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山崖(1 / 1)
默默行了好长一段路,方彦脚步不快,却轻松又稳当,始终在元晓晨前面三四米左右,每走一段路,都会像是与元晓晨心有灵犀一般,静静停一阵,等疲累的元晓晨歇歇气,方彦又迈开步前进,自始至终,他几乎都没有回头。
约莫小半个时辰,方彦又停了,元晓晨倚着一棵大树,只觉得心跳气喘,太阳透过树枝缝隙刺进眼睛里,连带着脑袋也抽痛起来,两只腿仿佛绑着千斤重的石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她在小马车里颠簸了几天,身体的虚弱还没有缓过劲来,哪里还及得上去年爬山时的体力?
方彦转身走过来,脸上淡淡的,连一丝汗珠子也找不到,元晓晨不由得埋怨起自己的不中用。
“我背你上去。”他站定转身,留给自己一个挺拔坚实的后背。
“不用了……”元晓晨感动又歉疚,习惯性的拒绝。
“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好逞强的?”方彦头也不回,声音却不容反对。
元晓晨无话可说,默默爬上他的后背,方彦微微一曲腿,双手扶住元晓晨的腿弯,稳稳的迈开了步子。
这样贴近的距离,两人不能再保持沉默的尴尬气氛,元晓晨主动寻找话题:“你在前面,又不回头,怎么也能知道我累了,需要休息?”
“呼吸。”方彦漫不经心的道,“听到你的呼吸变急,就是累了,呼吸变缓,就可以走了。”
元晓晨沉默了一下,一时喉咙酸涩,只好细细数着阳光漏在方彦背上的金斑,一块、两块、三块……明亮,又刺眼……
“以前为什么会来这里?”方彦突然开口,他转过一个山坳,青翠的山色变成墨绿,更加幽深荒凉。
“旅游……”元晓晨的呼吸都落在方彦的颈后,使得那里的肌肤变得越来越粉红。
“不要打哑谜!”方彦轻斥。
“因为心情不好……不想见你,也不想见所有人,自己就到处游玩,哪里都去过,什么景致都见过。”
“胆小鬼,躲得一时,躲得了一世?你那点聪明,怎么都用在欺骗自己上了?”许久不闻方彦那带着宠溺的独特口吻,元晓晨一时有些意乱神迷。
“不是躲……如果有什么事情想不透,稀里糊涂的过,才是欺骗自己。”
“哼,想不透的事情何必要一直胡思乱想?亲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是对是错,一试便知。”前面的小路慢慢隐没在荒草里,方彦踏过长草,继续前行。
元晓晨有些发愣,呆呆的,不再答话。
“后来呢?”方彦见背上许久没有声音,又问道。
“啊……后来,后来就都想通了。”元晓晨回了回神,伸手替方彦拨开挡路的藤蔓。
“想通什么了?”
“原来不能离开你,离开你,风景再好,都是空白……”
“又骗人!”方彦不自禁的驳斥,口气却不再是怨愤不甘的,反而更像是遮掩,遮掩了他的温柔和笑意。
他耸了耸背,让元晓晨趴的更舒服些。
“方彦,累不累?”
“瞎操心!我有那么弱不禁风?”
“嘁……”
……
傍晚时分,两人爬上山巅,方彦的喘息有些急促,额际见汗,元晓晨歇了一路,早已气定神闲。
霞光灿烂,云层尽染,红芒碧树,无边无际,苍凉,又壮美。
“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方彦吐出一口气,不满的问。
元晓晨笑道:“这是开胃菜,大餐,还在后头。”
方彦瞪着她,气鼓鼓的,可惜在元晓晨眼里却没了那份气势,他见了元晓晨笑吟吟的神色,有些气馁,但还是口气强硬的道:“你最好不要再骗我!”
当夜两人借宿在杨老汉的祠堂里。
杨老汉依旧是那副精神矍铄的样子,见了元晓晨,非常惊喜,一边热情叙旧,一边还不忘张罗饭菜。
“姑娘这气色可比去年好多了!”
“有么?去年我逍遥自在的,气色哪里不好了?”
“去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整个人连丝热气儿也没有,现在……”杨老汉呵呵直乐,眼瞅着方彦,笑而不说。
元晓晨意会了,也是笑:“杨老汉,你眼光真够毒!”
方彦却绷着石头脸,不大理会两人的话,径自找了地方,闭目歇息。
热汤,面饼,杨老汉的晚餐简单又隆重,元晓晨没有像上次一样狼吞虎咽,却也吃得兴高采烈,方彦吃得不紧不慢,由于面饼比较干涩,他喝了不少汤。
晚上,元晓晨独自睡一处,杨老汉和方彦睡一处,杨老汉有些唠唠叨叨,方彦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杨老汉就拍醒了方彦:“起了,起了,再不起就错过好景了!”
方彦一下子惊醒,霍地坐起,眼中精光乍现,唬得杨老汉一跳。
“呃……我……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方彦神色尴尬,解释道。
“不要紧,不要紧。”杨老汉忙摆手,神色却不能再像昨夜一样毫无芥蒂了。
方彦暗叹一口气,起身去叫元晓晨,睡了一夜粗席子的他,腰间被硌得酸痛,元晓晨却摊着手脚,睡得正香。
方彦看着她的脸,看着她舒展的眉,带笑的嘴,声音也不由得柔了:“晓晨,晓晨,起床。”
元晓晨被晃的迷迷糊糊,也不睁眼,只道:“别叫,做梦……梦……呢……”
“梦见什么了?”
