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番外之 宇笈（1 / 1）

写一个早熟的脆弱的孤独的男生的心理自白还真是难……番外之 宇笈

我是云湖山庄的二公子，一个很尴尬的二公子。

记得小时候我总是傻傻地问妈妈，为什么爸爸不来看我啊。然后妈妈会很无奈地答道，爸爸要帮爷爷处理庄里的事，没有时间。然后我会问妈妈，那为什么爸爸每天都去看大哥，每天都去看宇静，这个时候，妈妈就会一声不响地看着窗外。

四岁那年，我就一个人了。某个早晨，身边不再有妈妈慈祥的面庞，不再有宇静欢快的身影，只有无边的寂静。然后，我看见了父亲。四年了，他似乎从没有单独见过我，以至于他的脸我都有点模糊。

“父亲。”

“宇笈，从今天起，你一个人住吧。”

“为什么？”

“身为云湖山庄的二公子，这点苦都受不了吗？”

“可大哥都和你们住在一起的。”

“不象话！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你好好反省吧。以后你就住在云轫阁，每天辰时到云轶厅请安，明白了吗？”

“是，父亲。”

我被剥夺了反驳的权利，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四岁孩子应该得到的爱。

我一个人在山庄里晃荡，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后院。绕了两圈之后，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叫云轩阁，我的生命就因为走进了这个只有一个老人居住的地方而改变。

在二师伯的书库里读书，跟着齐爷爷练武，该学的我都学会了。父亲应该生气了吧，他希望我永远不能威胁大哥的位置，可我显然做不到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做，每当我问齐爷爷，他总会支支吾吾，转化话题。

五岁拜师，正式成为父亲的二弟子。我已经不再喊他父亲了，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不像生活在自己的家里，而像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巴结一个注定无权无势的少年，而我也不愿意与那些肤浅的人为伍。独来独往，是云湖山庄二少爷的标志，我宁愿让所有人说我骄傲自负，也不愿去乞求他们虚假的友谊。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复杂，我不想费心去尝试。

和茗清成为朋友是个偶然的必然。茗清是孤儿，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在他一岁那年病逝，一直跟着他爷爷生活的他在五岁那年入庄，成为师傅的第六个弟子。茗清的性格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他总是在笑，笑得发没心没肺的。他是如此的容易满足，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他都会往最好的方面想。

有时候看着他我会觉得自己有毛病，生活本是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一样纯粹的生活。

八岁的那个中秋节，我见到了雨凝。她一个人坐在湖边，阳光将她涂成金黄色，那一瞬间，我居然像看到了自己。茗清说，这个女孩和我很像，两只孤傲的芦苇。我的高傲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迷惘与无助，是因为我找不到让我不孤独的人，那么她呢？

隐约听过别人谈论她的事，孤儿，在山庄门口捡到的孤儿。那年我应该是一岁，我知道那一年山庄发生了很大的事，大师伯和二师伯死了，父亲成为掌门，爷爷出走，捡到这个孩子，应该是庄里最微不足道的事了。

我知道父亲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如果不是爷爷坚持，他跟本不会让雨凝成为云湖山庄的一员。所以，这个女孩是处处被欺负的。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讨人喜欢的面庞。我很少注意她，因为她总是过于安静，安静到让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这样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因为杨锦和大哥他们总是喜欢欺负她。茗清曾问过我要不要去帮她，我犹豫了。去帮她无异于与大哥作对，我敏感的身份恐怕会落人话柄，而我很满意自己生活的世界，不想惹祸。

中秋的那天的事，我恐怕会记得一辈子。我看到了那些所谓的高贵血统皮囊下昂脏龌龊的心，我看到人性黑暗的一面，我看到了善良与正义的沦陷，但我也看到了一颗勇敢的心。以后的日子，雨凝常说自己是个不勇敢的人，可实质上她比我和茗清都勇敢：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经历了她的经历后依旧活的挺拔的。雨凝的反抗是高贵的，听着她的讽刺，看着她打杨锦，还有她嘴角始终带着的冷笑。后来她被打了，我觉得自己手足无措，我只觉得必须要保护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跑去找齐爷爷，当他听到雨凝被欺负时脸上的神采让我诧异，那是一种心疼，我没问原因，我知道齐爷爷知道得有些秘密，是我所不能问的。

再次见到那个女孩，也是我第一次站出来反抗大哥。当我为她说话的时候，我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口才其实很好。我拉着她跑，她突然问我为什么不叫父亲，而叫师傅，其实我没有在意她的直接，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云轶厅，我以为我做得很好，我以为我保住了两个人，可结果她还是跪下去认了不是她的错。看着她瘦小的身影自虐般地磕头，看着她骄傲却受伤地离开，我突然觉得心好疼。

我们再也没有提过那天的事，只是我暗暗地下了决心，我要保护她。后来我看见了她的笑容，那个笑容是神奇的，仿佛春日第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的心里。

雨凝的孤傲是缘于自卑，源于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她总是不确定身边的人与感情，她小心翼翼的付出，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退回自己的世界中，她是敏感的，她怕被伤害。因此，我们的相处总是很奇怪。她会跟茗清偶尔地斗嘴，然后我们都惊异于她的幽默感，她会跟我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然后我惊异于她的才华。她从不探究我们的心，也许是对的。

了解一个人的心，就等于要与他一起承担快乐与痛苦，就意味着一个人痛两个人的伤。

雨凝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要什么，但我知道，云湖山庄是她的痛。所以当师祖说他要带走一个人的时候，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她。我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机会，答案是不知道。雨凝呢，我想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走，直到我伤害了她。

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苏蓝哭的时候，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用最直接的方式伤害了我想要保护的人。后来我发现，我的伤害让雨凝决定要自我保护。

“二师兄，我想变得更强，让所有人都不会再欺负我，你帮我好吗？”

我想我的伤害是彻底的，彻底到让雨凝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只相信她自己。她不再叫我宇笈哥哥，不再与我对话，她在逃避，我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我是如此的懊恼，我真的想一巴掌把自己打死，但是她没有给我道歉的机会。

所以，我应该要帮助这个实质上很脆弱的女孩变强吧。

生平第一次，我看见了她的眼泪。她的眼泪像把刀一样刺在我心上，我对她说，我要一生都不让她哭泣。

我和宇弘两败俱伤，我想这样她该可以赢我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流了好多血，我看见雨凝手上的鲜血，那是我的吗？她对着所有人喊，她说的话揭开了云湖山庄的伤疤，我想父亲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知道，以她的武功要打败受伤的我可谓是易如反掌，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毅然决然，她的鞭子在闪躲。原来她是心疼我的。但作为一个习武五年的人来说，很多动作都已成为条件反射，所以当她卷走我的刀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惊异。

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自己其实是做对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哭，当我听到雨凝在我身后嘶哑地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又尝到了嘴角的咸味。

她要离开我了。有些时候，有些人会莫名其妙地被印在自己的心间，如同生命的一部分，分不开了。

雨凝和我是相像的。同样因为命运而被人不同程度地遗弃，不被大多数人承认。同样用冷漠的面具掩盖不堪一击的心。

但我们又是不同的，她的脆弱源于被无数次的伤害而希望一份简单的幸福，而我的脆弱就是脆弱。所以，遇到了事情，她要么面对要么逃避，但不会被打倒。

我一个人坐在后山上，我不敢见她，我怕自己会突然跑过去抱着她让她不要离开。我们一样等待被拯救，她的离去，将改变我们的命运。

她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其实我来了，只要她回头，她就能看见我，但她没有。

雨凝，我怎么会觉得你自私呢。有你在身边，就觉得很踏实。

离开就离开吧。但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