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眼盲(1 / 1)
“锦纶,好点了吗?”兮阙拿掉我口中的布,忧心地问着。我抬起手,道:“是夜里吗?为什么不点灯?”我看不见他们,眼前漆黑一片。“蒙歌,蒙歌你在哪里?”感觉到有人扑到我身上,抓着我的手,说道:“主子,主子,我在这里,你看见我了吗?我是蒙歌啊!”我抓着他的手,急切地回答着:“我什么也看不见,蒙歌你忘了点灯了吗?为什么我看不见?”“太医,太医,快来看看!”兮阙唤着太医。我能感受到,他们检查着我的眼睛。“如何?”兮阙焦急地问着。太医道:“大王,我们出去说吧。”“不要走!”我从床上挣扎地爬起来,喊道,“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不要隐瞒我。”“这······”太医似乎有难言之隐。“说吧。”兮阙叹了口气说道。“是,这女子方才心力交瘁,使心脏受损,导致了突然失明,这种状况我们都不曾救治过,请大王恕罪。”“那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想办法,她要是瞎了,你们的眼睛也不用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无比苦涩,为什么上苍要这样对我?兮阙大声喊着:“杵在这儿做什么,开药方,配药去啊!”“是,是!”太医们唯唯诺诺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兮阙扶我躺下,说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我转过身,闭上眼,没有同他说话。他替我掖好被子,温和地说着:“锦纶,你别怕,我会治好你的眼睛,也许明天,你就可以看见一切了,你只是太累,好好休息。我让御膳房给你煮些粥来。”说着,小声地走了出去。蒙歌握住我的手,道:“主子,你别怕,蒙歌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我躲进了被子里,无声地流着眼泪。我再也看不见了吗?巴格勒,我瞎了,你还要不要我?
清晨起来,我闻到了落雪的味道。摸索着下床,谁料,脚牵绊了凳子,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冰冷的地,没有丝毫温暖。我唤着蒙歌,她不在这儿,应该是去为我打水了。我扶着一旁的桌子起来,赤着脚朝门口走去。
我踏进雪里,一阵哆嗦。身子不知撞了什么,狠狠地摔进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上天要这样惩罚我?”我拍打着雪,寻着发泄。四周都是漆黑的,没有光亮。我想是被光明遗弃了,丢在这阴冷的黑暗里,没有人能帮助我。
“主子!”蒙歌惊叫着,跑向我,“是蒙歌不好,蒙歌不应该离开你。主子,外边冷,我们进屋吧。”说着要扶我起来。我推开她:“我不要进去,我不想变成这样。蒙歌,我该怎么办?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配不上巴格勒了。我是个瞎子!”蒙歌爬过来,抱着我,哭道:“主子不是瞎子,只是暂时看不见了。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主子,我们进屋吧,你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受风寒了。”“我想走走,也许,我就看见了。”我安慰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
“啊!”我再次跌倒在雪里。我突然明白,我真的瞎了,看不见了,生命里有的,只是黑暗了。我伏在雪地里,心里喊着:“巴格勒,你在哪里啊?”一件绒衣披在了我身上。“锦纶,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瞎了不要紧,我就是你的眼睛。我们都坚强一点,生命会出现奇迹的。”兮阙抱起我,一跃而起,上了屋顶。“我知道,你喜欢呆在这里。你感受到了吗?太阳升起来了。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你可以用你的手,你的心去感应啊。”我伏在兮阙身上嚎啕大哭:“我不要这样,我不要看不见巴格勒的脸。我不要配不上他!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锦纶,你还有我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我都会陪着你。”兮阙紧紧地抱着我,像是抱着一件珍品,那样小心翼翼,恋恋不舍。
“锦纶,来,尝尝这菜,可是我叫御膳房特意做的,对眼睛很补的。还有这碗汤,对心脏也很有益,你试试,小心烫。”兮阙宠溺地说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他的眼里一定充满了爱意与痛惜。我放下碗,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有些恳求:“你能不能带我再去屋顶,我想看太阳。”“好。”兮阙笑着,反握住我的手,道,“等你吃完了饭,我就带你上屋顶,你爱呆多久,就多久。”“谢谢。”
我们上了屋顶。我说道:“兮阙,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兮阙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太危险。我不放心。”“没关系,有蒙歌在,我不会有事,何况,还有这么多士兵看着。你该上早朝了,不要为我误了国事,不要让我成为罪人。”“好,我听你的。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人。”我点点头,待他离开后,伸出手。太阳果真像在我手里一般,温暖的,有着属于巴格勒的笑脸。我坐在阳光下,像靠在巴格勒怀里一般。听他说着:“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以后,我会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我揉着眼睛,可是我却看不见了。我那么怕黑暗,巴格勒,你怎么忍心把我丢在这儿?