“方……方彦……”她梦呓。
方彦心中一软,再也不舍的叫她,还管什么美景?只要能守着她,看着她的脸,错过了美景又如何?
“姑娘,再不起就什么都看不到啦!”杨老汉多事的在外面喊道,方彦心中不悦,却也不好意思瞪杨老汉,只得道:“晓晨,你不是说要看景吗?”
元晓晨终于清醒了几分,微微睁开眼眸,含糊道:“方彦……困……背我去……”她揉着打架的眼皮,试图醒过来。
方彦弯下腰,手却抄过她的腰和腿弯,轻轻将她抱起,小声道:“困死你了,睡吧!”
元晓晨立刻睡意全消,腰间和腿弯下是方彦的手臂,脸侧是方彦的胸膛,悄悄抬头是方彦的下巴……她闭着眼睛不动,即使醒了,也要装睡。
路过杨老汉时,方彦道别,元晓晨枕着他胸膛一起一伏,愈加不舍的贴了贴……似乎听到杨老汉促狭的笑声,唤她姑娘,不过元晓晨装睡正忙,顾不得理会他……
方彦依着杨老汉指的路,迈开大步朝前走去,怀里的元晓晨闭着眼睛,呼吸轻缓,一动也不动,然而垂下的一只手臂却依恋的附上方彦的腰际……
“醒了就不要装。”方彦淡淡的戳穿了元晓晨的把戏,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恩……刚醒……”元晓晨脸上微红,呐呐道,“那,我下来吧……”
“折腾什么?就这一点路,还不至于累到我!”
听到方彦的冷哼,元晓晨脸上含笑,而那只手臂早已经缠上了方彦的腰。
晨起的山间薄雾朦胧,气温有点低,昨夜的露珠还松松的缀在草叶间,一闪一闪,调皮诱人。
经过那个险要的深崖石隙时,方彦不能再抱着她,元晓晨下地,方彦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缓慢而又小心的行走在石隙上。脚下的深渊,滑溜的石苔,却都比不上那个手心里的牵绊,安心又温暖。
“方彦,我有个问题……”
“恩。”方彦专心的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实了,才慢慢的扯元晓晨过来。
“那个初柔……”元晓晨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点,“她长得很漂亮……”
方彦不回答,元晓晨心中暗急,是不是自己太委婉了点?正欲再开口,方彦已经说话了:“她没有侍寝……她是宫女,和夏瑶一样。”
元晓晨差点喜极而呼,一个激动,举起两人紧紧相交的那只手掌,“吧唧”亲了一口,方彦手一抖,却没有甩开,只是斥道:“想掉下去啊,老实点!”
没几步石隙就到尽头了,白色巨岩赫然出现在转弯处,元晓晨紧走两步,指着那岩石道:“看,方彦,就是这个……”
话音未落,身子就被人用力一带,元晓晨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方彦一压一锁,牢牢扣在那岩石上。
“就是这个?嗯?”方彦微眯了眼睛,道,“一块石头,就叫好景?”
元晓晨张口忙道:“啊不是……”嘴唇刚刚一动,就立即被堵住了,方彦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她的呼吸,她全身颤栗,轻轻一挣,却换来方彦更用力的桎梏和索取。
元晓晨口中稀薄的氧气被方彦霸道的全部夺走,唇际和牙关的抵抗顷刻间就溃不成军,潮红慢慢爬上她的脸孔,半是窒息,半是迷醉……
方彦放开她的时候,元晓晨早就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原本大睁的眼睛已经闭上,新鲜空气涌进胸腔里,她微微的喘息。
“真美……”方彦低低的赞叹,元晓晨心尖一颤,脸上不由得一热,忙睁眼一看,也呆住了。
旭日初生,岩石上的五彩斑斓重现人间,煌煌一壁,曼妙之极。元晓晨今日穿的是件玫红色纱衫,方彦穿的是件雨后天青色长衫,都在巨岩前幻化出多种色彩,其中又以元晓晨的色彩最为缤纷多姿,那跳跃的明媚光芒洒了满壁,又时不时依偎着方彦那青蓝耀眼的影子,两人静静站着,光彩充盈的世界能让人浑然忘记一切。
“很美。”方彦转眸盯着元晓晨,喃喃赞叹。
元晓晨尴尬的笑道:“不是说我吧?”
“就是你。”方彦再一次贴近元晓晨的脸孔,笑道,“刚刚在石隙上,你亲了我一下,我必须要讨回来。”
“你……你刚才不就已经……”元晓晨大窘,说不出是急还是羞。
“刚才是因为我以为你又骗人,那是个意外……现在这个才是你欠我的,我一定要讨回来。”方彦耍着赖,却又让人无法反驳,他浅笑着,唇已经落在元晓晨鼻尖上,热热的,痒痒的。
“这次不能睁着眼睛了。”他的指尖轻撩元晓晨长长的睫毛,元晓晨的心跟着睫毛颤了几颤,合上了。
温热的气息慢慢踱到唇间,轻啄一番,浅尝辄止,接着舌尖细细勾画唇形,牙关随即失守,灵活的舌尖辗转温柔,颠倒反复,缠绵不休……
每次元晓晨不能呼吸时,方彦就稍稍撤退,空气刚刚进入,他又坏心的赶上来,一点一点全部据为己有……
这一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两人相拥在五彩巨岩之畔,那满崖的光芒喧腾热烈,这一幕早已美得成为人间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