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约会(1 / 1)
我毕业了,一个月后,我将飞往英国主修法律。再次回到家中,我变得战战兢兢、藏头露尾,我害怕见到列风,害怕见到陶槐闻,甚至看到齐叔,我都有一种不能言语的特殊情绪,唯一能让我怀着正常心态的,就是唐子淮,只是随着我出国时间的临近,他显得有点焦躁与不安。
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我看了看屏幕,上面显示着:
今天下午四点,月湖沁芳亭见,唐子淮。
也好,就和他见见面吧,我想,上次让他代为检验的那两粒药片还没给过我结果,这次一定得问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了看时间,两点半,我换了身衣服,拿了个挎包就准备出门了,虽然离见面的点还有一段时间,但我准备先出门去透透气,免得在家里碰上不想遇到的人。
不巧的是,在二楼的走廊上,我遇见了齐叔,他关心地问我要去哪里,我只能对他说我约了唐子淮,在齐叔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我时,我飞也似地跑下了楼,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连齐叔都害怕见到,也许是齐叔那种关怀又略带沉痛的眼神让我不能承受。
更不巧的是,在大厅,我遇上了列风,许久不见的他看上去有点疲惫不堪,他忧郁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使我有点全身发颤,我困难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快速从他身边走过,但很快,他拉住了我的胳膊,并迅速往我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
“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大步走开了,嗓音沙哑而坚定。
我有点呆呆地站在原地,松开自己的手掌,一张小小的纸条蜷缩在我的掌心,我竟然有点害怕打开这张纸,害怕看到里面的那些内容。
不要去理睬它,这又是列风的一个计划、一次蛊惑。我对着自己说,手又重新捏紧了那张纸,大步地走向屋外,但没走几步,我又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那张纸。
纸上写着“下午五点,月湖码头。”
我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脚步开始快速地移动,心头无数的问号在冒出来:他约我做什么?他为什么要约我在月湖?难道他知道唐子淮今天约了我?我该不该去?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不觉,神情恍惚的我已经走到了月湖,月湖是Z市最有名的旅游胜地,她的秀美、她的婀娜吸引着无数的游客接踵而来。从我家步行至月湖,只需十五分钟,我不知道今天是走了多少时间到达这里的,若不是嘈杂的人声惊醒了迷迷茫茫的我,我还真不觉得已经到了目的地。我望向不远处的游船码头,游客们正排着长队等待着今天下午的观光游船,我觉得我的两耳开始“嗡嗡”作响,因为这里真的是各种声音的交汇处,导游的小喇叭声音、孩子的哭闹声、游客的交谈声、船只的停泊声……
这里就是列风约我的地方,我的头脑中迅速产生出这个意识,使我吓了一跳。我抬起手臂,本能地看了看手表,三点十分。我轻轻吁了口气,离列风约的时间还早,他不可能会在这时出现。我开始小跑着离开这个码头,仿佛列风在下一秒就会出现。
月湖上最有名的,就是那条把月湖一分为二的跨湖长堤,堤上花遮柳掩、翠障成林,还有不少的历史古迹,唐子淮约我见面的沁芳亭,就是长堤上的一座古亭桥。我慢悠悠地走在长堤上,码头的喧闹声渐渐在我身后消失,因为从长堤的这头走到另一头,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少有游客会放弃游船选择步行,所以长堤上少了一份喧嚣,多了一份宁静。走过观鱼洲、听雨轩,我来到了沁芳亭,坐在这座古老的亭桥里,我竟有点伤感,一个月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国度里生活,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啊……
当唐子淮看到我时有点微微吃惊,已提早到达的他肯定没想到我竟然比他还要早。还没等他开口,我已经着急地向他询问那两粒药片的检验情况。
“一粒是治疗狂躁症的药物,还有一粒是一般的维生素。”他轻轻说着,并怪异地看了我一眼。
“你确定吗?”我疑惑地问,父亲的心脏不好,一直是常备硝酸甘油之类的应急药,这治疗狂躁症的药物还有维生素,说什么也不会和父亲联系到一起。
“我确定!”唐子淮斩钉截铁地说。
我沉默了一下,又问了他一些细节,最终的结果是地板上捡到的那粒药是维生素,而父亲抽屉里那瓶没有标签的是治疗狂躁症的药物。疑团在我脑海越聚越大,隐隐约约中,我仿佛感到有一个巨大的谜团正等着我去解开,它关系着我的父亲,还有列风。
一想到列风,我的心脏又不能抑制地狂跳起来,我又想起了他的约定,那一个小时后的约定。
“好了,别想那么多,服用维生素保健身体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唐子淮安慰了我一句,却聪明地避开了我对那个抗狂躁症药物的疑问。
“我们在堤上走走吧!”他提议,并很自然地把我轻轻揽在身旁。
我点点头,并向着月湖码头相反的方向行走。一路上,我有点心不在焉,我想着那两粒古怪的药片,想着五点钟的约会,想着到底要不要去赴约。可是,明明看到张纸条时,我已经决定不去赴约了,可为什么现在我还那么犹豫呢,明明知道那可能又是列风的一个陷阱,可自己为什么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渴望呢……
我正懊恼着自己的优柔寡断、神经兮兮,却被唐子淮的问话惊醒了。
“你,你说什么?”我迷惘地看着他,虽然感觉他在跟我说话,却怎么也想不起他说了些什么。
唐子淮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他紧紧地盯着我,并扳过我的肩头,让我正面对着他。
“我觉得我真的很失败!”他的语气充满着懊恼与伤感,“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是个很自傲很好强的人,以前在学校,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让我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稍稍关注到我呢?”
