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孩子（1 / 1）
这天，我的宫殿里跑进来一个孩子，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年纪很小，约摸五岁。蒙歌说这孩子身上带着邪气，还是差人将他送走比较妥当。我虽也这样想，但是，当孩子无声地哭泣时，我就将他留了下来。后问孩子的身世，他才用笔写着告诉我，原来他的父亲便是天朝秦涧秦将军。孩子是前些日子随其父进宫的，不想在宫中玩耍走散。秦涧不敢伸张，只好悄悄命人在宫里打探。没想到孩子跑进了我的宫殿。我便让蒙歌去知会秦将军一声，说是孩子在我这儿，让他尽快来领回去。
谁知，受托的宫人一来接孩子，孩子便死活不肯走，拉着我的衣裳，哭闹着。我只好让宫人先回去，告诉秦将军，孩子暂且在我宫里住下。这孩子名叫秦洛，很聪明，才这般大，写出的字便是气势磅礴，略通棋艺，连射箭都有其父之风范，很讨人喜欢。只是这孩子行事极为怪异。常常于半夜立在我床边，眼神迷离，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看得出，这孩子心里的压力极大，无法抒解，所以产生了梦游现象。我让蒙歌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去世了，秦将军又一年到头在外行军打仗，他便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洛儿，来，蒙姨给你擦擦脸，看，这样干净多了。”蒙歌对秦洛极为喜爱，一大早就开始与他玩耍。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不想让秦洛留下的。我笑着过去，道：“好了蒙歌，洛儿都被你弄得害羞了。洛儿来，先吃早膳，苏姨给你煮了些粥。蒙歌，你也一起来吃吧。”“主子，您怎么自己熬粥啊，交给我来就行了。”我瞪着她道：“前日让你煮点茶，你却半途上跟洛儿玩，差点把御膳房给烧了。昨日呢，我只想吃几个包子，你和洛儿只顾玩耍，把御膳房弄得跟鸡窝似的。今日要是让你熬粥，恐怕这焦味要传遍整个王宫了！”蒙歌吐吐舌尖讪笑着。
“待会儿吃完饭，教洛儿习字知道吗？不要来打扰我午睡。我可不想把我这条命丢在你们身上。”我笑着说道。蒙歌连连答应。我继续说道：“洛儿，待会儿要听蒙姨的话，好好识字知道吗？傍晚时我来检查，要是你用功，进步得快，晚上我们就下水抓鱼，怎样？”洛儿听了我的建议，开心地点着头，嘴角还沾了饭粒。我抚着他的头，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午后，我躺在软椅上，看着亭子外的落叶，有些朦胧的睡意。蒙歌泡了壶茶后就悄悄离开。我知道，很多时候，她也在想晟戎。只是不想说出来，让我难过。她与洛儿相处，就像我自娱自乐一般，暂且忘掉生命里的男人，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我沉沉睡去，一时无梦。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想要睁开双眼却没有力气。有腥味滚滚而来，是血吗？“洛儿，你做什么？洛儿，你住手，她是苏姨啊！”朦胧中听到蒙歌的尖叫声。有人推着我，应该是蒙歌吧。“主子，你听见我说话吗？你睁开眼啊，你醒醒，我是蒙歌啊！”
好一会儿，我才清醒过来，头脑一片空明。睁开眼，已是傍晚了。我摸上自己的颈，光洁完好，周围也没有血腥味。“蒙歌，刚才是你和洛儿在我身边吗？”蒙歌正为我斟着茶，一脸奇怪，道：“主子，你在说什么？洛儿孩子后院识字呢，我也才来为你换茶。”我揉着额头，甚是不解，难道刚才的一切是我自己在做梦吗？为什么会那么真实？看蒙歌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这个情况像是在预示一般。
我刚起身，蒙歌就为我披上风衣，扶我去了后院。洛儿正专心地读着兵书。我曾问他，长大后想做什么。他很坚定地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军师。一个会打仗的将军背后，军师也同样重要。看着他专心的样子，我不禁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作战时最忌讳什么？”洛儿在纸上写下：“卫夫公曰：赏罚无度，军纪涣散，上骄下怨，离间而受败。无明察，无深谋，不识天，不认地，审人过度，良将烹，进退狐疑，队形狼藉，兵甲陈旧，综上乃行军大忌也。”蒙歌赞叹道：“主子，这孩子真是聪明。”我亦笑着点头：“上古明德将军与玄国军大战时，用了哪些计谋？”洛儿再次写道：“反间计，首擒王。”我再次点头：“不错，正是这些。好了，洛儿，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去抓鱼。”洛儿笑着点头。拉着我的手，跑跳着跟在我身边。这些天来，他开朗不少。
“扑通！”洛儿率先跳进池子，摔了一跤，起来后，身上全是泥。幸好这池子水位很浅，否则我也不放心让洛儿如此顽皮。洛儿拿着树杈跳到了池子中央。蒙歌卷起裤腿，脱了鞋袜，大叫着追了过去。我坐在一旁台阶上，看着他们玩耍，有些悠闲。如果巴格勒在我身边，一定不会管我是否愿意，就会把我拖下水。
“蒙歌，你看好洛儿，让他小心着些。”我边摘着一旁矮树上的果子，一边提醒着他们。“开来你很喜欢这个孩子。”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兮阙。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蒙歌他们玩乐嬉戏。“为什么每次见了我都不说话，难道你也跟秦洛一样，成哑巴了吗？”“你住口，不要把洛儿扯进来！”“每次见面，你非要气我吗？我对你哪里不好，我纵容你，依着你，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看着我！”兮阙将我转过身，面对他。我冷冷地笑着：“你心里清楚，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你把我关在这里，就像把一只鸟关进了笼子，这个笼子再华丽，里边的食物、玩物再好，比得上属于它的天空吗？它会满足，会快乐吗？”兮阙低下声音：“除了自由，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办到。”“我什么都不要，你放了我吧！”我盯着他喊着。蒙歌和洛儿听见声音，望向这里，不敢靠近。
