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初吻（1 / 1）
清晨的阵阵鸟啼声吵醒了我，我吃力地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摸索中，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是妈妈回来了吗？我想到了那个梦，想到了那个融化了我的胸膛，一定是妈妈回来了！下意识地，我蜷缩着的身体往那抹温暖靠去，并紧紧地拥住了它，额头，好像抵住了一个粗糙而□□的下巴。
粗糙的下巴？我一惊，彻底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紧紧抱着的，竟然是列风，他早已经醒了，脸庞已经恢复了血色，乌黑的眼眸中盛满了难得一见的温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你，你好了吗？”我尴尬地问，坐起身，并远离了他的怀抱。
“嗯！”他应了一声，也坐起了身，和我面对面。
“那个……”我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心地问，“你昨天晚上，是因为头上的伤吗？”
他看了我一眼，理了理头发。
“你需要我怎么回答？”
“你说什么？”我疑惑地问。
“如果你不想自己受到良心的谴责，那么，我可以跟你说，这与我头上的伤无关。”他紧紧盯着我，像要把我整个人都看穿，“如果你只想知道真相，那么，我可以负责地对你说，这就是我头上的伤引起的！”
我垂下了眼帘，默默地听着他讲话，好像听着对自己的宣判一样，不知为什么，眼里升起了一阵泪雾，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回荡着。
“对不起！”我抬起眼看着他，他的脸庞由于眼中的雾气变得朦朦胧胧的，“真的很对不起！”
他看着我，很久很久，最后甩了甩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该死的！”他懊恼地低声诅咒，“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说完话，他就准备拉开帐篷的拉链，我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是非常诚恳地向你道歉！”我急切地说，“如果能补偿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我的过错！”
他怔了怔，回过头看着我。
“你真的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弥补吗？”他的声音暗哑如琴。
我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就开始弥补吧！”
他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入了他宽厚的胸膛，滚烫的唇迅速盖上了我的。我大吃一惊，有一阵子的眩晕，整个身体都动弹不了。他的吻热烈而疯狂，带着一种压抑后的释放，像一座蓄积已久的火山，正喷发出滚烫的岩浆，我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亲吻会是这样狂暴的、野性的。我开始用力地推开他的拥抱，但双手很快被他反剪到身后，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按在我的脑后，干裂的嘴唇扫过我的鼻间，又回到我的唇上，贪婪地吮吸着，像要把我周围的空气全都吸光。
终于他放开了我，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滚烫滚烫的。
他也低低地喘息着，眼眸中燃烧着两堆烈火，他紧紧地盯着我，直到那两堆火焰慢慢熄灭，寒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
“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上了你！”他的声音还是冰冷依旧，“我只是来索取应得的补偿！”
我远远地跟在列风的后面，脑子里好像灌了一大碗浆糊，晕晕的，经过清晨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我现在已是精疲力竭。对于列风的行为，我应该是愤怒的，痛恨的，但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他昨晚痛苦的挣扎，心头，竟然没有一丝恨意，相反，悔意却常常冒了出来，像虫子般啃食着我的心房，很痛、很痛。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回到出事的那一天，竭尽全力地阻止事故的发生，那么我和列风之间就不存在还债的关系了，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热辣辣的太阳，昨天我还在梦想着看到阳光透过树叶时的绚烂，今天却尝到了暴风雨后夏日阳光的毒辣，我想我现在已经像是一根被晒干的罗卜干了，而且是那种红罗卜干。我的脚步开始有点蹒跚，一阵恶心从胃里冒了出来，冷汗开始爬上了背脊，眼前慢慢黑了下来。我扑倒在旁边的草丛里，然后开始大吐特吐，只是吐出来的，都是些酸水。不知吐了多久，我终于躺倒在地上，筋疲力尽。
