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情（1 / 1）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对一个孩子下手。”说道这儿，我有些愤怒。秦涧道：“为了天朝江山，任何人都可以牺牲。洛儿不会怪我的！”“是吗？那你可曾知道，每晚洛儿梦游到我床边时，他的手上拿着什么吗？”“什，什么？”秦涧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边写满了字。很多时候是这样写的，爹，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要舍弃我！他才五岁啊，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写出这些话，足以可见他的父亲是怎样对他的！”秦涧退后一步，道：“不可能，洛儿会明白我的，他会明白我的。能为天朝而死，是他的光荣！”“你对自己的儿子下了‘失心散’。让他肆机刺杀我，因为没有多少人会怀疑一个孩子。刺杀不成，你就让他自杀，造成我行凶的假象，为的就是除掉我，让舜皇专心国事，可是真的？”

秦涧逐渐平静下来，叹着气，说道：“不错，当时让大王送你狐狸时，我就有警告的意思。我以为，当时你死了，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但是现在你又回来了，大王变本加厉，大动规模，不管百姓疾苦，国库空虚，硬是建成了锦阙歌台，好几个大臣进谏，都冤死在了断头台上。如今我唯有牺牲自己的儿子，除掉你。他是我儿子啊，你以为我不心疼吗？你也为我真的忍心吗？”我虽然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但是听秦涧这样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心酸。

锦阙歌台能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里造成，一定重用了许多财力物力。在苦谏无望的情况下，出此下策，也是万不得已吧。可惜，他用错了方法，伤害了孩子。他是个臣子，又是个父亲。在天下与亲情之中，他还是选择了天下。他会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但他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惜辰走到我面前说道：“锦纶，我承认这些事是我们做的，你猜得不错。只可惜，这个秘密要让你帮我们带进地狱了。”话音刚落，有婢子端上盘子，上边放了条白绫。“我说过，我还会再帮你一次。你自行了断吧，这样，就可以永远地逃开兮阙，你的灵魂也会得到重生与自由，到时候，你想和谁在一起都不会被分开了。”惜辰抚摸着白绫缓缓说道。她的脸在笑，眼睛在笑，连指尖都在笑。

我取过白绫，环在颈上。“真好看，上边绣着金莲，看来是特地为我准备的。”我朝惜辰眨眨眼说道。惜辰笑说着：“你喜欢便好，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白绫还是塔娜亲自挑选的呢。”“替我谢谢她为我挑了这么漂亮的一条围巾。只是可惜啊，它是不能带我下地狱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秦涧听出了话外音，惶恐地问道。惜辰身后的以为婢女撤掉了自己的发，撕去面容，褪下衣裳，转过身来，俨然是舜皇兮阙。

我走到兮阙身边说道：“你的易容术越发显得出奇了，若不是我事先知道，否则当真认不出来。”兮阙笑笑，看向众人。每个人都面色都在变化，只有惜辰还依然镇定。

我喝了口桌上的酒，道：“现在该我反客为主了。惜辰，其实你根本无需这样做。凤位永远都是你的，我不过是个过客而已，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你太心急了。”

惜辰微笑着：“但是你这个过客带给我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你也知道，我不止重视凤位，我也有我的感情。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想全心全意地对待一个男人，我为了他，连家、江山都可以不要，我宁愿为他成为家族的罪人。可是他呢，他的眼里只有你，容不下第二个女子。在他心里，我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以后，我的孩子，他也不会疼爱，因为除了你，其她女人的儿子不过是附属品。我不甘心，你什么都没有付出，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爱！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为他付出的人也是我。你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吗？是他，喝醉了酒，将我当成了你。我唯一一次拥有他，也是你的代替！”惜辰的笑有些凄凉，眼眶里，好似有泪珠在打转，却久久无法下来。我望着她，原来没有泪了，深深的眼窝里，泪水早已干涸。

我望向兮阙，他别过脸去，没有出声。突然，惜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嘴角流出了血液。我蹲下，抱着她，喊道：“快去叫太医！”惜辰抓住我的手，道：“为什么，我明明在酒里下了毒的？”我还是残忍地说出：“我服过血玲珑，已是百毒不清。”惜辰的表情很是怪异，又是哭又是笑：“我还是输了，从小到大，我只输过一次，这次，便要了我的命。”“你好傻，就是杀我，也用不着自己也喝毒酒啊！”“呵呵，你应该我了解我的，我知道，这一生，兮阙的心里不会再容下我了。我杀了你，他会恨我。我死了，他会记得我。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忘了。”