“苏锦纶，你想离开这里，离开我，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兮阙怒说着。“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我推开他起身，朝屋里走去。我要想办法离开，巴格勒现在一定在为我焦急。要是他伤未好就闯进来，一定会有危险。“你站住！”兮阙拉住我，捏着我的手臂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不想每次见到你都这样！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你就算骗我，我也甘愿。”“你放手啊，你弄痛我了！”我扳着他的手，他在这样捏着，我的左手臂一定会起瘀青。蒙歌光着脚跑来，狠狠地推开兮阙，大声说道：“不要再碰主子了，你这样，她的身子会受不了的！你知不知道，她只有一年的命了！”“蒙歌！”我喝住她，让她停住。兮阙深皱着眉，走进蒙歌道：“把话说清楚！”
蒙歌躲在我身后，支支吾吾地，不敢再多言。兮阙一把抱起我，大声喊着：“来人，把所有太医都宣入锦阙歌台！”一会儿，就有许多宫人跑动，我一时间傻了眼，原来，这里除了守在外边的士兵，还有这么多宫人，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隐形着吗？兮阙抱着我朝屋里走去。蒙歌牵着洛儿，小心地跟在后边。
太医把着脉，神色凝重。每个人都几乎摇头。听一个说着：“大王，这姑娘的病怪异，又受过很多伤，本该早早丧命，但是身边定有神医相助，才暂且保住了一条命。”蒙歌凑近我的耳朵，道：“这位太医倒有些本事。”兮阙望着我，道：“我问你们，她还能活多久，能治愈吗？”我撇过头，默不作声。只听令一位太医说道：“大王，恕老臣直言，这位姑娘顶多也只有一年多命了。病症奇特，若是再受伤，一定会数病齐发，无药可救。现在只要重些碰她，她身上就会起瘀痕，多日不散。”说完，不敢看兮阙的脸色，立即退到一边。
蒙歌“呸”了一声，小声到：“主子，他那是咒你呢，只要有白明珠，你的病立即就会好。”兮阙来到我身边，强硬地说着：“我一定会救你，我没有让你死，你就要好好地给我活下去！你别想用死来逃开我！”我看着手腕上的红痕，浓郁不少。兮阙喝退了太医，命他们立即找出病症配药，否则给我陪葬。我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好笑。命由天定，岂是人说了算，连玉未央都没有办法治好我，何况这些太医呢。
兮阙见我有些累，只是让我躺下休息，呆呆地站了会儿，以为我入睡了，才说道：“锦纶，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机会，连骗都不屑骗我。我把你关在这里，只是因为可以天天看到你，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可是为什么，你连一个笑脸都不施舍给我！难道你的心真的小的只能容下巴格勒吗？为什么不试着爱上我？我为了你，连兄弟的仇都可以不报，明玦也不去要回，就是灭了胤国也没有动苏国任何一个人。可是你呢，难道，你当真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吗？”
他叹息着离开，我紧闭着眼睛，拼命地遗忘他所说的话。在感情上，我只能说抱歉，但是我不能因为出于同情而去骗他。每个人的爱情都应该是干净的，容不得欺骗。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突然，颈部一凉，好熟悉的场景。睁开眼，是洛儿，他举着匕首，匕首上滴着血。我摸上颈，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眼见着匕首要落下。我立即抓住洛儿的手，大声喊着：“蒙歌！蒙歌！”洛儿的力气瞬间变得极大，漆黑的眼睛，像是对我有深厚的仇恨。“洛儿，你醒醒，我是苏姨啊！”他这样子，定是给人催眠了，活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把我当作了他心里最恨的人。
蒙歌匆匆跑来，顾不得惊呆，立即抢夺匕首，却又不敢伤了他。突然，匕首一转，深深地刺进了洛儿的胸口。蒙歌惊叫着退后，身上沾染了血。我眼睁睁地看着洛儿倒在地上，双手抓紧了匕首。蒙歌吓得哭道：“主子，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捂住伤口，喝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太医，快去，也许还有救！”“是，是！”蒙歌颤抖着跑了出去，一路跑，一路摔，看来吓得她不轻。我挣扎着爬下床，抱起痉挛的洛儿，道：“洛儿，我是苏姨。苏姨对你说，你是坚强的孩子，你还有自己的梦想，你还要成为军师。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地撑下去。你听苏姨的话，不要放弃。太医马上就到，他们会治好你。”
孩子在我的怀里点着头，睁大了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我。我抱着他，忍着眼泪，不停地和他讲着军事。“洛儿，苏姨也有自己的军队。有一个叫漠北的将领，曾经和你一般大时，也中过一剑，剑身穿透了他的身体，但是他还是摇着牙撑了下来。能撑下来的，就会成为英雄。洛儿，你答应苏姨，也成为英雄，好不好？”洛儿点着头，抓紧我的手，顽强地，等待死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