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消失(1 / 1)
“塔娜?你······”巴格勒震惊地望着从车里走出的女人,显然,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塔娜跳下车,河中央驶来一叶扁舟。上边站立着一个女子,淡淡的妆容,肃杀的神情,俨然就是舞裳。
舞裳上了岸,走到我们面前,讽刺着:“呵呵,果然。巴格勒,你的诺言要什么时候兑现?”巴格勒把我护到身后,回道:“舞裳,我早就对你说过,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唯有这件事不行。我答应过暖儿,要与她生死与共,至死不离。”我望着巴格勒的侧脸,笑着点头。“好一个生死与共,至死不离。我愿意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没想到,你竟然也这样背信弃义!”舞裳咬着唇,冷冷地说着,“既然如此,我就彻底地分开你们,我要看看你们还能怎样生死与共!”舞裳示意了我身后的塔娜。
“舞裳,要是你还是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巴格勒气愤地说道。“不客气?巴格勒,看看你的手心,你还能拿得动剑吗?”舞裳笑得妩媚。我从未见她如此笑过。我一把抓起巴格勒的右手,掌心发紫,生出了好些条纹。“这是······舞裳,你竟然对巴格勒下毒!”“锦纶,我也是不得已。巴格勒只要一碰你,他的毒就会越深。不出多少日子,他的功力就会全废。如果不加医治,那么,失掉的就是命了。”舞裳这样说着。塔娜走上前来,将短刀丢到了我的脚边。“锦纶,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动手杀了巴格勒,那么,他永远是你的了。二是,你自尽,还巴格勒自由之身。所有的罪恶之源都在于你,只有你死了,天下就会太平。”舞裳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决断。
“暖儿,你别上她们的当!”巴格勒急急地对我说道。刀起,直直挥向舞裳。舞裳巧笑着,也不躲。我亲眼看到巴格勒在她面前倒下。“巴格勒,我劝你省省力气,好好地看场戏吧。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女人究竟会怎么做呢?也许她会杀了你呢。”
我紧紧盯着脚边的刀,有这么一刻,脑海里一片空白。我蹲下,抚上刀身,冰凉的,不经令我打了一个冷颤。“暖儿,”巴格勒来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不要做傻事。”我望着他,我不能杀巴格勒,我怎么可以杀他?
“不重要了,能活多久就是多久,只要我们记得曾经快乐过就足够了。对不对?”巴格勒听我这般说道,点了点头。“能和巴格勒在一起,我已经很幸福了。何况,我还做了你的妻子。”我笑着,边笑,边淌着泪。我握住刀,靠进巴格勒的怀里。我几乎听到了心撕裂的声音。“记住要在奈何桥上等我,不能让我孤零零的,我会害怕。”巴格勒点点头,垂下了眼帘。我反手,将刀没入心里。我笑着,对舞裳和塔娜说着:“没有人能分开我们的。舞裳,谢谢你曾经救过我们。”我躲进巴格勒的怀里,他的胸膛温热,是我一生的归宿。
“不,我不会让巴格勒死的,他是我的!”舞裳尖叫着,“你杀了他,你,你,你为什么要杀他?”塔娜呆呆地,竟似痴了。我握住巴格勒的手,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闭上眼,圣吉儿湖的冰消融了,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了。
马蹄声一片,许多人的呐喊,已恍若隔世。要回家了。
是锦阙歌台,我又回来了吗?没有蒙歌在一旁伺候。我的双足被金链条牢牢锁住。抚上心口,有一道伤疤。我苦笑着,真是命运作弄啊!辗转一周,又回归了。巴格勒呢?应该是被舞裳她们带走了吧。
“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说话的是兮阙。要是他不出声,我真的以为这屋里只有我一人。我重新闭上眼睛:“很累,像是已经活了一辈子。心里发酸。”“这次,我为你准备了很特别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淡淡的话,微眯的双眼,是帝王受辱后的表情。“也许吧。”我动了动束缚的脚,说道。
是他们,未央、修为、裣纴。他们被关在水牢里,身上有许多伤口,每一处都深得见骨。惨白的脸,残破的唇。蒙歌已经死了,她是咬舌自尽的。她的身上有刀伤,鞭伤,脸上的伤口已经腐烂。她才二十岁啊,她还年轻,她劳苦一生,什么都没有开始,就这样消失了。晟戎还在等她回家,她怎么可以······
