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眼下（上）（1 / 1）
晚一点的时候，韩凌给文飞打来了电话。文飞在等初晓来电已经一天，这时候来不及看什么来电显示，直接抓起电话喊：“初晓，初晓！”
韩凌在那头静默片刻，才平静道：“你在等她电话？”
他忽然有些释然，轻叹口气，对韩凌说：“恩，我在等她电话。她已经一天没有回我电话了。”
韩凌安静着，听他讲话。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她。”他耻笑着自己，“我是不是很龌龊，居然在这样的时候才敢面对自己所想的人。”
韩凌静静回答他，眼眶里却是隐隐带着泪：“我早就不该想这些，奢望你会认真。你的心里早就被林初晓塞满了。”
“对不起，”文飞真诚道，“韩凌，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但是，我绝对不能放弃她。”
初晓跟同学谈完事情之后，转身回寝室。
文飞这个时候给她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林初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以为自己最终可以平安渡过，结果却因为他这样的哀哀恳求，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泣不成声。
她只是期待自己可以至少全身而退，没有想到，两个人都已经在彼此的世界里陷得太深，他或者她，都已经没有力量能够离开对方了。
只有她明白，文飞，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
这天逛完街，两个女人一起回家，在车上，滕雨这样问初晓：“所以，韩凌说的‘那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初晓笑笑：“就是大三那年。我去看文飞，她给文飞发短信聊天。知道我在他那里之后，韩凌刻意把短信发得勤了，而且故意挑选在深夜啊清晨啊，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很暧昧。文飞怕我不高兴，故意躲着我回复她的短信。
“她没说错，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我敏感到什么程度，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很可笑。我就这样跟文飞大吵大闹。文飞的感觉你想都想得到啦，他也会觉得很委屈。我的直觉告诉我，一方面，韩凌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另一方面，文飞还是太不安稳了。
“我跟他为此真的吵了整整一个月，断断续续。现在想起来，韩凌的刻意挑拨其实是次要的，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问题的话，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得逞。我过分敏感，他过分……贪玩。
初晓微微耸肩：“就是这样了，后来，后来我逼他去跟韩凌说清楚，并且指责他让我太没有安全感。
“那时候的文飞，也确实跟现在不同。可能是真的被我吵烦了吧。他真的给韩凌说了。但是，他说的是，这件事，初晓很不高兴。她太敏感了，我也没办法。”
滕雨哭笑不得：“他怎么说话的啊？他怎么能在韩凌面前那样说你，怎么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啊。”
初晓笑意释然：“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都快忘记了。”
滕雨斜着眼瞄她：“要真的是忘记这些事，你现在已经跟文飞结婚了。”
初晓车到市一院，跟滕雨道了再见，下了车。
她在一楼大厅里坐着，给文飞打电话，想告诉他，她来接他下班。
“我这里还有一小会儿，你就在楼下等我好不好，免得楼上人多。”
她笑笑：“好的，没事。”
她手上还拿着电话，无意识侧过头，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文飞，我先挂了，等会见面说。”初晓急匆匆挂断电话，就跟在两个人身后跑去。
邹伟已经伤了一个多星期，是来复查眼睛的。郭晓伟第一拳出去，不顾轻重，直接把邹伟左眼旁边打出了一条裂缝。
眼睛的伤势可大可小，好歹没有伤及眼球，只是里面微微充血。
邹伟进去检查了，徐璐静静站在墙边往里看着，无声无息地坐下。她垂着眼帘，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
“宝宝已经四个月了，他还好吧？”徐璐抬起头，看到初晓就微笑着站在眼前。
徐璐不自觉地泛起一个浅笑。
初晓在她身边坐下，也伸手去摸摸徐璐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妈妈有按时带你去做产检吗？”
徐璐笑容里，渐渐地带上了母亲特有的温柔光芒：“有啊，前两天妈妈带你去了对不对，快叫干妈。”
两个女人打完招呼，却又安静下来。
场面有些让人局促，饶是两人多年的感情，这一时之间，竟然也真真无话可说。
还是徐璐先打破了沉默：“那天对不起。我一时情急。”
初晓急忙开口：“你干嘛跟我说这种话。我知道你心里苦。”她说完这话，又下意识伸手抓起徐璐的手。
徐璐依旧是那浅笑：“我不苦。”
初晓心里微微泛起酸楚，没有说话。
“你……那天之后见过大伟么？”还是徐璐先提到他。
初晓诧异她这样的关心：“恩，我陪他回去的。他身上也有一点伤。”
“那他现在？”
“我之后也没有见过他。”初晓无奈，说了实话。她不是不担心，只是不敢。每次她想要去，一想起那天晚上他的样子，就再也没有勇气。
徐璐低下头：“什么时候你们有空，去找找他，就当是……帮我这个忙了。”
“徐璐，”初晓紧紧皱起眉头，“你……你就真的对他，无动于衷？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为人妻子的了，我这么说话不对，可是，可是……”
她那些话就卡在喉咙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可是，他那么爱你。可是，隐忍如他，坚强如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护你周全，免你受苦。
可是，你的丈夫，是怎样对你。可是，你的选择，真的是对的么，你真的，幸福么。
“初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就替我去看看他，就好了。”
初晓安静片刻，点头：“好，我会的。”
文飞电话打来，初晓直接挂掉，起身对徐璐说：“璐，文飞在找我，我得走了。”她本来也可以叫文飞过来，可是，她或者文飞，都不是太愿意看到邹伟。现在初晓估计邹伟已经快要出来了，于是干脆向徐璐道别。
徐璐温柔一笑：“好。有空再约。”
初晓点头，拿起包回头往外走去。
她就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看着徐璐，平静道：“璐，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徐璐点点头，唇角扬起一个轻柔笑容。
“你去哪了？”文飞在医院门口等到初晓过来，牵起她的手。
两个人拉着手往外面走，初晓突然又挣脱文飞，忙忙地从口袋里掏东西：“文小飞文小飞，姐姐给你买东西了。”
读书的时候，他被女生们公认是最酷最恐怖的男生。他很少笑，很少温温柔柔跟人说话，经常冷着一张脸。
在这样的习惯之下，只有林初晓一个人，是不同的。
黑面是吓不走的，她会跟自己黑回去。只有她，是唯一一个不怕他也不觉得他冷血的人。
他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乱叫他的名字，就是林初晓。她在高中时候，就会贴在他后面吼，文小飞，文小飞，文小飞。不管他如何白眼，就是自得其乐。
后来他才明白，这就是命。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唯一的一个“文小飞”了。
他笑道：“你这么爱叫，以后我们生个小孩，就叫文小飞好了。”
初晓惊喜地拍他：“你太有爱了！就这么说定了啊，反正我都叫顺口了。”
文飞苦笑：“那你一叫，我跟他谁答应？”
初晓得意地晃：“都答应啊，然后看谁跑得快！”她摸出一条领带来给文飞看：“你看这个花，跟你上次买的那件灰西装是不是好配？”
他接过来看看：“不错嘛，你还越来越会选东西了。”
初晓亲热地伸手挽住文飞胳膊，紧紧贴在他身上，抬起头露出她特有的得意洋洋的笑容来。
苏月在门诊二楼的落地窗边，静静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