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踏青（1 / 1）
最后一场雪过后，迎来了春天。锦阙歌台里，桃花香四溢，我虽看不见，却也可以想象这满庭桃花的景象。远处传来声响，听着脚步便知道是兮阙来了。自从失明后，我的听觉好了许多。兮阙走到我身边，道：“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错误？”未等我反应过来，他解释道，“你这样站在花旁，不是令它们失色吗？”我笑说着：“哪里会是这样。”
有人匆匆跑来，不用猜就知道是蒙歌。她在我身边停下，向兮阙请了安后，说着：“大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大王要什么时候出发。”我有些诧异：“出发？去哪？”“主子，大王说今个儿天气好，想和您一起去踏青。”“踏青？”“是啊，主子，你可以去外边看一看，真的很漂亮······”突然，蒙歌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即说道，“嗯，对不起啊，主子，我的意识是你可以出去感受一下。这样对身子又好处的。”说着，讪笑了几声，不再言语。“没关系，蒙歌，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既然如此，我怎么好扫了你们的兴致，去吧。”“是。”蒙歌开心地应着。兮阙将风衣披在我身上，道：“虽然入春了，但还是有些凉，小心点好。”我点点头，裹紧了风衣。
我们走在上山的路上。兮阙一直都是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不停地提醒我脚下的路。蒙歌跟在我们身后，不断地说着四周风景的迷人，山路的迤逦。我听着蒙歌德诉说，问着空气里夹杂得新的气息，就像亲眼看到了一般。“锦纶，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兮阙擦去我额头的细汗，关切地问着。我摇摇头，道：“不累，我可以走到山顶的。到了山顶，一切都会不一样，都会好起来的。”“那好，我们就马不停蹄地直往山顶。”兮阙大声说着。
“主子，你用了白明珠后，身子好得真快，我不行了，我要休息！”蒙歌扯着我的衣袖，喘着气说着。我笑问道：“你不是有武功吗？怎么还会累？”“主子，我的功夫没有什么内力的，因为我很懒，所以晟戎没有教我。”我说道：“那是因为他怕你累着。好吧，你就在这里休息一阵子，等有力气了再赶上我们。”“是，主子。”“我们走吧。”兮阙轻声说道。我点头随他而行。
山路崎岖，我又看不见，突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脚底一滑。“锦纶，你怎么样？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不要紧，你不要自责。我好像崴到脚了，不过没伤到骨头，休息一下就行了。”“你坐下，我看看。”说着，兮阙扶我到一旁的石上坐下，抚着我的脚问道：“是这里吗？很痛吧。”“不痛了。可以走路的。我们快些上山吧，否则，天黑了，就看不到美景了。”“来，我背你。”没等我答应，兮阙便背起我，道：“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也不会累。小心啊，我们要上山了。”我伏在兮阙的背上，轻声说着：“兮阙，谢谢你。”你明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你为何还要对我这般好。你让我如何承受？
不知走了多久，兮阙停了下来：“到了，我们到山顶了！来。”兮阙放下我，将我拉到亭子里，道：“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你······”没等我说完，兮阙已经失去了踪影。
有乐声响起，伊人唱道：
“初兮，飘兮，
桃花散入一帘梦，花影重重。
重兮，止兮，
暗香浮动满城风，香气浓浓。
歌台舞榭，遥山相望，待不思量。
和花和水，去年今天，窗纱月华。
大家长年少，怎不思量？”
我出了亭子，接到了落花。好多落花啊，浓郁的香气，像是要弥漫整个世界。不少山上的游人已经在赞叹了。“高山乐，片片桃花拂不开，初蕊斜阳，怎教思量？”我淡淡地说着。兮阙来到我身边：“只要你肯下心，便能思量。”我不见他的神情，但从他的话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忧伤。我换了个话题，道：“这一些都是你安排的吗？”“是。”兮阙叹了口气，道，“喜欢吗？”“嗯。”我点点头，“我刚才都听好些女孩子羡慕的声音呢。可惜我看不见，否则，一定会很难忘。”“有些东西，不一定要用眼睛来看的。我相信，它已经刻在了你的心里。”是吗？我淡淡地笑着。