我要死了吗？我艰难地睁开眼，眼前一片迷乱。忽然，我感到身体被人抱了起来，来到了一个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然后，头上的冷汗被一条柔软的毛巾轻轻拭去了，然后，有一阵微风徐徐吹去了满脸的闷热……
我吃力地睁开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却只看清了一个轮廓，隐隐约约中，觉得好像是列风。
恍惚中，我的嘴里被塞进了一些小颗粒，一股中药的味道直涌我的胸腔，我皱起眉，想把那些难闻的东西吐出来，可下巴却被列风牢牢地捏住，他把水灌进了我的口中，那些小药粒和着水囫囵地进了我的肚中。水也呛进了我的气管，使我不停地咳嗽，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开始解开我脖子上的衬衫扣子。
“你，你想干什么？”我大惊失色，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手。
“你中暑了，别把脖子扣得太紧！”他解释着，并看了看我的手背。
“这……是昨天晚上我留下的吗？”
他的问题应该是针对我手背上的牙印，今天已成了一圈紫红色的印迹。
“这不是很公平吗？”我虚弱地说，“我在你额头留下一个恐怖的疤痕，你在我手背留了个难看的记号！”
他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他用矿泉水润了润毛巾，在我额头轻轻地擦试，又拿起地图替我扇着风。我闭上眼睛，不再拒绝他为我做的事情，因为我实在太累了。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快组的其他队员赶了上来，列风留下一些必需品后，把一个背包交给他们带下山去，他又用枝桠做了一个帽沿戴在我头上。
“我们得走了，要不然中午的阳光还要厉害！”他说。
我点点头，虽然全身无力，但还是支撑着起身，准备走下山去。但他却拦住了我，把另一个减轻了负担的背包背在我身上。我的怒气涌了上来，就只剩那么一个包了，难道他还想把这个重任交给我？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很快，就被他的话接了上去。
“你背包，我来背你！”
我愣了愣，但很快摇了摇头。
“不！不！”我紧张又带着点恐惧，“我可以自己走。”
“小姐，现在离中午时间不多了！”他挑起眉，“而且，我的体力也是有限的，请不要浪费时间！”
他背过身去，示意我趴上他的背，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我迟疑了一下，只能被动地俯在他肩上，任由他背着我，在林丛草堆中行走。列风应该是第三个背我的男人，第一个是齐叔，齐叔的背温暖而亲切，是我小时候的一方乐土，带给我的都是快乐而灿烂的记忆。第二个是父亲，虽然是仅有的一次，那时我六岁，去父亲的茶厂玩，扭伤了脚，父亲背着我回家，感觉父亲的肩膀宽广而□□。令我难以想象的是，列风竟然是背我的第三个男人，虽然事情有点突如其来，虽然状况有点迫于无奈，但是在他的肩头，我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与安全感。
我疯了，我一定是脑袋烧坏了！我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前额，为自己有那么奇怪的感觉而感到恐惧。我真的不该和列风组成一个小队，我真的不该答应陶槐闻参加这个见鬼的活动，或许，我最不应该在这个暑假回了家！我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泪莫名其妙地掉了出来，而且愈来愈厉害，慢慢变成了抽咽。
“我说小姐，你想把你体内仅存的那些盐水都哭光吗？”列风闷闷地说，带着点嘲弄的味道。
我猛地停止了哭泣，拼命按捺住心中那股零乱不堪的情绪。
“我，我只是觉得这两天倒霉透了，发泄一下！”我小声地解释，想掩盖住心中的那些变化。
“傻瓜！”列风低哼了一声，脚步更加轻快起来。
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有一个决定在我脑海中闪现，逃走，我要逃走，在我那些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没有控制我之前，我必须逃得远远的，不再回来……
暑假还没结束，我就离开了家，确切地说应该是逃离了家，尽管很舍不得父亲，尽管很舍不得齐叔，尽管有很多舍不得的地方，但这些统统都敌不过心中那未知的恐惧，就像当初那么坚定地选择去F市上学，那么坚定地选择八年都不回到家里一样。一直觉得时间和距离是最能平复心中那些复杂情绪的特效药，我就这样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开始自我修整，自我恢复，虽然，在某个夜晚，我还是会想起那个露营的夜晚，但我深信，只要小心的不再触碰到它，那些烦恼，那些零乱又令我心悸的情绪都会远离我而去，永远不再回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秋季到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季节，虽然短暂，却是无比的诗意与绚烂。我的精力很快被耗尽在繁忙的学业中，那些所谓烦恼又零乱的情绪渐渐被忙碌所淡忘，只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的记忆又被一个人所唤醒。
