！从脑子里闪过好几次没有抓到的就是这个！
威胁成沐生命的是心脏病，为什么要住在疼痛症研究中心治疗？
找到了问题所在，元露立刻去找枣桐。她需要一个答案！说的也是！威胁成沐生命的是心脏病，为什么要住在疼痛症研究中心治疗？
枣桐出人意料地冷静，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地走到柜子边取出一瓶酒，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元露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我不喝酒！”
枣桐静静地把手收回去，喝了一大口酒：“很少遇到这么典型的疼痛症病人了，所以上面不肯放手。我提过很多次……”
“因为典型，所以就可以不顾成沐的死活吗？”元露恼火地打断他的话。枣桐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成沐是典型的疼痛症病人，所以研究中心不肯放弃这个研究对象吗？那是一个人啊！不是什么白老鼠黑老鼠！“他们知不知道心脏病会死人的？”
“Dr.Gorton说会请心脏权威过来会症……”
“会症个屁！我看分明就是推托！”元露气得浑身燥热，口不择言。“要是真的担心成沐的身体，就应该一开始就送去专治心脏病的医院！现在他每一次发病都没有应对措施，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呀！成沐也是，他怎么会被你骗到这里来治病，难道他还会像我这么糊涂么……”
说到这里，她愣住了。成沐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大BUG的存在？多半……是故意的吧……她猛地闭嘴，抢过枣桐手里的酒杯，就着杯子也喝了一大口酒，塞回给他，然后按捺心神望定枣桐，低声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元露很凶地瞪着他。
枣桐呼出一口气：“这家研究所是我父亲开的。如果有原因的话，应该就是这个。”
“他把你当朋友，不想让你跟你家人作对，难道你就这么由着他么？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呀！”
枣桐冷静地摇头：“不会！Dr.Gorton已经去请心脏权威了！”
“你……你简直就是冷酷无情莫名其妙！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成沐弄走的！”元露咬牙跺脚，飞快地转身离开。
回到跟成沐的套房内，元露翻出电话本，坐在客厅里打电话。
“澄衣！我想帮成沐转到专治心脏病的医院，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是吗？把电话给我，我自己联系！”
挂断，拨号。
“哈罗。Mr.Dunne？我是Miss.Lee的朋友。请问您是奥尔科特医院的医生吗？我需要您的帮助。……是的。我这里有一个心脏病的病人，急需救治，希望能转到奥尔科特医院去，您能帮忙吗……”
“元露！”枣桐出现在门口。
“对不起，请稍等一下。”元露捂住话筒，挑眉看着他。
“你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得到我父亲的同意，否则会很麻烦。”
“你愿意帮我？”
枣桐叹气：“我愿意帮你。”
“OK。”元露重新拿起话筒，跟电话那边的人道歉：“Mr.Dunne，很抱歉，这件事我再给您电话可以吗？……那就这样。再见。”
挂上电话，她靠在旁边的墙上，望着枣桐：“你打算怎么做？”
枣桐瞥了一眼成沐的房间，以及房间里忙碌的护士，指指门外：“去我办公室谈吧！”
“好。”元露利落地答应，利落地跟着他出去。她知道与其留在昏睡的成沐身边自怨自怜，早点让成沐转院得到更好的治疗对成沐更有利。而且她必须为成沐做点什么才能消除自己满心的愧疚。她需要为成沐做点什么！
跟着枣桐又返回他办公室，坐下：“好了，你可以说了。”
“这家研究所有百分之十的投资来自成沐的公司。”
“所以？”
“你必须说服成沐。”
元露点头：“可以。”不把这个大BUG告诉她，成沐已经理亏，敢再反对试试看，她就翻脸！
“我父亲那边我会搞定。”枣桐淡淡地说，然后告诉元露：“Dunne确实对心脏类有一定研究，但是并不是最好的。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他望着元露，露出询问的神色，似乎有些迟疑：“可以吧？”
“当然。我不懂这些。”
枣桐微微一笑：“谢谢。”
元露一时想不出他在谢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在谢谢她还愿意相信他，于是回以微笑：“不客气。”
成沐昏睡了很久。不是昏迷，而是昏睡。睡得元露心里急得慌——她跟枣桐商量好的事都要等成沐醒了之后才能进行。无论两个人计划得再好，准备得再充沛，成沐不醒的话都只能搁置。
成沐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元露坐在床边支着头打瞌睡，脸色不好，眼底有着阴影，似乎成沐昏睡的时间里，她反而睡得很不好。
成沐皱眉。
他一动，元露立刻被惊醒，惊喜地看着他：“你醒了？”
“嗯……”
声音沙哑……元露赶紧倒了一杯水过来：“喝点水。”
成沐笑笑，由着她扶起自己，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后担心地看着元露脸上明显的黑眼圈：“你没睡吗？”
“昨晚睡了。现在是下午。”元露笑着。
“抱歉……”
成沐刚开口，就被元露接了过去：“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的抢了你的被子，你也不会着凉生病……对不起！请原谅我！”她低头做膜拜状。
成沐微笑，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没关系，是我考虑得不周详。”
元露挑挑眉，低下头直奔正题：“我听说……”
“什么？”
“我听说这个研究所对心脏病的治疗没有涉猎，是么？”元露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和蔼可亲地微笑。
