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一路上想着要不要与张澈见面,等到了相府门口,我已打定主意不和他见面,只把信息传到即可。飞身跃入墙内,去练武场拿了弓箭,踩着满地的落叶,我慢慢朝夏日园走去。
深秋的夜晚,已是寒意袭人,黑黝黝的天幕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天阴沉沉的,好象要下雨了。在夏日园的门口我立住脚,想到文、武、双、全应该在里面,这门是没法堂而皇之地进了,于是,我从侧边的园墙翻了进去。
张澈的小屋透出昏黄的光,在漆黑的园内那一点光亮是那么温暖诱人,我真想就这样走进他的房里,偎进他的怀抱,细诉这月余的离愁和思情,然而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简单的行为,在我而言都成了奢侈的梦想。我一边悄无声息地朝那边靠近,一边抽出箭,将怀里的纸条穿在箭上,在距离亮光约50米处,拉弓射箭。“叮”的一声,箭似乎钉在了廊柱上。看见两个侍卫应声从屋内跑出,我转身飞跑。
在一条巷子里,追上来的张澈从后面一把把我抱住,我知道没法躲了。揭下面具揣好,我慢慢回转身子,在黑暗中与他紧紧相拥,不再掩饰自己能够再见他的甜蜜喜悦。
“小宇,小宇,”他痛楚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间。我摸上他的脸,手指抚上他星目红唇,对他的爱意在整个身体里奔涌。踮起脚,我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瓣,也堵住了欲对全世界的呼喊----我爱你,张澈。
纠缠的唇舌,乱了的呼吸,天地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全部停止,只余下他那火热的吻,暗夜里我俩情潮汹涌。
良久,我离开他的怀抱,与他手牵着手并肩走在无人的街巷。
我说:“张澈,纸条你一定看了,暂时不要再辞官了。有你在京城,我心也安点。”他恩了一声。
我又说:“福王已经死了,福王妃私通傅总管,整个王府现在是他俩的天下,难道他们要对抗朝廷吗?”他又恩了一声。
我摇摇他的胳膊,“怎么了,光恩不说话?对了,天儿现在如何?”
他突然有点紧张,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对我说:“小宇,对不起,天儿他…”
“他怎么了?”我一下子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走了。自你走后,他一直闷闷不乐。中秋节那天,他留下封书信,只说要出去寻找他娘,至今音信全无。唉,这孩子。”张澈烦恼地叙述着。
我的心揪在了一起。天儿天儿,你小小年纪,却四处飘零,你让我们怎能安心?你现在又身在何处?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张澈伴着我默默地走过数条街,不知不觉已快到王府。我对他说:“回去吧,以后有空就到福记茶馆坐坐,说不定能经常碰到。”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下,又低低说了句“珍重”,转身向王府跑去。
躺在蓝儿身侧,鼻息间依然是他灼热温馨的气息,用手摸摸脸,滚烫的。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由想起了温庭筠的《更漏子》,“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今夜,将是个既惹人绮思又令人伤感、难以成眠的夜晚。
第二天,王府里突然热闹起来,听蓝儿说来了客人。
“谁呀,这么隆重?我看厨子们都忙前忙后的。”
“他是我娘的表弟,我的表舅,傅总管的徒弟。”蓝儿依然是淡淡的表情。
“哦,”我漫应着,心里却想着要如何去见见这位重量级的人物。
傍黑时,蓝儿叫我和她一起到国色去,我估计是她那个表舅来了。她现在去哪里都喜欢带着我,虽然话不多,但也是有问必答。那时的一个拥抱,换来如今她骄矜背后一点淡淡的情谊,实在是“物超所值”。
在水池附近碰到傅思星,他带着一个随从也正要过去,互相见礼后,我们一起朝国色走去。
远远看去国色已经一片光亮,丫环小厮们忙进忙出。在一座厅堂门口,福王妃的心腹丫头小玲迎上来招呼我们。“小玲拜见小姐、傅总管。”
看到她,我突然觉得十分恶心,她对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走到前面,把蓝儿和傅思星让进大厅,在我要进去的时候拦住我,“娘娘不喜欢看到你,你就呆这吧。”我不好硬闯,只能立在厅外。
不一会,厅里热闹起来。在众多的声音中,我听到了红衣帮主冷冷的嗓音,还有一道沙哑的男声,不知由谁的嘴里发出来的,很象秋雨园里说话的那个人。我小心地捅破窗纸,凑眼一看,里面一张桌子坐满了人。红衣帮主杜子坚这次换了行头,一身锦衣华服,俨然一个富家子弟,假福王也在,正和傅思星高兴地说着什么,沙哑的声音是站在傅思星身后的那个随从发出的。从他们的寒喧中得知,原来杜子坚竟然是福王妃的表弟,傅思星的徒弟。
杜子坚此次进京是否代表红衣帮又有什么行动?傅思星是杜的师傅,他与红衣帮是什么关系?
