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后战场【下】（1 / 1）

战鼓起，英雄出征，金戈铁马。兮阙端坐在马上，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寒意。他身后的二十万大军黑压压地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我平静下来，与他对视，这场仗不能输！因为我们输不起！

兮阙高喊着：“左翼、右翼进攻，弓箭手垫后准备，前锋冲过去，撞开城门！”

我亦高声道：“鹤翼天下，阻止敌军靠近！”二十万大军齐齐攻来，兵器撞击声震耳欲聋。“杨大哥，点火放箭，直至敌军后卫！”“好！”杨修为大声答应着，万箭齐发，直入虎穴，顷刻间，像是天地齐灭，人马倾倒，溅起尘泥。可敌军仍然一波接一波，连绵不断，像是倒海之状。我估摸着，这样下去，箭的数量一定不够。“停箭，未央，石火攻进！”玉未央立应道：“好！”石上围了一层火，以弹力将它抛至敌军。火海遍布，不少敌军在火海中翻滚，面目全非。

巴格勒他们已经成功抵挡了敌军两翼的进攻。兮阙的面色越来越寒，像是凝了万层冰霜。“弓箭手，射！”弓箭回旋，朝我军而来，情势紧迫，不容迟疑。我捂着喉咙喊道：“大妄阵，盾守锋前！”将士们施展步伐，转手以盾为兵刃，躲过了箭袭。前夜，我让众人在盾上扎了厚厚的草垫，如此一来，天朝射出的箭都被我军收纳。

“好！我们的箭数够了。”杨修为兴奋地喊着。列队分为两组，一组拼命抵挡敌军，一组押后取箭。片刻间，箭数已达上万。“杨大哥，派人下去取箭，要快！”“好！”杨修为听后，立即召唤了城楼上的士兵。巴格勒的旧伤未愈，现在又添新伤，我很怕他会撑不下去。他现在位列前锋，肩上的担子极其沉重，他的脸上布满了血和伤痕，我知道再撑下去，他的力气一定会消耗殆尽。“大妄阵，卧龙长倾！破！”将士们接到我的指示，大吼一声，手上的兵器皆成了神兵利器，挣扎地移动着步子，将敌军狠狠地退至再了离城楼五里之外。就连马上的舜皇兮阙也为之震撼不安。这是名符其实的铁壁铜墙，血肉所造就。就是神人看了也会惧怕吧。“未央，拿箭來！”我的声音已经接近了吼叫。接过玉未央的箭，拉弓瞄准，直对敌军前锋将领。“我帮你！”玉未央按住了我的手。

箭离弦，冲破了一切束缚，势不可挡，正中那将领的胸口！“成功了！”天朝的军队出现了小片慌乱，让我军找到了突破口。兮阙同样拉弓放箭，对准巴格勒。我看得心惊，急急喊道：“未央，快！”箭搭上弓，我们必须赶在兮阙放箭之前。我等不及，只能赌一把！箭穿透人群，直向兮阙，我盯着这支箭，它像把刀，割碎了些什么东西一般，擦过兮阙的手腕。握在兮阙手里的箭偏离了方向，落在了巴格勒脚边。我颓然地支撑着城墙，松了口气。强烈的目光如同锋芒一般射向我，让我莫名地恐惧。是兮阙，他没有说话，只是举着长剑，对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了。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看着他，一如置身于地狱之中。

“撤！”兮阙终于下达了命令，大军搬回，为忍一时之痛。我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额上满是汗水。这场仗太辛苦，兮阙的样子不会罢休！

我忙着帮巴格勒包扎伤口，伤口太深，就连血都无法止住。他面色苍白，但还是扯着笑脸忍着痛。我的手颤抖着，都不忍下手。“傻姑娘，怎么呢？刚才在战场上那么神气，还没见过你哭呢，这会儿见到小小的伤口，泪就决堤了？”“这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每见你中一刀，我有多害怕，当兮阙的箭对准你时，我恨不得抛下整支队伍，冲到你身边，和你一起逃走。”“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傻姑娘，这是战场啊，我身为主将，就是死在战场上，也不能有任何怨，不能逃避，现在北荒的希望都加注在我们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我捂住他的口：“不要说死，我们都好好活着，不要丢下彼此。”巴格勒寻着我的目光：“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当黎明再次出现时，北荒就会复活，我们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你总是给我那么美好的梦，令人憧憬的希望。可是，我好怕上天的残忍。”

