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的身旁我的家(1 / 1)
站在江天寒家的廊檐下,严朵闷闷的,五月灿烂的阳光和满园盛开的鲜花驱不散她心头的寒凉。仰起头使劲咽下委屈的泪水,从胸膛里深深呼出一口气。
江天寒放好手中的早餐,走到严朵面前,轻轻撩起她额前的发丝,目光柔柔的,无限怜惜地将她瘦小的肩抱在怀里,叹息似的喃喃:朵儿,想哭就哭吧,这是你的家。严朵的泪水瞬间滑落,汹涌淹没了星辰般清亮的眼睛。
哭够了,严朵洗把脸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吃饭,温热的豆汁,浓浓的香气,雪白的芥菜包子,世上竟好像再没有必这更香的早餐了。江天寒宠溺的轻笑着,她惊讶于这个女孩自我调节能力。她弱小的身躯曾经受过多少这样的伤害,才有今天的平和与释然。
打开所有的门和窗,让清晨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充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严朵在窗前微仰着头,轻合眼帘,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洁净的面容在阳光的照射下光洁如玉,天使般美丽。江天寒的目光被凝住了,一时竟无法移开视线。良久,严朵轻启睫毛,婴儿初醒般睁开如水的眼眸,平静淡笑的视线落在眼前荒芜的小花园上。忍不住一声叹息。
“哎,这么美的花园怎的如此荒芜。”不待答话,径自走到花园里除起草来,江天寒不由自主地跟随其后,拿起一把大剪刀修剪疯长的花枝。
严朵动作很麻利,只是力气小,干了一会儿便香汗淋淋了,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一颗半人高的蒿草立在她的眼前,她拔了拔,蒿草动也没动,她又使了点劲,它还是没动,“天寒,我拔不动。”严朵大喊了一声,同时运足了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拽,没想到蒿草一下子被拔了出来,严朵一时收不住,连退了几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江天寒一愣神,跟着大笑起来,手中的大剪刀几乎抖掉。严朵又气又笑抓起地上的草就去打江天寒,天寒侧身躲过,连忙逃开。两个人在花园里追打嬉闹,如同顽童。追到紫藤树下,天寒突然不跑了,反过来迎住急扑过来的严朵。严朵一时收不住脚步,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挣不脱他的拥抱,严朵仰头刚要反抗,却赫然迎上江天寒微笑的,宠溺的眼神。轻轻摘去挂在严朵头上的树叶,用衣袖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水。严朵的心中有什么东西被化掉了。柔柔的流淌开来。
轻轻的推开江天寒的束缚,严朵低头走回花园。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裤脚上有个绿色的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天哪,一条手指粗的,软软的,胖胖的浑身长着长毛的大青虫正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啊……”严朵狂叫起来,全身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从小怕虫子的严朵此时觉得那条虫子已经爬到她身上了。脊背冰冷,所有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僵直着身体,竟一动也不敢动。江天寒从她恐惧的眼睛里终于发现了那条该死的青虫,啪的一下打掉在地,用脚碾死,抱起虚脱的严朵走出花园。
严朵惊魂未定,啜泣不止,江天寒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嘴里不住的安慰:朵儿不怕,朵儿不怕,有我哪,朵儿不怕……那温和的男低音传进严朵的耳鼓,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父亲温暖的怀抱。泪水不觉流了满面。
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严朵不敢再走进那些花草。看江天寒在阳光下认真地清理每一个角落,她悄悄回到厨房烧水,沏茶,搬出小方桌,放在紫藤花架下。天寒见了,笑笑,过来喝了一杯,又回去继续整理花园。
严朵回房翻出江天寒的衣服,被子,毛毯,一件件的晾晒到廊檐下。然后擦玻璃,抹地板,刷洗杯盘餐具,天寒进来了。从后面不声不响的环住严朵纤细的腰。头低垂到严朵的耳畔:“朵儿,搬来住吧,家里有你真好。”声音腻腻的,软软的,呼出的灼热的气息轻轻吹动严朵耳后茸茸的毛发,麻麻的,有着让人心动的诱惑。
“园子拾掇完了?”严朵清亮的眸子回望向天寒。
“嗯,请小姐验收。”拥着严朵来到窗前。整理过后的花园整齐干净,满园的五月花错落有致,在微风中摇曳,淡淡的花香飘然入室。如此的美丽与安详。
严朵从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这里真好。好希望这是我的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喜欢,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天寒的眼睛是认真的。严朵的心暖暖的。这是父亲去世这两年里,严朵第一次又有了家的感觉,有了安全和可依赖的亲人的感觉。
“那你呢?”
“这房子这么大,我住哪一间也行啊。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住单位。每天回来看你。”
“那怎么行?我喜欢这里,可是我不能住在这里,会被人说闲话的。”
“小丫头,还知道这个。”天寒轻轻地刮了一下严朵的鼻子。
“天寒,我们在院子里栽些梅花好不好?”
