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暗涌(1 / 1)
转眼前,冬去春来。春天,是最有生机的时节,万木复苏,连空气也带着点嫩草的气息。月夕像是已经融入这个复杂的家庭了。云崖在的时候,每日耳鬓厮磨一番才起床,然后吃完早点,等云崖走了,便去给两个夫人请安。云崖原说不用的,月夕道:“怎么可以呢?我始终是这个府里的客人。这样反客为主,已极为不妥,再不懂礼数,便是我的不是了。”她说话轻轻柔柔,带着不可抗拒的固执。这时候,云崖便会望着她,眼神中充满怜爱和悲伤,深深的抱着她。他是知道她的,她始终不愿过门,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他知道,她是在有意的拉开跟他的距离。她是不愿成为第三个,第四个所谓的夫人。哪怕是王妃,也不见得她会高兴些。这样的认知,让云崖手足无措起来。对于一个什么都不想要的女人,你又能如何留住她?
这日,月夕帮云崖系好腰带,细细的看着他。他有黑得像漩涡一般吸引人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刀刻的轮廓,嘴旁的法令纹很深。他只要站在那里,便可以不怒自威,皇家的威仪,是学也学不来的。他从来都不苟言笑,只有在看到月夕的时候,笑意才会绽放在他的嘴边。他笑的方式很特别,笑意是先抵达眼底的,眼睛里发出光芒来,然后再淡淡晕开,眼角有两三条深深的笑纹,缓和了他过于刚毅的神色。而且,他的笑又有分好几种。他给自己的这种,是放松的,眷恋的,宠爱的,痴缠的。所以,她很爱逗他笑。她这样想着,便拉着他转了一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道:“我们的王爷真是世间最极品的男人啊,有时候我都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你说,我要不要去赌钱?”她像极为烦恼般的咬着下唇,偏着头看他。
云崖每天都听着她用稀奇古怪的说词夸他,变着法子夸他。别人夸他都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而她,却漫不经心,信手拈来,随心所欲的发挥。有时候,自己都很奇怪她哪来那么多古怪的比喻和形容。但是,他每天都在听,每次听都不会腻。他笑着点着她的鼻子亲昵道:“我们家小夕的嘴最甜了,来,让我尝尝,是不是抹了蜜糖了?”说罢,作势去捉她,她笑着跑开。
他总叫他小夕,月夕很苦恼道:“小夕,听起来好像小溪小溪的,难听死了。”
这时候,云崖便会把她抱到膝上,像摇女儿一样晃着她,道:“怎么会呢?你便是我的小夕,世间独一无二的小夕。”
情人间的话总是最长,时间总是过得最快。这样的日子,想来也有近一年了吧。
云崖走后,月夕踏着花间小径,漫不经心的往两个夫人的园子走去。小菊在后头走得很慢,嘟着嘴,一脸委屈。月夕停下来,环着手,笑着道:“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再不快点,天都黑了。”
小菊不情愿的加快两步,咕咕哝哝道:“小姐,我真不明白你。王爷一心想把你娶进门,让你当王妃。你都不肯,如果你当了王妃,就不用去天天给她们请安了,她们要来给你请安的。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月夕笑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呀?”
小菊眼睛都红了,道:“什么不懂,我是替小姐委屈。小姐这么好的人,天天要受那样的气。我实在。。。”说着说着,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月夕深深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拿手帕去搽她眼泪,道:“人人说这王府好,你可觉得这里好?”
小菊不解道:“这里难道不好吗?王爷对小姐可是百依百顺呢。”
月夕摇头笑道:“这豪门深宅,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在这里,要不是有云崖,我是一刻也不愿呆的。我只要在乡间种花,闲时读读书,下下棋,也便很高兴了。倘若这王妃的帽子扣下来,我便一刻也不能离开了。”
小菊骇道:“小姐,你要走吗?你要离开王爷吗?”
