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2章 前世回忆(1 / 1)
“喵——”
我低头看,一只丑巴啦叽、灰不溜秋的猫在我鞋上蹭来蹭去。
“她喜欢你。”卓灵犀如是说。
讨厌!我一脚把那东西踢开。
“喵——”一声惨叫。
“别!”卓灵犀迅急蹲身把它抱起。猫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在卓灵犀怀里依然忐忑不安,尾巴上的毛根根竖起,像支肥大的鸡毛掸子。
猫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发出“嘶——”的声音,在卓灵犀毫无戒备之机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后跳下来逃进了卧室。
我脸上露出嘲弄的笑。
卓灵犀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两颗齿印,看样子手心应该也是在劫难逃了。“它是我前天从大街上捡回来的,跟我还不是太熟。”
“熟了之后就不会咬你了吗?”我笑她的幼稚。
“嗯,我之前也养过的,直到被别人打死都没有咬过我。”
我不以为意地说:“不过你现在却需要注射狂犬疫苗。”
“哦,我会的,过会儿我就去买,我学过注射。”
“你学护理专业吗?”我问。
“不,我学工商管理的,我说过,但你不记得了。”她说着走进客厅,倒了杯水,又折回来递到我面前。“喝水。”
我接过一饮而尽,然后走到门口准备离开这里。
“今天……谢谢。”她说。
我嘴角轻扯,回头对她说:“我明天还会来。”
“呃?”
哈哈……
直到走出那栋楼,我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张狂且嘲讽的笑。
* * * * * * * * * *
我还不太清楚我的恨意为何这么浓,因为我前世的记忆并不完整,那仅仅是些片断而已,但是从我一出生脑中就深刻着那种恨,它总让我心痛。
滚烫的热水砸在我的脸上、身上,冲刷掉这一天的疲乏,却冲刷不尽心底越来越深的恨。我躲开淋浴的水束,低头看自己的左胸,在那里有一块嫣红的胎记,我知道那是剑刺入的形状,它也像是一种证明,证明我的那些记忆并非只是空想。
记得那时……
我的胸口疼痛无比,我低头看,那里有一柄锋利的剑深深地刺入,我诧异地抬头。
在灿烂的阳光下站立着灼——那个白发的女子,面容平静,长发无风而飞扬,她美得令人眩目。
“为什么?”我问。
她淡然微笑。
“为什么?”我又问。
她右手一挥,长剑在一瞬间飞出,鲜血自我胸口汩汩流出。
我轰然倒地……
那时我为什么会问为什么?问为什么意味着出乎意料、难以置信,她是我的什么人吗?为什么我只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杀我的情境,而不能清楚地记起她和我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不,还有些东西,嗯,还有……还有她美丽的笑,温暖如阳光;还有她飞扬的长发曾拂过我的面颊的感觉,轻柔如晚风;还有……那些画面碎得让我头痛。
我走出浴室,发现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正死命地叫嚣。我笑笑,我好像真的忽视它太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古菁,可我却不想接听,因为没这个必要,因为我不准备让她记住我。
五分钟后,她发来一条短信:萧绎,你是他吗?
他?这问题真是高难度!不了解内情的人知道‘他’是谁啊?古菁啊,你依然没变,还是喜欢说些子没头没尾的话。
不回,把手机丢在一旁。
“咚咚咚!”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看到酒店服务生站在外边儿。“什么事?”
“对不起,我是来更换您房间里的花儿的。”
我把他让进房间,看着他把那束恶俗的玫瑰从花瓶里取出,插上一束同样不怎么样的康乃馨,将我的房间装点得像是特护病房。
“有没有向日葵?”我问。
“呃?”服务生愕然地看我。
“我是问酒店里有没有向日葵?我比较喜欢向日葵。”
“哦,没有,先生。大多数客人都比较喜欢玫瑰,不过我们还有百合。”
在搞推销吗?算了吧!