“我……我,对不起!”我轻声地说着,面对着唐子淮真诚而略带伤痛的眼神,我的负罪感再次油然而生。
他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温柔而磁性。
“不用向我道歉,也许我还做得不够好!”他对我笑了笑,脸部有点牵强,“可是,请你给我信心,让我有足够的信心来等待未来的三年!”
“不!”我不加思考地冲口而出,他竟然承诺要等待我求学的三年,这让我既震惊又害怕,我不能再这样耽误他,不能让他再为我无休止的等待了。
我看到他阴沉下来的脸庞,我知道那句本能的拒绝伤害到了他,我只能轻轻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请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这样。”
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像要看透我的整个人。
“你知道吗,当一个女生拒绝一个男生对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这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做声,但心中却有一股小小的刺痛,并慢慢地蔓延开来,我对唐子淮产生不了火花,但我却不想失去这么一个“蓝颜知己”。
“那只有两个原因!”唐子淮慢悠悠地说着,口气却很凝重,“第一,女生不信任他。第二,女生根本就不在乎他,所以不需要他的任何承诺。”
我又被深深震动了一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中滋生着,我感觉今天他一定会向我要一个答案,随着答案的揭晓,我将彻底失去这个朋友。
“你眼中曾经的光芒不属于我,是不是?”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并带着浅浅的伤感。
我抬起头,看着他紧皱的双眉,带着伤痛的眼眸中竟然还闪烁着一丝丝的希望。
“是的。”我咬咬牙,看着他那两簇小小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殆尽,我知道自己已经伤害到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只能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兄长。”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要恭喜你了,已经有人向你许下了等候三年的承诺了吧,那我这个朋友兼兄长是该退场了。”
“那只是个错误的开始,所以不会有什么结果,更不会有什么承诺。”我苦笑着说,心里的痛又开始扩大。
“你……”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我们今后还是朋友,可以吗?”我看着他,由衷地请求。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着疑问与不解,但他始终没有向我追问什么,最后,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怜惜与不舍。
“那么今天我们再作一个约定吧!”他镜片后的眼眸开始重新闪现出一丝光芒,“如果三年后你学成归来,我们彼此都还没找到另一半,那让我们再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心底有着小小的触动,他的执着、他的大度正挑拨着我心中最脆弱的那条神经,使我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好了,好了,不必感动得流泪吧!”他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哄着,却让我的泪越来越多。
“天快暗了,早点回家吧!”他拿出纸巾,替我擦着泪,我却被他这句话惊吓到了,看了看手表,六点半,离列风约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他应该是走了吧。
我看向湖面,夕阳的余晖把整个湖面都映得通红通红的,像是一团火,能把心都烧着的火。
顺着湖堤往码头方向走,我看到有些人急急地往码头上跑,像是那里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心开始有点忐忑起来。快走到码头时,那里的一角已经被围了好大一群人,圈子外围的人正拼命往里看。
“请问出了什么事?”我问一个匆匆跑过的路人。
“有人跳湖了,挺惨的,好像被女友甩了!”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紧缩了一下,有一个疑问迅速在我脑海里出现:会不会是列风?是他吗?但很快,我就自嘲地笑了笑,这可能吗?列风会为了我自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转过身,想离开,却又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近期来,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我身边发生了,我冷抽了一口气,耳边响起列风在递给我纸条后说的话:“我会一直等你!”他一直在这里等吗?他会吗?我开始走向人堆,拼命地拨开人群,拥挤的人群好像吸光了周围的空气,让我脑子发晕,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了一位医生正在实施急救,有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浑身湿透,虽然他的脸被医生遮住了,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穿着牛仔裤修长的双腿。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周围的人声鼎沸变成了刺耳的杂音,从未有过的恐惧抓住了我,一样的身形,一样的牛仔裤,他是列风吗?是吗?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一个画面在我眼前晃动,那是摔下苹果树后的列风,他也像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我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盯着那张同样苍白如纸的脸,感觉手都在微微颤抖。
医生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有点恼火地问:“你是他的家属?”
