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１章 白发女巫（1 / 1）
她尴尬地躺在地上，是用躺的，因为单车把肥大的牛仔裤的裤筒绞了个结结实实。我撩起风衣，发现那下面的裤子上留下了一道灰灰土土像是印花似的车轮印儿，然后目光又回到那个至今还在结着冰的路上挣扎的女孩儿。（这年头儿似乎二十大八的女的还是喜欢被称作女孩儿，该死的！我讨厌这个词儿！）我的眉头皱起，因为她的衣服搭配真的很厝！单看那件灰不溜秋的羽绒服就足以让人倒尽胃口了。
“那个……能不能扶我一下？”她问。
我不耐烦半眯着眼睛看她，最后轻叹一声，决定稍稍显示一下我的绅士风度。我微微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放在她面前。
她抿着嘴，蹙起眉，眼中有种叫做挣扎的鬼东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地抓住它。
当我把她拽起来时，才明白她的挣扎是为了什么。很显然，在她的身体终于不用横在公路上时，那辆单车也不甘示弱地随着纠缠的裤筒滑行了一段，那种不离不弃的坚持让她纵使已经站起身了，还是不得不让右腿摆着高难度的造型。于是我无奈再一次作出让步，弯下腰帮她的右腿摆脱单车的羁绊。三两下后解决掉它后，我站起身来，听到那女的说谢谢。
我挑挑眉，说声“再会”走人。
“那个……”
又干嘛啊？我眉头打结儿回头。
“那个……可不可以……请你送我去医院？我的腿好像是伤到了。”
我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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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白得令人恼的地方，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半点好感，这个地方如她所愿叫做医院。我百无聊赖地靠在床边的柜子上，目光飘到窗外，因为我讨厌看那女的鲜血淋漓的右腿，那样子好似是一种控诉；因为我更讨厌看医生那张死板的脸，在我人生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他们不曾给我任何有意义的帮助。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撞到我却伤了自己的这个女的并非如我最初所想那么老，因为我终于在她坐在床上，除去一条老得掉渣儿的毛围脖，除去那件厚重的土灰色羽绒服后，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那是张很是年轻并且还算漂亮的脸，虽然皮肤不够细致，虽然眉毛过于粗重，虽然脸型稍显清瘦，虽然眼下还有颗碍眼的泪痣……也许还有很多“虽然”在后面整装待发，但是我无心说了。
也许你会奇怪，原本被撞到的我为什么毫发无损，而撞到人的她为什么伤得这么重。其实大可不必惊讶，因为这根本就没什么。
我从小和别人就不一样，我几乎永远不会受伤，所有可能加诸在我身上伤都会原封不动地回敬给那个伤我的人。
Superman？别开玩笑了！这并不可笑，我不是Superman，我没有他那样的力量，我只是无法被别人伤害或被自己伤害而已，这样的身体连想死都死不掉，你还会觉得好笑吗？还有，你敢笑，我就揍你！
“萧先生。”
我慵懒地将头转了一个角度，朝向那女的。咦！我现在还在称她“那个女的”吗？算了！让我稍稍做个介绍吧！她的名字叫卓灵犀，还算OK的名字啦！今年大概是23，病历卡上是这么写的。某大学大四的学生，那个大学我没听清楚，因为她说话声音太小，或者是我根本无心去听。不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嗯，现在用这个词儿还将就啦！毕竟她看上去确实比较小。）
“萧先生，我现在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家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谢谢！”她很有礼貌地如是说。
没待我答话，医生已先我一步说话了。“没事了？你腿上的伤可能要两周时间才能痊愈，你，”医生指了一下我，“把这些药收好，提醒她定时吃药，还有，在养伤期间她要禁吃腥腻辛辣的东西，切记！好了，扶她走吧！”
就这样，医生把我打发了，而我只能苦笑。我一个月的寒假可不想交待在一个莽莽撞撞冲进我生活里的人身上。不过，好歹送她回家吧！
我扶着她走到医院门口。
她偏头微笑着对我说：“萧先生，我真的可以一个人回家的，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该骑车时还那么心不在焉，撞到您还要您送来医院，我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再麻烦您了。”
我笑了，她的话好像说得利落喽！
她轻轻抽回一直被我像篮子一样挎着的手臂，腼腆地向后退了一步，当右脚着地时又不经意地发出一声“嘶——”的音。
我心中有几分嘲弄，这从我的脸上可以一目了然，因为我不屑于在陌生人面前费力去掩饰情绪，不屑于讨他们的喜欢。我说：“算了，我送你回家好了。”
她说着“不用了”倔强地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我追上去不为所动地重又像挎篮子似的拐起她。“说，你家地址！”我的语气不容人忽视，不容人婉拒和推却。
“×××芙蓉苑303室。”
我有片刻的怔愣，傻傻地看向她。那是古菁所在的那个小区，机缘？巧合？算了吧！哪有那种事呢？然而当我陪着她踏进那个相当干净、相当宁谧的地方，特别是进入她的房间时，我确实惊讶不已，因为当我不知不觉走上她家的阳台，不知不觉举目遥望时，分明看到古菁和她的丈夫崔俨风悠然地坐在对面的那栋楼里喝着他们都喜欢的咖啡。是的，咖啡，应该是，因为他们都喜欢咖啡，可是，我没告诉她，其实我也是喜欢咖啡的，然而即使我说了，她也是不在意的。
我在想些什么？笨蛋！
我愤然转身，竟看见她——那个叫做卓灵犀的家伙也在看着对面，所不同的是，她无力支撑那条伤腿，因而依在阳台与卧室间那扇大大的玻璃推拉门上。她的眼神中有着与我相同的羡慕，她的唇角有着与我不同的笑容，我竟发现此时的她美丽得眩人眼目，眩目得让我心痛。
我怀疑她就是我前世里那个白发的女子，她曾用一柄长剑刺穿我的身体，洞穿我的胸房。那时，我轰然倒地，发誓如果有来世，即使要用尽我的一生也要找到她，以另一种方式刺透她的心。
我扬起嘴角，微笑，白发的女巫——灼，等着我来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