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故事（下）（1 / 1）
高考录取情况出来的那天，初晓正在大街上买东西，接到短信，表示她已经被C大录取。
她考试成绩一般，但是知道是真实水平，并没有什么惊喜或者意外。之后，她开始接到各个朋友的短信，通知自己的被录取情况。
他们的学校是重点高中，因此同批的人，成绩都不错。优秀如文飞，选择的是一流的医学院，而郭晓伟更是在高考前就已经属于N大半保送名单里面的一员，只要他考上调档线，就可以随便进N大。没有人挑城市，他们都觉得，大学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样一来，他们就被分到了全国各地。
在这种时候，初晓为身边的每一个人感到高兴。因为他们终于都毕业，也进了自己最想去的学校，即使以后天南海北，也是不妨碍他们一辈子的友谊。
到了晚上，初晓刚挂掉滕雨的电话，手机又响起来。
是她一直在等的。文飞的消息。
简短的几个字，平静的情绪：“我被录取了。”
所以，他要离开C城，学习他梦寐以求的临床医学了。
初晓犹豫了片刻，回复他：“我也一样。恭喜你。”
她的情绪骤然低落，抬头望着天空发呆。
她问自己，林初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突然那么想哭？
文飞打来电话，依旧是跟她讲些闲话。
她低声应付着，却没防备脸颊上渐渐爬满冰凉的泪水。
“你怎么了？”他听她声音不对，情绪也完全不同于平时。
她想问他，等你走了以后，还会这样每天给我打电话，跟我聊天么。等你走了之后，会想念我么。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容易的事。她“江湖救急”假装跟他关系亲密，没想到现在，倒是自己真的动了心。明明知道，文飞是碰不得的人，他会对什么样的人真心，没有人懂得。
他几乎从不认真看任何一个女生，她又怎么能让他跟自己这样开玩笑。
于是她敛了心神，勉强在声音里加了一点笑意，告诉他，徐璐成绩很不理想，只能去N城读第二志愿的大学。
她不愿意被他轻视，把她林初晓，变成和韩凌一样在他眼里没有任何意义、形同游戏的女生。林初晓于文飞，应该是很重要的人，而不是花花草草。哪怕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们已经错过。
林初晓觉得，那也比毁了他们的感情要好。
他开学比她早，说走也就走了。也没去送他，也没说一声再见。
等到他到了学校，开始军训了，依然常会在晚上给她短信。有一天，她晚饭后下楼散步，文飞的短信到，他这样写着：“晓，我在此地，经常会想起你的笑容。”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她，简单到只有最后一个字，她读起来，唇齿之间竟遗留余香，似乎是他轻轻在身边说起这句话。
他依旧每天晚上给她短信，如果她回复得慢了，他还会骂人，审问她：你回得怎么那么不积极，你干嘛去了，你跟谁又一起出去吃饭了？他给她写信，每星期一封，不管她回不回，都坚持着写，开学两个月，初晓的抽屉里堆了一盒子信封。他在周五晚上会给她打电话，要她陪他说话，往往什么事情没有，也要打掉一张长途卡。
可是，所有知情的人，都完全不会想说，文飞在追求林初晓。
因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想要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想要自己不要依赖，可是文飞是控制欲那么强的人，怎么会轻易放掉她。
两人之间真的出事，还是因为韩凌。
人与人之间，最逃不掉的并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击，而是习惯性的依赖。对文飞，对初晓，都是一样。他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想要给她一声交代，又或者，那并不是交代，而仅仅是，打一声招呼。
这天深夜，初晓掐着时间给文飞发短信说晚安。这是他再三强调的，一天都不准林初晓落下。
他迅速回复了一条消息：“我打算跟韩凌谈恋爱。”
他习惯了控制身边的人和事，总觉得什么都在自己掌握和计划之中，对初晓，也是一样。他不过是在上网时候碰到了韩凌，两个人谈起之后，他觉得试试无妨，总之是有比没有好，反正是消遣。这样谈妥之后，他就打算跟初晓说一声。
短信发给她之后，文飞开始等，想着，她又会说什么作为回答。
他没想到的是，他没有等到任何回复。一分钟前给他发短信的人，现在完全没了消息。
他以为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一直盯着电话，看着时间一下一下，跳了三分钟。
文飞开始有点着急，又想补一条信息过去。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斟酌着无法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小心翼翼，不敢去触碰初晓。他在心里低低念着初晓的名字，手指停留在手机键盘上，不知道该往哪里移动。
他再次想念起林初晓的笑容来。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笑容很漂亮，每次笑过之后，敛起笑意，却总有甜美盈在唇角，久久不会散开。
他第一次这样问自己，文飞，你这样下去，会不会，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
几乎是仓促的，他给她短信，那语气在他心里，近乎低声恳求：“晓，你在我心里不会变的，你是我的药。”
与此同时，在C大的寝室楼里，林初晓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楼梯间里发呆。已经是秋天，她套着一身短短的睡衣，靠在墙边，很快便又是手脚冰凉。她没有感觉，只是安静靠着，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看完文飞的第二条短信，她伸手便按了关机，又把手机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她低声自言自语：“林初晓，你怎么那么傻，明知道文飞，是你不可以托付的。”
寝室楼里已经熄灯了，楼道里远远隔着一段才会有一盏灯亮着。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时间，她不想回寝室，只是静静在楼道里靠着，坐到了深夜。
这一天晚上，文飞靥了几次。他手机一直没有关，一整夜里，昏昏沉沉，醒了好多次。他总是觉得听见了电话在响，迷糊着眼睛摸出来看，却总是自己在做梦。手机，真的一直都没有响过。
早上七点，他再也睡不下去，给她打电话过去。
他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想要打过去。他只是不想面对，林初晓有一天会突然消失这个事实。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他听到这段的时候，真的开始感觉到无力了。
林初晓从来不会在白天关掉手机。
她在躲着他。
他电话打了一个白天，只要他不上课，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给她打一次，而初晓，则关了整整一天的机。在每次打不通电话的间隙，他都会给她一条短信，他想，总是会开机的，那就先让她看到。
“初晓，你为什么关机？”
“开机之后记得回我电话。”
…… ……
…… ……
“晓，我求你，开机吧。我很想念你。”
这天晚上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放弃，再次按下了重拨键。
在听到等待的嘟嘟声之后，他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待太急切，心里太多话，一时间，竟然紧张得不知道如何说起。
没有等他考虑好怎么说，对方直接按下了挂机。
他忽然觉得脱力，心里竟然泛起酸楚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下一秒就要哭泣，奇异的酸味从喉咙那里蔓延开来，一寸一寸，侵蚀整个胸腔，在那里似乎跟心跳发生了共振，他每呼吸一次，便感觉到那酸楚膨胀一分，盈在那里，久久不散。
他第N次按了重拨。
初晓正在楼下跟人说话，这天他们大学同班的同学要开班委会议，她只能开了电话。她没想到电话一开便震个不停，等它终于停下来，上面显示了19条短消息。通通是文飞。
这个人，他是那么抓不住的人，却永远不允许自己抓不住别人。
这时候文飞居然又打过电话来，她伸手点了挂断，继续跟同学站在楼下谈事情。
她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很平静，这样复杂的情绪，能逃就逃吧。文飞，早就是她应该放弃奢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