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灯（1 / 1）
今年的雪下的很大。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容妃芙蕖了。就在我差点将她遗忘之时，她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还是和当初一样，穿着素白的绒袄，粉色的褶裙，有着干净的眼睛，不似凡人。她来见我时，带了束花，是“仙客来”。我笑着说道：“容妃娘娘进来时，不必理会那些士兵，但是见花就知道意思了。”芙蕖笑说着：“锦纶，你变得爱开玩笑了，我怎么就成仙了呢。”
蒙歌见容妃前来，立即问安一声后进去泡茶。“我们也已经有好几年未见了吧。说实在的，我很想你。”芙蕖顿了顿说道。我有些惊讶：“想我？”“是啊，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次见到做了错事会后悔内疚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蒙歌递上两杯茶后退到我身后。我举起杯子，说道：“请用茶。”芙蕖微笑道：“看来你这宫里的礼节到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回道：“我已经不是瑨城公主或是苏华贵妃了，成日呆在这里，这些礼节做给谁看呢。”“说的极是。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邀你一起去赏雪灯。”“雪灯？”“对。十五便是灯会。我已命宫人雕好了雪灯，这是第一次试验，也不知能否成功。”我第一次听说雪灯，回头看蒙歌的表情，她也是一脸惊讶新奇。我便回道：“如果那天没什么事，我一定出宫。”芙蕖点头，满意得笑着。
自她离开后，蒙歌便张罗着衣着。我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主子，你不知道，这灯会上啊，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这样的话，新的一年就有好兆头了。”“谁说的，我倒还真的不知道，你这个说法也太牵强了吧。”“主子，就要新的一年了，人家也想穿得好看一点嘛。”我笑着：“傻姑娘，又没人拦着你，这橱子里的衣裳一大堆，你自己去挑挑吧。”蒙歌跑过来，急急说道：“这怎么行，主子，这些都是你的衣裳啊。”我牵过蒙歌的手，道：“傻丫头，这里只剩你我相依了，还分什么彼此。”“谢谢主子，主子，你真好。”蒙歌吸吸鼻子，酸酸地说着。
夜里，兮阙又来了，还命人带了许多服装首饰。看得蒙歌一愣一愣的。我皱眉问道：“为什么要拿来这些东西。我就是每天换一样，也穿戴不过来啊。”兮阙扶我坐下，道：“那就慢慢来，不过想给你添些新的。太医说，你会畏冬，所以，我就多准备些衣物。来，试试这件。这是秦涧带人刚从雪山里打来的几百只兔子的毛做成的。”说着，将毛裘衣披在我身上。“怎样，暖和吗？”我点点头，不再言语。兮阙开心地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看着他的笑容，我想起了巴格勒。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寒冷，有没有人会关心他？
“锦纶？”兮阙唤回了我的思绪，道：“想什么，这么出神？”“我不想骗你，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有巴格勒。”兮阙的脸色沉了下来，撇过头去，不再看我。“灯会那天，我来接你。”说着，拂袖离去，桌上的茶，丝毫未动，已经转凉。
我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巴格勒的心思我明白，他迟迟不来见我，救我，其实是想我取得白明珠，康复后再行动。他思前思后，定是与我一样忍受着煎熬。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今还有这么执着。
我披上风衣，开了门，步入庭院。夜明珠散发着光辉，如同白昼。这里像仙宫一般，奢靡繁华。月恍惚着，并不真切。也许，我是担心自己的病一旦好了之后，巴格勒便会只身涉嫌吧，到时候，他一人敌挡千军万马，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又也许是因为兮阙，他为我的付出让我心软。只要我的病一好，我就会马上离开，到时候，又是一次背信。我叹了口气，错综的感情，让我头疼。
灯会了。蒙歌为我穿上简洁的服饰，披上毛裘衣，梳了一个懒散而不乱的发型。整个人看上去又是另一种韵味，淡淡地，不突兀也不消沉。“哇，主子，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漂亮，像仙子一般。”我微笑着说道：“哪有你说的这样好。好了，不用化妆了，这样就行了。”“是，主子就是不化妆，也是美若天仙！”蒙歌惊叹着。“丫头，贫嘴。”