“好,只要你喜欢,我明天就去买。再栽几棵丁香花,我喜欢那香味。”
“我也喜欢,再栽几棵果树,来年我们不但能看花,还能吃果子了。”
“这是你的家,你喜欢栽什么就栽什么。”天寒的眼神充满溺爱。
简单吃过午饭,两个人又回到院子里细细的规划设计着。哪里栽梅花,哪里栽丁香,那里搭葡萄架,哪里栽果树,哪里放石头桌椅……浑然不知在上海,一个自视甚高的男孩正在发着少爷脾气。
“妈,你对严朵说了什么?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不帮她也就罢了,怎么还刺激她。”一帆的口气明显的不满。
“那个丫头还需要我帮?一大早跟个男人在一起,昨晚不知道在哪儿鬼混呢?一帆,你张叔叔说好的,毕业就送你和张雅出国,你不是想出去见识见识吗?多好的机会呀,妈也快退休了,人走茶凉啊,将来谁帮你呀……”
“妈,严朵不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误会了。再说,我想出国还用靠张雅吗?想要的我都会得到。你不用为我操心。我不会靠任何人。别再为难严朵了,我自己会问清楚。”一帆平静而自信,他相信严朵。
“还用问吗?江天寒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当初你丽云姐还不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要不是我……”
“你说什么?和严朵在一起的人是江天寒。”电话那一端的语气里明显的带着惊讶和怒气,打断了母亲的话。
“不是他是谁,他当着我的面说严朵是她的女朋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严朵有什么好啊?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大学都没读过,将来一定配不上你,还是张雅好,要家世有家世,要文凭有文凭,长得也不比严朵差,将来她爸爸……”林一帆没听母亲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一股暗火在心头涌起。江天寒——江天寒——江天寒,你真卑鄙,我怎么就相信他了呢?林一帆咬牙切齿。冷静下来想一想,心底是不安而惶惑的,毕竟,江天寒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是个连自己也不得不佩服的男人。当初自己的表姐不管一家人的反对,宁可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也要和他在一起,可是不知为什么,江天寒放弃了,丽云终于绝望而去。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现在又没有任何事业基础,而江天寒已经是当地一家时尚刊物的主编了。该刊物的发行量是全国排名前十位的。天时,地利均不在他这一边。要怎么办才好,一夜无眠,林一帆打定主意,他不能放弃。六年的光阴,六年的同窗生涯,严朵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能割舍,不可割舍。
星期一一大早,江天寒刚刚迈进编辑部的大门,办公桌上的电话轰然响起。还没拿稳,电话那一头传来又冷又硬的声音:我找江天寒。
“我就是,你那位?”
“江天寒,你真健忘,这么快就忘了老朋友,那就更别提朋友的嘱托了。算我有眼无珠,所托非人。严朵不劳你照看了,以后麻烦你离她远点。”一帆单刀直入,语气愤怒而冷硬。
“一帆?”江天寒诧异,顿了顿,平静的道:“你没这个权力,严朵并不是你的什么人,她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怎样和别人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她,可要她也喜欢你才行。”
“江天寒,你怎知她不喜欢我?你这是趁人之危,就算赢了也不公平。有本事三年后我们再较量。”
“一帆,这和时间没有关系,这是缘分,有些人在一起一辈子,未必能有一份真爱,有些人在一起一天,已是一生。”江天寒的话触动了一帆的弱处,他和严朵在一起六年了,从十二岁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梳着羊角辫的调皮的小姑娘到秀发披肩的动人少女,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心里,他的梦里,全年级的女生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不同,她却浑然不觉。真的没有感应吗?他不信,只是时事弄人,迫得这个敏感自尊的女孩疏离自己而已,是的,如果他在她身边,任何人都不会有机会。他自信。
“江天寒,不用说那么多,严朵还小,很多事她还不清楚,如果你是君子,就等她长大,三年后,让她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打时间战吗?”江天寒轻笑,“我奉陪到底。”
“随你怎么想,在严朵确认她的感情归属之前,我们公平竞争,你不许作任何强迫她的事。如果你伤害了她,我会杀了你,决不会像对丽云姐一样原谅你。”
“三年?可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如果朵儿也这么想,五年也无所谓,我可以等。不过,我不希望给朵儿造成压力。我希望她过得轻松快乐。”
朵儿,多亲切地称呼,那是严朵父亲的专利,凭什么他可以叫。自己守护了他那么多年,朵儿两个字就在嘴边,却从不敢轻易出口。而他江天寒短短的几天接触,却占尽了一切先机。不,这不公平,朵儿是他的。早就是他的了。他一直隐忍着,只为她太小,不谙风情,他怕给她造成压力。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失所爱。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不会再等了。他要以新的立场走进她的生命里。朵儿,不要负我。林一帆轻吁一口气,忍住心头的一丝痛楚,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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