“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心里正在琢磨着这些问题,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杜子坚冷冷的声音。我猛地抬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是小姐的丫环,在这等小姐。”我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敢正视他过于凌厉的眼神。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在他目光的笼罩下,我浑身一片冰凉。突然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逼着我仰起头来。我看到他的目光里掠过一丝困惑,嘴巴动了动,似乎正要发问,恰在此时厅内有人“子坚、子坚”地叫,他放下手走了进去。
我长出了口气,古代的易容术再精湛,一双眼睛还是没法改变,真害怕他看久了会认出我来。
回到豆蔻,从蓝儿那里得知杜子坚在这要住上几天,我把收集到的信息写在纸上,决定今晚好好休息,明晚再去打探。
一觉醒来,窗外已见亮光,赶紧起身,服侍蓝儿洗漱。几天下来,发现她的作息时间基本不变:上午逛街,喝茶,下午绣花,练剑,晚上早早上床睡觉,她的这种生活规律对我十分有利。
陪她到福记茶馆时,遇见张澈,我朝他微微颔首,他看看我的脸愣了下,随即知道是我,眼睛一亮。临走时我把袖笼里的手帕连着纸条故意掉在脚下,弯腰捡起手帕,纸条留了下来,瞟了他一眼,见他正看着我,便放心地跟在蓝儿后面施施然地下了楼。
夜幕降临时,我已做好了夜探的准备,但不知怎么,心里总有点忐忑不安,大概与杜子坚的一丝怀疑有关。来到假山边,看到傅思星的屋子黑漆漆的,估计他们可能全在天香那里,犹豫片刻,找到入口,进入密道。
天香那儿果然有人,我一点一点向院墙靠近,正要跃上屋顶,忽然腿上一麻,心知不妙,却已无法挪动半步。
“这不是怜星姑娘吗?”傅思星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这条暗道,你的本领还真够大的。”他走过来解开我的穴道,押着我进了房间。
杜子坚、假福王他们都在,福王妃倒是没有看到。杜子坚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差点跳了起来,他大概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怜星姑娘,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现在尽管问,我不会让你带着问题走的,毕竟你也叫怜星。”傅思星看起来有点痛心。
“蓝儿的伤、如月和福王的死都是你做的吗?”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所以趁机把心里不清楚的事一古脑都问个明白。
“如月不是我杀的,她看到了不该看的,被郑兰和小玲掐死的。”他看样子不准备给我活路,十分干脆地回答。
“假福王是谁扮的?”
“我的一个亲信。”他朝那个假福王点点头,那人揭下面具,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但右脸颊上有一块青色胎记。
“你和王妃的关系是情人吧,王妃知道福王是假的吗?”
“你的问题还真多,不过既已承诺你,我就会一一解答。郑兰不过是一个工具,在许多方面可以给我帮助,无关情爱,很多事情自然不会让她知道。”
“你也是红衣帮的吗?”
“不错,我是红衣帮的帮主。”我大吃一惊,转眼看看杜子坚,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细长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不安和痛惜。
“最后一个问题,你与傅怜星是什么关系?”
猛然听到这个问题,傅思星身形一晃,盯着我看了许久,“你是如何知道傅怜星的?”
“因为我就是傅怜星,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爹爹呢?”我揭下脸上的面具,笑吟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