月夕笑道:“你怎么那么紧张,我说的离开是心的自由,跟真的离开是不同的。”月夕旋即望着天,叹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的活着。”
小菊摇头道:“小姐,我不懂。”
月夕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么笨,再过十年也不懂的。走吧。”
小菊跟在后头,想着月夕的话,越想越糊涂。心道:“小姐的心思怎么跟别的女人那么不一样啊。她又不是不喜欢王爷,难道不是嫁个喜欢的人就够了吗?”
月夕来到翩然的屋子里,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这样三个女人见面,礼数下带的是一种冷漠。前些日子,若水在月夕给她斟茶时故意将茶洒了,月夕身上便被烫得火红。云崖盛怒之下,便要将若水休了。
被月夕止住了。她淡然道:“这件事,并非她的错。要是我,兴许也会这么做的。”
云崖听罢,怒道:“那难道是我的错。我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倘若知道有你在,我段不会因母后的苦苦相劝,随便娶两个女人进来。我现今要将她们休了,只一心一意对你好,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和我成亲呢?”
月夕靠着床头,看着窗外,眼神飘忽道:“这不是你错了,也非我错了,而是这个世界错了。而我,根本没有办法融入这个世界中。”
她眼神黯淡,神情疏离,看着虚无缥缈的空气,像是透过这薄雾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样的月夕,像是要消失一般。云崖不由冲过去,抱着她,感觉着她的体温,好让自己觉得她还是在的,在自己身旁的。每每这个时候,他都热切而急迫的吻着月夕,看着她的脸红了起来,眼神因欲望而迷离起来。这种时候,他都以一种强烈的方式要她,他总需要在她身体里,才能感觉自己还是拥有她的。然后,云崖便拿手帕一寸寸的擦干她的身体。他的手很大很柔软,手的主人有着天下间至高无上的身份。他的手,翻则令人生,覆则令人死,片刻间,便可取人生命,夺人梦想。而这样的一双手,现在却温柔的细细的擦干她的身体。这刻,他并非世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最多情的男子,用自己的仪式来膜拜心爱的女人的身体。之后,云崖就抱着她,像抱着珍宝一般,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月夕想得太出神了,听到翩然在那旁柔柔的唤着:“江小姐,在想什么?”
她忙答道:“没什么,想着王爷过两天也要庆生了,也不知该怎么准备寿礼?”
旁边若水一脸讽刺道:“王爷,是多么尊贵的人,准备寿礼自然要是天下少有的珍品了。不知江小姐有什么好的建议?”那次之后,若水也还算规矩,只是话里常带着些刺。
月夕不以为意道:“我出身贫贱,没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就算了,免得拿出来寒碜。”她在那里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神闲气淡。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让她整个人被围在一层柔光里,神态越发端庄尊贵起来,这两个女人不由愣住了。
过了片刻,翩然笑盈盈道:“今年,太后那边说是要为王爷好好庆祝一番,听说要在宫里热热闹闹的办一场。所到的嘛,都是王公贵族。我赶明日去回太后,说江小姐可是王爷的心头肉,就让你去宫里走走,也见见世面不是。”
月夕闻言,笑道:“那自然不妥,我没名没分的,跟去要让人笑话我们王爷府不懂规矩。”她这般说,斜眼打量这两个人,她们都面带自得。
月夕喝了口茶,道:“即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说罢,做了个福,便退下了。
小菊忙跟上,问道:“小姐,你当真不去宫里呀,你都不想看看吗?”
月夕笑道:“一群无聊的人做一场无聊的戏,不看也罢。”
那边,一个男子靠着栏杆,笑道:“看来多日不见,你的境界又拔高一层了。”月夕望去,那王相笑着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摆上了酒菜道:“不如,让我这个无聊的人陪你饮一杯如何?”
月夕笑道:“看来这王府的后花园,倒像是相爷自家后院了。相爷神出鬼没的本事,也是更高一筹了。既然您都吩咐了,那我怎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