“不了。”
我打发走服务生后,换上衣服出了门,因为我想起昨天对卓灵犀的承诺,今天要去看看她,也许我该从今天开始行动起来了,然而,我仍不确定她是否就是灼,那个白发的巫女。
出租车在北京的促狭的街道上缓慢地行驶着。在这样一个人口如此之众的城市,似乎无论有多宽的街道也都会变得很促狭吧?我悠闲地看着两旁的店铺像是蜗牛似的一点一点地向后爬着,如果不是我早已厌烦死了北京这恶劣的清冷,我宁愿走着去,那反而会快些。
车内的收音机里突然响起我爱的歌——《向日葵》。
歌没放完时,司机已经调台了,我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继续看窗外。我不能强求别人也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正像是别人无法强求我去喜欢他们喜欢的一样。
车驶上槐树大道,车速变快了,我却希望能在这里多做些停留,所以我下了车。有了散步的心情,有了容我散步的悠长的槐树大道,散步就变成了可能,只是我没有料到卓灵犀也在,仅距我只有三十多米,给我留了个背影。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形单影只,不知为什么。
要追上她其实很容易,片刻后我的手在她的左肩拍了一下,当她愕然转身时,我正以最最璀璨的笑容看她,然后她也随之微笑。
天,这丫头笑起来真的漂亮极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来看我了。”
我耸耸肩算是回答,然后我问:“你家没有其他人吗?为什么自己出来?”
“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她淡然地微笑,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
“家在外地?”
“不,我是北京人,我以为你能听出来的,因为我的北京腔儿太重了。”
“哦?”不再问了,不想让自己被人称作“查户口的”。
可,我没想到她却主动说了。“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因为妈妈生了我这个女的。在严格执行‘计划生育’却依然崇尚‘男尊女卑’的年代出生的女孩子本身就是悲剧,给父母带来的也只会是悲剧,所以他们离婚是必然,我被丢在一边也是必然。”
她的这段话足以让我另眼相看了,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我这样一个不相熟的人说这些。
我问:“一个人过感觉如何?”想雪上加霜这是个好时机,但此时我这样问只是出于好奇。
“还好,不是太难过,至少很自由。”她语气轻松得有点离奇。
“是吗?那你出门干什么呢?”
“探监,今天是探监日,我去探望我继父。”
不必这么坦白吧?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吗?很吓人哪!那要我怎么说,难道说“哦,那记得下次去探监时代我向伯父问好。”去!找死吗?
她看我沉默,便继续说:“他是我的第一任继父。当然我还有第二任继父,只是他并不需要我去探监,他生活在监狱外面,而且相当富有。我继父,我是指我的第一任继父,是我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人,有时候我怀疑他娶我妈完全是为了有个合情合理的身份照顾我而已。”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问。
“我以为这样你就会被吓走的。”她微笑着说。
“很希望把我吓走吗?”
“不是,这是习惯,我习惯了和我初次见面的人这么说,不被吓走的人才是真正有心和我做朋友的人。好,你现在很幸运地成为了第一个打通关的人!”她伸出手,“我叫卓灵犀,很高兴认识你!”
我很自然地配合她,伸出手与她交握。“我叫萧绎,这你知道的。”
我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完全不同与昨天的那一个,让我怀疑我可能见到一对相貌相同,但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姐妹。
“为了公平起见,你需要介绍一下你,我是说更翔实的,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
现在,我开始怀疑她正在引我进入她预设的陷阱,显然我不可能只是说明出生地、工作就能了事的,因为她的坦白无以复加。我轻扯嘴角,做了一段足以与之比肩的介绍:“我今年二十五岁,出生于石家庄,在我过去的二十五年间曾自杀过五次,但无一成功,你可以把那解释为我运气好,所以我现在还是活的,而且正愉快地与你谈话。”
她没有去刻意掩饰眼中的惊异,但没有一般人听后会表现出的恐惧。她面容郑重地问:“为什么会自杀?”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无聊而已。”
“只因为无聊吗?”
“嗯。”
她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我,很久,久到让我有些烦躁。突然间,她问:“我之前认识你吗?”
我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凝。“你认为呢?”我反问。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只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对不起!”她说。
“为什么?”我问。
“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跟你说‘对不起’。”
我偏着头想要把她看清楚,可此时她身后正有一轮娇艳的夕阳,并且不断地放射着炙灼的光芒,将她的身形幻化成剪影,她的表情我看不分明,只是我在这一刻肯定了一个事实——她就是灼,那个让我转世轮回依然无法忘却恨她的白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