夜静静到来，洒下了层层光晕，缀满星辰。玉未央站于城楼上，独自一人仰望天幕。我上了城楼，来到他身边，问道：“在想什么？”“世人。”“世人？”我反问着。“是。看见星辰了吗？每一颗星都代表了一个人，当这个离开人间之时，属于他的那颗星就会他的发出光辉，照亮心爱人的道路。所以，他的离开，并不是结束，而是永恒的陪伴。”“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什么吗？”玉未央摇摇头：“再看眼这个宁静的夜幕吧，那样灿烂。”我抬头望向夜空，有种不安，也许此时的夜空是绚丽多彩，但是，我的心头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怎么也挥不去。夜里的风冰冷，吹得骨子生疼。“暖儿，这种冷来自你的心底，放开些，善待自己。”玉未央说完这话后便不再言语，凝视着头顶的星辰，神色有些黯然。

天朝的兵马又在城下叫嚣，据昨日估计，天朝的兵将损失了五万有余。今日，他们的气焰明显不如昨日那样高。兮阙的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看来昨天那一箭伤得他不轻。今天，这毕英关将成为最后的战场。

战旗扬起，战马策啸，滚滚尘土。我仿佛听见天边传来悲怆的音符，一声声敲入心底，舍去我所有的力量。城楼上，我看得分明，每个人都将血肉之躯与死神交战。每个人都想冲破生命的枷锁，得来一世的安宁。我不记得他们身上有多少伤痕，流过多少血。他们用战衣裹身，将这些可在身体的烙印永远留在暗处。死去的将士用银枪柱着自己的身体，牢牢地堵住了城门。

我几乎含着泪高喊着指令：“大妄阵，鹤翼贯融！弓箭齐备！石火为后！”蒙歌与挽扇已经泣不成声，眼睁睁地看着猩红的液体在城外缓缓地流成了一条护城河。每位将士用嘶哑的声音喊着、吼着、咆哮着，手上的兵刃舞得天边发亮，渐成殷红。敌人的火燃烧了他们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发出了呻吟，然他们的心依旧跳动。这支队伍像欲火的凤凰，涅磐重生。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硬生生地发出了最后的指令：“钩行阵，罗乘万象！”狰狞的脸上有种坚毅，视死无惧。队伍纷乱却不失核心，翻身、旋转、抬腿、举手，一气呵成，不带杂糅。每见兵刃都狠狠地没入了敌军的腹部。兮阙变了脸色。二十万大军趁势而来，浩浩荡荡，如今，只剩十万不足，是多么的狼狈与难堪。

我亲眼看见数箭没入了巴格勒的身体。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断箭再战，继而又中箭。直到筋疲力尽，刀刺进了土里，撑着他的身子。我模糊着视线，看着他从颈上取下我亲手为他带上的玉，还扯着大大的笑。我全身痉挛，奔下城楼，却被杨修为与玉未央拦住。玉未央的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寒冷：“你难道要抛下他们吗？看看战场的将士，他们还在浴血奋战，难道你真的忍心？”没有能阻挡得了我，我用平生最大的力量推开他们，直往战场。如果失去了巴格勒，我还能做什么！

“开城门！快开城门！”我边跑着边喊。守城的将士纷纷下跪，道：“图坦有令，如果他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就请夫人继续指挥战争，直到战争结束，否则，城门绝对不开！”“你们让开，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开城门啊！开啊！”我朝城门而去，将士们却举起刀架于颈上：“夫人如果要出城，就请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吧！”我跌坐在地，手上的软剑坠地。这一刻，天地成暮，厮杀之声以摒弃了双耳，只有巴格勒的笑依旧充盈。我伏地而泣，什么美好的梦，什么希望，统统都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跑回城楼，城下，巴格勒已经失去了踪影。我四处寻找，却依旧找不回他。玉未央说道：“被兮阙带走了。”我望向兮阙，他那么残酷，对着我笑，如同野兽。

“大军向前，将敌军永远摒弃在毕英关外！”我的声音尖锐。在头顶上空，有着凄厉的悲伤。大军前行，不顾一切，心生俱灭，恍若从地狱而来。马蹄凌乱，血荐轩辕，如同倾雨。

“撤军！”兮阙喊着。转眼，二十万大军然已溃败。看着他们的离去，我的全身像散尽了力气。巴格勒，你定要坚持，你答应过我的事，必须做到。我说过，碧落黄泉，我都会为你闯荡。所以，如果你真爱我，就答应我，为我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