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献计(1 / 1)
凉亭中,一男一女端坐着,如沐春风般的神情愉悦。池中的莲还未开,却已渲染上鲜脆可滴的绿,微风吹皱一池春水,远处,两三行燕子衔泥而归,让人不由叹道好一幅浓彩的泼墨图。这二人也似真醉在其中而自得。
这些月来,他和她的关系变得些许微妙起来。他也不似以往那般淋漓尽致的尽嘲讽之能事,倒颇像棋逢对手的老友,七分较劲还有三分关怀。而她,也不似当日那般百般防备,六分笑意倒也有四分真。他们多执子对弈,时而也会谈古论今,便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意。而此二人,似乎对目前的状况颇为满意。
月夕执着水晶杯,笑道:“相爷近日来可真是大手笔啊。革新以来,阔刀快斧的。特别是推行耕田令和全国设置官办书院这两桩,可都是泽备子孙后代的大事。这桩桩件件,都要记在您的功劳下。”
王相叹道:“他人不知,当为何等光宗耀祖的风光。你却也知,这新政一开,我是顶着杀头的风险。被人弹劾,也皆是小事。倘若有一分差池,便会惨淡收场。昔日商鞅,五马分尸而亡。谁又知我他日的下场?”他的语气萧条,神态中透露着些许的疲惫。
月夕静静的注视着,收起笑容,正色道:“这便是大丈夫之所为了。马革裹尸又如何?鸿鹄之志,生死何惧。”她本一介娇弱女子,讲到这些话时,竟句句铿锵,神色也染上了些许悲壮。
王相被她所感染,笑道:“好一个生死何惧。大丈夫不得五鼎食,便为五鼎烹。痛快,来,我敬你一杯。”
二人皆壮志满怀,颇有些谈笑间,胡虏灰飞烟灭之势。
王相笑望着月夕道:“我自知你袖中藏的是锦绣江山,有件事,我与朝官们反复商议,终不得一良策,倘若你能来献计,那便是我朝的一大功臣了。我定奏请圣上,封你为女诸葛。”
月夕笑道:“王相好生健忘,上次那什么劳子第一神算子的封号还未给我,现在又诱我前来上当?”她语气调侃,眼睛调皮的望着王相,使得他忆起当然的戏言,不由生了分窘迫。
月夕见他如此,也不忍再打趣,随即正色道:“王相既然能为国家社稷,百姓安危而以身犯险,那我若能助你,定是不留余地。”她讲的一字一句,皆流露出慷慨的气势。
王相闻言,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旋即站起来,面对池水道:“我□□地大物博,引来外族的窥探也非一日两日。当今局势,南方蛮夷已臣服于我朝天威,西方小国又连连内战,不足为惧。只是这北方。。。”
月夕接下去道:“北方匈奴彪悍,克尔霍于前年更是统一了六部,已形成割据之势。”
王相点头称道:“匈奴骑兵骁勇善战,这是其一,其二,北方战马膘肥体壮,非我朝马匹能及。匈奴现虽不大举来犯,但克尔霍是一代枭雄,怎甘心窝于他那片草原?等他实力雄厚之日,定会开战。到时,就算训练再好的骑兵,我们的马匹,如何能与其对抗?倘若能引进马种加以培养,倒是一个良策。只可惜,谈何容易?”
月夕低头细想,王相也不相打扰,气氛尤为严肃。良久,月夕抬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王相惊道:“你果真想到法子,快快说来听听。”神色极为迫切。
月夕笑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这个法子,倒也容易,就是阴损了些。”她故意卖个关子,吊吊他的胃口,她先喝了口茶,抬头看他热切的望着自己,才缓缓的吐出那两个字:“走私。”
王相心中电光火石道:“莫非。。。”
月夕点头,两眼明亮道:“走私原是历朝历代明文禁令。现今,只要朝中暗派人手,于边关小镇高价收购马匹,便有一帮不法之徒挺而走险。守关的将士也可明严实松,这高额利润的刺激下,定会一传十,十传百。如此一来,不出三年,我朝的战马问题便可解决了。”
她娓娓道来,王相听完击节连声大叫道:“妙,妙,妙,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充实兵营战马之需。” 他连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今日终于得以水落石出,不由也心里一松,显得少许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他随即整装站立,毕恭毕敬对月夕行礼道:“那女诸葛的称号,也真非你某属。老师在上,学生这里有礼了。”
月夕不由脸一红,忙起来还礼道:“相爷莫要折煞我了。这个礼,我可受不起。”她此时才小女儿的娇态毕露,像是方才那个慷慨激昂,图谋震四方的谋士不是她一般。
王相心里暗道:“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进可入庙堂,安邦定国。退可隐于后室,洗手作羹汤。她的胸襟气魄,比众多男子还宽广;才情见识,也比时下一般才女更渊博。最难得可贵的是,她竟甘愿埋于沙海中,隐居渡世。世间的女子,如若只论学识轮才情,或只论风情论妩媚,的确有许多比她更出类拔萃的。但这些像是不可能在一人身上出现的特质,竟然都在她身上可以找到。云崖何其幸运。倘若当时,是我先遇见了她。。。”王相满腹心事,时甜时酸,时浓时淡,时苦时甘。一时间,连他自己也品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