“桑聆，你去校正门口的门房看看，那里有人找法学院的陶桑聆！”同宿舍的马小璐冲进宿舍门，对躺在床上正看书的我大喊着。
“找我？”我迅速起床，“难道是齐叔来了？”我一阵喜悦，就往门外冲去，全然不顾小璐在背后急急叫嚷着什么。
我一路小跑到了校门口，可疑问也来了，齐叔每次来总是先到姨婆家，从来没到学校找过我呀？我皱了皱眉，有点理不出头绪，但还是坚持在门口找寻他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我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唐……唐子淮？”
应该远在Z市的唐子淮此刻竟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考究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裤，双手插在裤袋中，微笑着的脸庞泛发出醉人的光彩。
“我只向你哥哥打听到你是法学院的学生，所以只能问每个经过的同学，认不认识法学院的陶桑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
“噢。”我点了点头，“你找我有事吗？”
“这几天我正好来F市出差，想在休息天好好游览一下这个城市，可我缺少一个导游。”他看了我一眼，“你，能当我的导游吗？”
“荣幸之至！”我说，“这样吧，明天周六我正好没课，可以带你到处走走！”
“那就这样说定了！”唐子淮兴奋地说，“明天上午九点，我在这里等你！”
我和唐子淮开始了F市一日游，上午，我带他去参观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座明清建筑，那是一些有着悠久历史的明清小苑，当我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着发生在这里的著名事件时，唐子淮已微笑着替我说出了这些事件的情节与人物，连我不知道的一些细节他都说得头头是道，包括那些我一窍不通的书法与国画作品。我是一个在历史和文学方面比较“白痴”的人，但我深知，唐子淮在这方面的造诣不可小觑，对如今这个超现代社会来讲，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这也使我开始有一点点崇拜他了。
“既然你对唐子淮那么崇拜，那我碰到他时会把你这份爱慕之心转告给他！”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列风那句玩世不恭的话来，我甩了甩头，拼命把他刚冒出来的影子甩掉。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对自己说，“好好做你的导游！”
“你怎么了？”身旁的唐子淮查觉到了我的不适。
“没什么。”我笑了笑，“只是有点饿了。”
于是，我们又去了仿古街上一家有名的点心店吃点心，我们两个居然消灭了两笼蟹粉包、两个大汤包、两碗小馄饨、一份萝卜丝饼和一份千层酥。
下午，酒足饭饱的我们去了88层大厦的顶部，在三百多米的高空投了一块钱的硬币用高倍望远镜看了F市的全貌。从高空回到平地后又去了旁边的海洋馆，观看了潜水员给鲨鱼喂食，还摸了摸看上去有点笨笨的大海龟。黄昏，我们又来到了江边，俯身靠在观光道的栏杆上，看着两岸的万家灯火、霓虹闪烁……
“谢谢你给我的快乐一天！”倚在栏杆上的唐子淮回头望着我，镜片后的双眸像今夜的灯光一样熠熠闪亮。
“今天我也很快乐！”我对他微微一笑，理了理被江风吹乱的头发。
“你知道吗？当我在火车上第一次遇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生。”他幽幽地说，“好像有许多的故事等着我去发掘。”
“我，哪有什么特别？”我红了红脸，“就像我哥说的，我只是个没大没小、没品没味的野丫头！”
“陶槐闻有这样说过你吗？”唐子淮有点惊异，“以前念书时，他经常对我们说你怎样的漂亮，怎样的优秀，怎样的古灵精怪，好像恨不得自己不是你亲生哥哥似的。”
“他会这么说？不会吧！”我轻轻地说着，感觉有一股温暖正慢慢袭上心头。
“后来，知道了你是槐闻的妹妹，所以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F大而不是Z大学习了！”
“噢？”我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他竟然会探知我内心深处的秘密。
“我知道，你们和列风兄妹俩的关系一直不大好。”他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就应该和和睦睦的才对！”
我苦笑了一声，脑海里又闪过了列风的脸庞。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淡淡地说。
“那就不说这个事情了，说一件重要的事情吧！”唐子淮吸了口气，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使我不得不疑惑地看着他。
“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他说，“本来可以向槐闻打听的，可这是你的隐私，我想应该经过你的同意吧。”
“先报你的手机号码吧！”我笑了笑，“我把号码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