我没有哭,仿佛泪水已经干涸了。我扶起蒙歌,轻轻说道:“别怕,我带你回家。我早就说过,你什么都不欠我了,你也该放下,好好地回去。”我扯掉了她手里的锦帕,那是小时候,我送她的礼物。她一直保留着,舍不得丢掉。她曾说过,只要锦帕还在,她就要一生一世报答。“你那么爱漂亮,我一定会为你好好打扮。你开开心心地走,不要有牵挂。下辈子,找个好人家,不要再遇到像我一样的人了,就是遇到了,也不要理睬。知道吗?”蒙歌不会再回答我的问题,不会再煮茶给我喝,不会再与我一起刺绣。她的生命已是终结。
我扶着蒙歌,缓缓地往回走着。未央他们垂下眼帘,泪滚滚而落。这一天,天阴沉沉地,祭奠了一个少女。
我求了兮阙,他答应将蒙歌的尸体送往淮阳,交给晟戎。我写了封血书,可里边的歉意与悲痛都无法表达我的感情。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他们今日不会落得这样。巴格勒生死不明,未央他们被抓,蒙歌的死,对我而言,不能不说是沉重的打击。兮阙变了,变得更加勤勉,天天有处理不完的政事,他似乎遗忘了我,遗忘了这诺大的锦阙歌台。我常像魂魄一般徘徊在长长的回廊里,赤着脚,听着链子敲击的声音,数着格子。许多宫人都说我疯了。芙蕖也来看过我,只是叹气。
我变得爱唱歌,深夜里,唱着凄凉低靡的歌,轻轻地,却可以被路过的宫人听到。渐渐地,这里成了鬼楼一般,所有人都会闻风丧胆。我吓走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夜里,除了我的屋子,和屋外夜明珠的光亮,其他的地方都是暗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为这里是座陵宫,埋葬着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这个夏季,池里的荷花没有开,和冬天一样败落着。蒙歌的尸体应该已经送到了晟戎的身边。我一直是自负的,我总以为,我可以保护他们,但是,到头来,害死他们的竟是我自己。未央他们已经转到了普通牢房,没有再对他们用刑,也没有善待他们。我猜不透兮阙的用意,也不想再猜了。我可以每天去看他们,给他们带去吃的,与他们聊天。日子回归了,很平淡。
这夜,没有防备,兮阙来了。因为是夏季,他穿得很单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过路的宫人说,他是遇到了政治上的麻烦。但是此刻,他完全没有表露任何。径自进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道:“这是我见过的做华丽的冷宫了。”“是吗?”我整理着地方,淡淡地反问着。“你以为你这样惩罚折磨自己,一切就会改变?我就会后悔心痛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干净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你骗的了自己吗?你能说服你自己吗?你是在对我无声的抗议,你是要折磨我。你现在每做一件事,我都痛在心里。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因为你的朋友在我手上,你又不敢违抗我。你只好不断地折磨自己,来达到你的目的。蒙歌的死,我难辞其咎,但是,我没有想过要杀她。”“你不需要解释,错的不是你,是我。如果当初我不接近你,不利用你,就不会有今天。许多事就不会发生。现在我已经被你锁住了,我逃不掉了,我认命。”“锦纶······”兮阙看不见我的表情,我拭擦着桌子,道:“你出去吧。”
兮阙离开后,我抬起头,铜镜的一侧映出了一张脸,右脸颊上有一道伤痕。我抬手抚上,已经不疼了。蒙歌,你为我的付出,我会永远记着,你安心地走好。
室内有着淡淡的馥香。桌上的茶还弥漫着氤氲,仿佛蒙歌来过。
我再去见未央时,蒙了面纱。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一切,叹着气,道:“何苦如此?”我笑笑,没有回答。修为别过头,隐忍了男人的眼泪。裣纴揭去我的面纱,用手轻轻抚上,眼里满是心疼。“苏,蒙歌见了,会伤心的。”“没关系,她最能理解我的。”我回答着,重新覆上面纱。“你们放心,我会就你们出去。我已经失去蒙歌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我离开了牢狱。第一次,主动去找兮阙。我有多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他的寝宫点着明丽的灯火。闪烁着,恍如蒙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