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1 / 1)
“妘锦绣,你究竟意欲何为。”皇后一走,元冕就开口。
“锦绣只是另提己意,供陛下参考。”一脸诚恳。
“皇后视你为敌,时时陷害,处处打压。你却非但不记恨,还三番屡次为她说话,这与理不合。”他怀疑我动机。
“陛下明鉴。锦绣私下,若说对皇后一点怨怼也无,自然不实。但面对朝廷正事,锦绣绝对避弃私怨,一心只为天下大公。”
他凝望我。半晌。
“锦绣,你真如此无私么。”他叹道。
“也罢,朕就成全你,擢升郑树涛总领御林军队。”
日子照旧。虽说元冕负伤,但毕竟行动还算自如,上朝理事,也不困难。只是右臂不便,所有御笔朱批,由我代劳。
“这郑亮畴办事倒很有些规矩。”这日元冕看了他上递的折子,如斯评价。
郑亮畴迁任大理寺正卿,恰逢科举殿试之年,因而上任伊始便专司学政吏考之事。典学科考,素有积弊。自郑亮畴就职,便大刀阔斧,清查整治。
首先,明示条约,核定考生籍贯,严禁私立学户。其次,缉查红包、私见等考场腐败之风。又严查代考者,一俟查获即绳之以法,并销毁坊刻《类典》等鄙俚时文,以正士风。
这回他上折述职,元冕见他言语条理清晰,办事又卓有成效,自然龙颜大悦。
“替朕批示几字,”元冕吩咐我:“进行合理,授汝全权,酌情自主。”
我依言朱笔写下。写完又对元冕道:“既是陛下认为此人颇具才干,不如对他多加历练。如今内阁宰辅郭尚先年事已高,物色后继人选,也是当务之急。如若郑亮畴真有辅国大才,倒可一用。”
元冕颔首思量。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并不立刻表态。
“王德承,传午膳罢。”转移注意力。
“你也下去用膳罢。再过几日就是寒食了,要趁现在多进些热餐。”他又转对我道。
心中一沉。
清明前两天的寒食节,昔日介子推投火之日,也是我诞生之时呵。只是这亡国半年来的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不是他说,自己都要忘却将到生辰。
去年此时,齐晋兵戎相见,并且晋军防线已是向内溃退近千里。而我,当时正在花都繁阳新建行宫,盛筵庆生。
往事不堪回首。
寒食。
清早,元冕下朝时,我已在含雍殿等候。
“今日是你生日?”他走进殿,劈头就问。
“此等小事,陛下怎会得知?”措手不及,反问。
“哼,小事么。”许久不见的讥讽表情又流露出来:“妘崇光可不觉得这是小事。”
皇兄?
我只目瞪口呆。
“今日早朝过后,上京伯特地入殿求见,求朕准其妹出归回府,阖家共庆诞辰。”
“那么圣意如何。”声音有一丝颤抖。
“锦绣,朕不会让你出宫的。”他十分坚定。
说不清什么感觉。失望罢,总是有的。可是,也有些微解脱。
“朕已下旨,着上京伯偕诸夫人今晚入宫赴无双公主寿宴。”
又是措手不及。
元冕要为我设宴么。
“无双公主寿诞绝非小事,定要大办。”
他又要设计布置什么。
抬头去看他,却是一脸微笑。
“锦绣,你开心的时候不多。”他突然说出这样话来。
我有些慌张。这样的转折太突兀。
“陛下说笑了,还是务正事罢,今日上递奏章良多。”说罢走到伴桌旁摆弄早已分类完毕的折本。
他也不多说什么,坐下去翻奏折。
越是临近掌灯时分,心跳愈剧。
元冕下午便允我早退,要我盛装打扮,好好准备。
可是,哪里还有细致描画的心情,只寥寥收拾了一下,便一直坐在镜前发呆。
镜中那人,一身银白。那是南省汶缅特产的软质纯银,筛成细缕,再合以冰晶蚕丝成股,以单股一体编织而成的。全衣上下无任何接连线脑,的确可称天衣无缝。并非刻意挑了这件衣裳,只是打开橱门,无意识的,已是取衣更衣一气完成。再回神看到取的是这么件衣服,自己不免苦笑,果真是内心苍白罢,竟连选衣也要流露出来。
只是,这样苍白的人,如何去应那生辰喜气的景。还是要再做些点缀,免得扫了元冕的兴。于是才取了一套十二环镶碎祖母绿的绞丝细银镯,往空荡荡的双臂上各套了六环,又是同款的耳摇曳,也是扣上耳垂。
“公主,陛下已到甘阳殿,公主也该出场了。”王德承来催。
站起身,随他走去。
一入甘阳殿,只觉满眼人影幢幢。元冕说要大办,还真是场面宏大。
耳边陡然响起司仪高唱:“无双公主到——”
数百双眼睛望向我,我望向大殿正中首座的元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