“不,不是!我认错人了!”我扯了扯嘴角,往后退去,并长长地舒了口气,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退出人群后,我转过身,却发现了身后的列风,他的全身竟然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前额,那双黑亮的眼眸正火辣辣地看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你的脸色差极了!”他说。
他略带调侃的语气刺痛了我,也压抑了我看到他时的复杂情绪。
“你又玩什么游戏?”我狠狠地盯着他,有点歇斯底里,“这样你觉得很开心吗?”
我忿忿地转身,准备离开,却撞上了一堵人墙,我抬起头,是唐子淮,他的视线掠过我,直射到我身后,我转过头,看到列风紧蹙的眉头下,两道冷冷的目光迎上了他的,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他就是你不来赴约的原因吗?”列风冷冷地说着。
唐子淮看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然后拥着我的肩头,把我硬生生地拖到列风的面前。
“你吃醋了?”唐子淮加重了手臂的力量,把我紧紧拥在胸前并挑衅似地看着列风,列风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有两小堆愤怒的火焰开始燃烧。
“你什么意思?”列风的声音冷得使人发颤。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吗?”唐子淮又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陪着一个完全心不在焉的女孩是一件美差的话,那我和你交换好了!”
“唐子淮!”我吃惊地看着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预感,感觉他将要做出一件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陶桑聆,请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唐子淮对着我说,口吻严肃而认真,竟让我呆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列风,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一个答案的揭晓,想不到最终的答案却是你,这让我有点不甘心哪!”唐子淮放开了拥着我的手,潇洒地耸耸肩,“我可不是为了你才退出这场竞争,而是为了尊重陶桑聆的感情!”
我深深一震,惊讶而感动地看着唐子淮,他也深深地看着我,眼底有一种心痛、遗憾又带着鼓励的特殊光芒。
“你刚才的表现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唐子淮说着,斜睨了一眼列风,“除非他真是个瞎子!”
列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灼热的眼光看向我,使我浑身一震,双颊如火烧般的烫起来,我们两个就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呆呆地互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唐子淮已经走了,我尴尬地收回视线,准备逃走。
“我要回家了!”我急急地说着,想要走开,却被列风一把拥在了怀里。
“不许逃走!你再也不许逃走!”他沉痛、怜惜地命令着我,紧拥着我的臂弯越来越紧,像要把我揉碎在他的怀中。
“我今天没玩什么游戏!”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有一股酸酸的、痒痒的感觉在我心头激荡,“我只是在这里一直等你,一直等,后来有人跳了湖,我就把他救了上来!”
我听着他说,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看着你魂不守舍,看着你挤进人群,看着你的脸色苍白……”他用双手扶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那双熠熠闪光的黑眸,“你知道吗?我当时是多么震惊,甚至是狂喜的,唐子淮说的对,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在乎我!”
“我没……”我死命地否认着,想要守住心底那最后一道防线。
“嘘!别再说些伤害彼此的话了!”列风看着我,声音温柔得像是月湖的水,“你辛苦地爱着我,就像我痛苦地爱着你一样!”
“你,你爱我?”我吃惊地看着他,开始有点口齿不清。
“对,我爱你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东西!”他向我微笑着,眼底满盛着柔情、真挚与幸福。
“为什么?”我傻傻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原因!”他宠溺地揉乱了我的头发,“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你像个刺猬似的向我挑战时,或者是像个小恶魔似的修理我时。”
我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双手环上了他坚实的后背,他的胸膛温暖而宽广,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向我袭来,我整个人开始如坠入云端般地轻飘飘起来。
“我想,还是从你第一次像个小天使般出现在我面前开始的。”列风轻轻地说,声音甚至有点颤抖。
在他怀中的我绽开了一个最幸福的笑容,晚风袭来,轻轻拂动着我的发端,使我的脸颊感觉痒痒的。晚风也让浑身湿透的列风打了个冷战,我惊慌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开始苍白起来,眉头微微蹙起。
“列风,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吗?”我焦急地问。
“没事!”他对我勉强笑了笑,但有一道血从他的鼻间流了下来。
“你流血了!”我惊呼着,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给他擦拭。
“别去管他!”他狠狠地说着,重新紧紧地抱住了我,是那么地用力,好像我会马上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