铜镜里映出了兮阙的脸：“蒙歌说的一点都不假，我看，就连真的仙子看到了这样的容貌，也会失色吧。”我摇摇头，没有回答。外边想起了礼炮声，蒙歌立即提醒着：“灯会开始了！”我让蒙歌扶我起来，走到外边，炫丽的烟火让我痴迷。我走出了锦阙歌台，整个宫里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用学雕成的灯。里边放着蜡烛，闪着微弱的光。
“好漂亮。”我不由地赞叹着。远处，芙蕖走来，说道：“锦纶，还喜欢吗？”我点点头，可是再漂亮的东西被拘束起来，还是无法发挥他们的光亮。“怎么了？”兮阙在我身边问道。我笑着摇头：“很漂亮的灯会，想必，宫墙外的灯会也很热闹吧。”“是啊主子，今天是灯会嘛，所有人都出来了。你只要仔细听听就会听到外边的欢笑声呢。”蒙歌兴奋地说着。
突然，我的脚开始疼痛起来，喉咙里有温热的液体要冲出来。腿一软，往地上摔去。幸好兮阙及时扶住我，焦虑地问道：“锦纶，你怎么了？”我一开口，血就大片大片地从嘴里涌出。吓得蒙歌当即哭了出来。芙蕖站在一旁，失了颜色，不知所措。
“太医！太医！”兮阙大喊着将我抱回了锦阙歌台。
氤氲弥漫，药味浓烈，所有人都在忙碌。太医一个接一个搭着我的脉搏，看我的眼睛，却都是摇头。我听见有太医说着：“大王，这女子的病因为冬天的缘故，寒气入侵，所以才不断恶化，恐怕，唉······”“恐怕什么？说下去！”兮阙的吼声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恐怕挨不过这个冬天了！”“胡说，上次明明说还有一年的时间，怎么会······你，过去给我治，治不好，寡人要你偿命！”
“主子，主子，我们说出来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啊！”蒙歌跪在我身边哭诉着。我刚开口，血又大口大口地流出，染红了被褥。兮阙立即过来捧着我的头说道：“我该怎样救你？你准死，听见没有，死了，我立即杀了这屋里所有的人，和你相关的人，我统统杀光，统统给你陪葬！”我拉住兮阙的手，摇着头，说道：“不，不可以！”
“白明珠，是白明珠！”蒙歌失声叫着，“主子，对不起，蒙歌不能看着你死啊，主子！对不起。白明珠，只有白明珠才能救主子！”兮阙一怔，立即道：“来人，快去‘玉暖阁’将白明珠迅速取来！”我闭上眼睛，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当我睁开眼睛时，白明珠已在面前。这珠子有着刺目的光辉，阵阵清香。蒙歌取过珠子，来到我身边，道：“主子，对不起，你不要怪蒙歌。”说着，将珠子挂在我颈上。瞬间，我的身体像被光晕笼罩了一般。血脉渐渐平稳下来。腿也不痛了，整个人像是刚从冰封中脱困，重生了一般。众人摒着气，看着我的变化，眼里有着惊奇和不可思议。珠子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只听蒙歌又说道：“有没有雪莲？”“有。”太医立即从箱中取出，“是从天山摘来的。”蒙歌结果雪莲后，就开始泡茶。里边加了许多味药，都是从未见过的。
我望着自己的身子接近了透明，全身冰冷地没有一丝热气。蒙歌端着茶，急忙来到我身边说道：“主子，这茶是随你出来时，玉公子教我泡的，对你的病很有功效。你且喝下去试试。”说着，吹了吹。兮阙扶起我，接过杯子，道：“锦纶，你放心，只要喝下去，你就会好起来的。来。”他将杯子靠近我的嘴。这茶加了那么多味药，却有些甘甜，果然是未央的配方，知道我不喜苦。
“怎么样？”兮阙将杯子交给蒙歌后，紧张地问我。我摇摇头，哪会有这么快。太医说道：“大王，将姑娘的身子放下吧，这样，她全身的血脉才能顺畅地流通啊。”兮阙一听，立即小心地将我放回床上。
我的身子这会儿像烧起来了一般，整个人散发着热量，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像是要从世间蒸发。我扯着被褥，忍受着冷热的交替。巴格勒，你在哪里？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怀里。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一生，我不能没有你。泪水滚滚而落，为谁而流？
“主子，你坚持啊！主子，主子！”蒙歌不断地呼唤着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挺过去，你的病就完全好了！”“锦纶，你撑住啊！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为什么，说这话的是兮阙，而不是你，巴格勒？你是不是也在感受我的痛苦？
“主子，我明白你的心。你想啊，只要挺过去了，就有希望了，不是吗？”
“快，拿布来，塞住她的嘴，不要让她咬到舌头！”太医慌忙说道。
我的口被捂住，喊不出声音。巴格勒，你可知道，我在这里，我连哭都没有地方。你带我走吧，不管生还是死，我都甘愿！我已经用了白明珠，你一定能感受的到。你就要来了，是不是？我的手被兮阙禁锢，无声地淌着眼泪。睁大眼睛，床顶映出了巴格勒的笑脸。是你来接我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