“是蒙歌吗?”我听见声音问着。“是,主子。”“蒙歌,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明知道巴格勒如果来这里一定会出事,可是我还是盼着他来接我。”“主子,不是这样的。我相信,就是到山火海,公子他也会来救你的。”我摇着头,我是在不敢想象,他来这后,会是怎样的光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面对他,如果他知道我瞎了,一定会自责,一定会为我拼命的。蒙歌,我知道,你一直在联系他,所以,为了我,让他不要来,好不好?”“主子,你都知道了?”我苦笑着:“我猜到了。没有人暗通消息,他怎么能沉得住气?这个人除了你,还会有谁?”“主子,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其实,我是受了玉公子的只是,他占了一卦,知道我会来天朝,便让我做内应。”我早该猜到的,除了未央,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主子,以后蒙歌都听你的,不会再瞒着你了。你原谅我了,好不好?”蒙歌急急地说着,生怕我生气。“傻丫头,你是为我好,我怎么会不明白。”
这天夜里,兮阙来了,刚进门,就关切地问着:“今天如何?身子好些了吗?”蒙歌替我回答着:“主子一直在按太医开的药方服药,已经好多了。只是,眼睛还没有起色。”兮阙坐到我身边,道:“不急,太医正要配制新药。我们慢慢来,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点头表示认同。兮阙笑说道:“今晚,我带你出去。”“去哪儿?”“我们出宫去。”不等我诧异,兮阙已经叫蒙歌为我准备了毛裘衣与小炉子。
他牵着我的手,走得很小心,每走几步,便提醒我当心脚下。街上有些嘈杂,没有像宫里那么宁静。“我真的出来了吗?”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兮阙牵着我的手,道:“是啊,我们出来了。你感受到了吗?”我兴奋地说着:“我,我感受到了。这里有灯光,有各种小吃的味道。每个人的脸上有着不同的表情。听,有铜币的撞击的声音。”我笑着,放开兮阙的手,慢慢地走在街上。我碰到一个柜子,上边摆了好多簪子。兮阙来到我身边,道:“喜欢什么,告诉我。”我有些黯然:“可是我看不见。”“不要紧,用心感受一下。”我依言试了试。抚上簪子,这是个玉簪,上边刻着玉莲。放在手心有些凉,做工虽粗糙,却也不能说是劣物。“我替你戴上。”说着,兮阙接过我手里的玉,挽起我的长发,用玉簪固定。
“怎么样?为什么不说话,很难看吗?”我疑惑着要去拔掉玉簪,却被兮阙拦住:“不要动,很漂亮。你使它变得价值连城。”“真的?不是哄我?”“真的。”我笑道:“谢谢你,兮阙。”说着,又往前而去。“锦纶。”兮阙牵住我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好久,停下后,他放开了我的手,问道:“有什么感觉?”我走在中间。“很温暖,是蜡烛吗?你点了多少蜡烛?”“沿着河道,房屋,树林,我都点了。你的头顶上方,还挂满了灯笼。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阳光的,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兮阙的语气有着真切与浓浓的乞求。“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好好地照顾你,不再让你受伤。”
我往前走着:“兮阙,对不起,这一生,我的爱已经给了巴格勒。若有来世,我定会偿还你这份感情。”我不断地许着来世,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好受些。兮阙来到我的身边,拥着我:“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只要你试着打开你的心,我就能走进来。哪怕是一个细小的空间,我都愿意。”
“对不起,蜡烛会燃烧尽,但是,我对巴格勒的心,不会像烛火一般。兮阙,我很感激你为我所作的一切,但是我还是只能和你说抱歉。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也不想骗你。”我知道,自己所说已经伤害了他,但是,我没有选择。我必须把话讲清楚,我不能糊糊涂涂地对他再造成更深的伤害。
“我们回去吧,夜应该很深了。”我叹着气说着。“锦纶,”兮阙从背后环住我,说道:“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为了你,我可以不要江山,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他低声下气地求着我,像个无助的孩子。我默默地流着泪。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失去了巴格勒,我会痛苦一生,兮阙,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如此痛苦吗?
回到宫里,蒙歌为我准备了热水,说道:“主子,沐浴吧,去去身上的寒气。”我点点头,把自己泡在热水里。热气上涌,让人昏厥。忽然,有人抚着我的脸,那样轻柔。我立刻惊醒,喊道:“巴格勒,是你吗?你是不是就在这里?你回答我!”蒙歌匆匆跑进,问道:“主子出了什么事?”我抓住蒙歌,道:“巴格勒,我感受得到,他进来了。刚才,他就在这儿,他就在这儿。蒙歌,你见到他了吗?”“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王宫啊,有重兵把守的。”
是我的幻觉吗?的确,如果是以前,他自然可以来去自如,但是现在,兮阙在我的周围加派了这么多士兵,他要进来,必定会引起动静。我放开蒙歌,是我太思念他了吗?可是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巴格勒,你真的来过这里吗?如果你来了,为什么不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