“少爷，您看，那个女子真漂亮。小的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子。”“不错，这是本少爷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可惜是个瞎子。”我知道他们在说我。想来是个纨绔子弟。“你们说什么？”兮阙将我扯到身后，大声地喊着。“你神气什么，难道本少爷说错了吗？她本来就是个瞎子！”那少爷不服气地嚷着。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你不想活了吗？来人！”我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是士兵吗？拉住兮阙的手，道：“不要，不要计较了，他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行，锦纶，我不会让任何人侮辱你！”
“你有护卫就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可是相爷的儿子，我爹就，就是宰相，王，王颐忠！”那少爷还是不怕死的大呼小叫着。兮阙沉着声音道：“这次，你爹也救不了你了！拿下！”“兮阙，不要。宰相年迈才得子，他对天朝忠心耿耿，一心只为江山社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他的儿子吧。”“不行，我不答应，不管是谁，都不能侮辱你！”“他没有侮辱我，他说得是事实。”“锦纶，你不是瞎子，你只是暂时看不见了，你会好起来的。”“兮阙，就算是为了我，你放了他吧。我们今天出来，是为了高兴，不要破坏了这份心情。好不好？”“锦纶，我······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便听你的。都退下！”片刻之后，四周没有了动静。“还不快滚！”这话，兮阙显然是对那少爷说的。
“我们回去吧。”兮阙的声音有些烦闷。我知道，他定是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我摇着他的手道：“好了，别气了，这里应该有琴吧。来啊，我为你弹奏一曲，消消气。”兮阙有些受宠若惊：“你要为我弹琴？”“怎么，不愿意啊，不想听？”“不，不是。弹琴好！”说着，拉我进了亭子。有人捧来琴，小心地放在桌上。我摸索着，试拨了几个音。“是焦尾琴吧。音色真好。”我说着，开始弹奏起来。
悠扬的曲子中，有着淡淡的忧伤。就像错综复杂的感情，无法理清，却都又身不由己。风起桃花，琴音袅袅。时而随风飘荡，连绵不绝，时而悲亢有力，更增荡气回肠之意。用焦尾琴来弹奏，果真与众不同。尾声缓缓流出，意犹未尽。
“这是什么曲子？”兮阙兴致浓浓地问着。“是《秋怨》。在秋的这个季节最惹愁思的。这支曲子的背后还有个动人的故事呢。”“快说来听听。”
我淡笑着说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均娘的女子，与他青梅竹马的爱人成了亲。原本这是桩美事，女子知书达礼，男子学识渊博，关心民情。但是，自从成亲后，男子因为过于疼爱自己的妻子，而误了自己的正业，不再勤学苦读，年年朝廷选官都未被提及姓名。其父为了男子的前程，便让均娘地离开男人。均娘被迫答应，远走他乡。出走前，留了封信，告诉男子，如果他爱她，便取得功名后，去接她回家。女子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心都快碎了。终于，在她年华老去之时，男子有了消息。原来，十年前，男子在高中回来的路上，因为急于想见均娘，选择水路，谁知，风雨袭来，船翻了，男子永远沉在了江底。均娘伤心欲绝，就在做了《秋怨》后，跳江殉情。”
“好一对痴情男女。相爱，却不得在一起，相守，却还是晚了十年。这也算是人间最凄惨的事了。锦纶，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不要因为你而误了国事。”兮阙叹着其说道。我点点头：“谢谢你能明白我的用意。我们虽不是他们，但是，错误的决定带来的灾难是不可忽视的。为了你的子民，你定要慎重啊。”“我明白。锦纶，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爱民如子，勤于国事。”“我相信你。”
“主子，主子！”蒙歌这才上了山顶。“主子，看这天气要下雨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也好，出来的够久了。”“小心。”兮阙说着扶我起来。有人收起了琴，便又快速消失了。
刚回到宫里，天便下起了雨，淅淅簌簌地，像是乐章一般。蒙歌去烧水了。兮阙因政事而回答了书房。我便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捧着小炉子，听着雨声，轻轻地说着：“巴格勒，你那边也下雨了吗？你要是出门，千万别忘了带伞，我常常将伞挂在大帐的角落里，你找的到吗？还有，你有没有想我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梦到你了，我梦到你来看我，但是，你不理我，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我惨淡得笑着，只有雨听得见我说话，若是雨能远寄相思，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