成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应才好。微笑僵在脸上，表情甚至难得显得有些可笑。
元露抬头，继续笑得和蔼可亲：“所以我想帮你转院，你不会反对吧？”
“小鹿，我……”
“不会反对吧？”
“呃……”
“关于转院的医院和负责的医生，枣桐说他会搞定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不会反对吧？”元露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很坚决，容不得别人说不。
成沐有些哭笑不得地点头：“我不会。”
“那就好。你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东西。”元露满意地起身。
“小鹿！”
“唔？”
“你在生气吗？”
元露眨眨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没有！”这个人……并不是很热情的人，虽然温润好脾气，但是并不是随便对人好的人。枣桐在他心目中是唯一的朋友，所以做这种事……也不意外……但是……
她转回来站在床前，问：“在你心里，什么最重要？”
“啊？”
“啊什么？回答！”
成沐试探地问：“你？”
元露笑了：“说心里话，不是甜言蜜语！”
成沐微笑：“你。”
“好吧，我相信。所以请你下次别搞这种飞机！你死了我会伤心的。”元露边说边搔头。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用……
“对不起……”
又是道歉？“你……唉，算了……”
咚咚咚。房外有人敲门。
“谁？”
“我。”是枣桐。
元露开门让他进来。
枣桐嘴里叼着一支烟，没点燃，但看起来有些颓废，跟他斯文公子哥的模样一点都不般配：“我已经联系好医院跟医生，会尽快办好手续的。”
元露皱眉，不满他的状态：“你父亲那里呢？”
枣桐愣了一下，牙一咬，嘴里的烟上下晃了晃：“我跟他说过了。”
“然后？”
“不会有事的。”
“……是吗？”元露也这么希望，但枣桐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她把眼前这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叹气：“好吧，我去跟成沐说一声，其余的拜托了。转院的事真是越快越好……”
枣桐点头。
元露随手抽走他嘴里的烟，关门，转身走进成沐房里。
成沐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给她一个微笑：“枣桐跟他父亲有些问题，但并不是不能解决的。”
“家庭问题？越来越言情了，呵呵……”元露干笑，像在租来的那个小窝里一样，躺在床边的沙发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安心等待结果。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手术，如果这样都救不了成沐，那么只能说是……元露看看手心的姻缘线——他们有缘无分……
“成沐，”她轻声说，“以前看过我掌纹的朋友曾经告诉我，我的姻缘线很长，虽然错乱，但是绝对会得到幸福。所以——一切会好的。”因为她姻缘线上那个人就是成沐！一定是成沐！只能是成沐……
“会好的。”成沐温柔地看着她，鹦鹉般地学舌，知道自己让她很疲惫。
“我在想……要是一切回到大学的时候该多好……”大学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上课睡觉吃饭上网写文照顾店里的生意，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因为认识了成沐，生活陷入一片混乱，先是春心大动，然后是动心的那个对象失踪，自己抛弃原有的生活，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忙碌颓废之中，再后来，他又出现，被所有的疾病药品医疗器械弄得头晕脑胀……
依她懒惰又怕麻烦的性情，缩回大学是最好的选择……
元露晃神了一阵，警觉地望向成沐，果然见他一副沉思的表情，分明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忍不住撇嘴叹气：“我逃避现实的毛病又犯了。”
“不是！”
不是？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坚强的女孩子，对自己那么诚实。”成沐疲惫地半阖着眼睑，眼底却仍是了然的笑意。
坚强？诚实？元露搔头，不知道怎么说。
很多时候，她更希望自己能活在网络里，可以不理会现实中的任何东西。她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玫琳笑她是因为现实中过得不够舒坦，被俗物纠缠得恶心了，所以才会无病呻吟……
对！她不舒坦，被现实纠缠得恶心。她从来不奢望有一天谁来照顾自己，甚至从来不奢望得到任何馈赠。她觉得人是该知足的，不属于自己的过于奢侈的东西只会让自己折寿。
这也是她直到大四遇到成沐，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
但是她现在对成沐的关心，却接受得这么坦然……“我肯定是会折寿的……”元露笑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
“嗯？”
“成沐！”元露凑近身子，几乎是贴在成沐的胸口，很近很近地看着他，眨着眼睛：“你刚才没有顺着我的话劝我离开，意思是你想通了，再也不会推开我了对不对？”
成沐淡淡地笑着，声音有些微哑：“美女近在咫尺，怎么舍得推开？”
“下流笑话？嗯？”元露扬眉。
成沐嗤笑：“我是成年男人。”调整坐姿，试着去舔她的唇。
元露却猛地抽离了身子，不确定地望着他：“不会吻着吻着就晕倒？”
成沐轻咳了两声，认真地回答：“我确定。”虔诚就像是在教堂，回答牧师的“是否愿意”。
“好吧。”元露双手撑在床上，凑近唇去吻他，唇齿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