我叹了口气，敲碎了杯子，欲割手腕，喂她血。谁知被她推开：“我不要，你让我死得有尊严一点。我惜辰绝对不会苟活。”“你这又是何苦？”我急急说道。惜辰望着兮阙，道：“难道我死了你都不来看我一眼吗？”说着，爬过去，扯住兮阙的衣摆，道，“含蕊初放，镜妆瑶华，今朝花落谁家？日照窗纱，倦理琵琶，问君何处天涯？”一滴泪滑落在冰冷的空室里。惜辰放了手，闭上了眼睛。我坐在地上，没有料到这样的结局。她竟然用死让自己深爱的男人记住了她，这样的代价何其惨烈。

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王后因病逝世，凤位暂缺。秦将军不守军规，罚三年俸禄，官降两级。塔娜高傲狂妄，作乱后宫，遂夺取公主封号，贬为庶民。那晚的事被瞒了下来，没有任何人再敢提起。

不久后，我牵着洛儿的手去见秦涧。他见到洛儿时捧头大哭，这就是父亲吧。洛儿当时没有死，他撑下来了。我只是串通了太医，合演了一出戏，好让我行凶者的嫌疑进入大牢，探知事情的真相。洛儿自从大病之后，开朗了许多，从前的事也想不起来。这样也好，至少，

在他心里，秦涧会是个好父亲。

我和蒙歌回到了锦阙歌台，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平静。这里的日子充刺着浓浓的腥味，让我时常忘记自己还处于人间。

蒙歌跑来，给我披上绒衣，递上小炉子，说道：“主子，又是冬了。”我抬头望向天，叹着气说道：“是啊，这几天怕是要下雪了。”“主子，我为你做了条绒毯，你可以盖在腿上。这样，腿就不会很疼了，对了，我还做了绒套，你带上后，一定会暖和的。”蒙歌兴奋地说着。我笑道：“你把我裹得像粽子一样，我还怎么活动啊？”“主子要去哪儿，告诉蒙歌就行了嘛。”我笑笑不语。三月又三月。我的腿和手都像被敲打过一般，一入冬就疼痛难耐。看来，这是在预示我，我的命已经不长了。“主子，你告诉舜皇吧，他会把白明珠给你的。”蒙歌小声地说着。我摇摇头。自从惜辰死后，我几乎没有和兮阙说过一句话。他每次来我这儿，都是自顾自地说话。我不想屈服，命由天定。这也算是我最执着的事了吧。

午后，我在“水榭亭”作画。兮阙来到我身后，小声道：“笔法细腻，很像你的性格。”我没有理睬他，继续做画。听他又说道：“春夏秋冬四季之景都能大胆地作于画上，古往今来也只有你了。”说着，轻摸了摸茶杯，对一旁伺候的蒙歌说道：“茶有些凉了，去换杯来。”“是。”蒙歌应了声，端起杯子离开。

“听蒙歌说，你进来身子不好，有没有请太医看看？”我心里有些懊恼蒙歌，虽然知道她是出于好心。我摇摇头，开了口：“已是不治之症，看了又有何用？”兮阙没料到我会回答他的话。这三个月来，他已习惯我的冷漠。这会儿我开口，令他有喜有忧，喜得是我的态度，忧的是我的病情。“你知道这病有药可解是吗？”我诧异兮阙的反应，不做声，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以巴格勒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这么久。除非这里有利于你的东西。而目前来看，这件东西与你的命有关。他宁愿让你生活在别的男人身边，也不想让你死去，是不是？”

我停下笔，转过身望着他：“你说的，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要否认，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你已经听太医说了，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没有东西能救我的！”

下雪了。我的脚又开始疼起来。我咬着牙，不让兮阙看出来。缓缓坐到凳子上：“你该回去了，你还有许多奏折要批，不要因为我荒废了政事。”“我不走了。来人，将寡人的奏折统统搬到锦阙歌台！”话音刚落，周围便是忙碌的身影。我苦笑着，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