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争执(1 / 1)
王府的南书房里,一个面若冰霜的男子坐在桌前,低头执笔挥毫。他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长长的阴影。他坐得笔直,眉头微锁,甚为威严。写着写着,突然停住,把笔一丢,将纸揉成一团,用力掷到墙角。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踱步。屋外低着头跪着一群人,大气不敢出,整个院子的气氛极为凝重。
他转来转去,记挂的那个人还不来,心里一阵气结。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早已凉了。他不由一恼,将茶杯掷于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这响声,在这样寂静无声,焦虑不安的夜晚,显得尤为大声。外头的人们都吓了一跳,脖子一缩,胆小的竟然开始抖了起来。
里头人高喊:“来人。”这底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进去。当值的那个只好颤颤微微的走进去,跪倒在地上。
云崖怒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本王喝个水,居然还是凉的。”
那人不敢说是他吩咐不让打扰的。这主子就算有错,也是下人想得不周全。他哪里敢辩一个字,忙叩头道:“小人这就给王爷备去。”
云崖见他在那里边说边抖,抖得话都说不清楚,更是气恼,过去在他肩头重重踢了一脚,那人闷声倒地,忙又爬起来叩头。云崖吼道:“还不快滚。”那人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这时,展博进来了,跪下请安道:“江南的粮饷到了,两江总督的折子在外头候着,请王爷过目。”
云崖用力拍着桌子,怒道:“什么芝麻绿豆的事,都拿来问我。户部干什么吃了。朝廷给俸禄,就让他们在那里闲着。传我的话,转到户部去。”
展博叩头,转身出去。刚要掀帘子,就听背后传来悠长一叹,道:“呈上来罢。”
他在那里批阅江南的折子,心里也渐渐投入正事了。刚处理完,便听到门口有个女人温温软软的操着南方口音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帮我把晚膳端上来。”下人们心里一松,这救火的人总算是到了。
众人先退下来。一个新来的婢女偷偷的问老总管道:“那是不是夫人啊?好像一点都不怕王爷发脾气的样子。”
总管笑道:“这王爷发起脾气了,天王老子都管不了的。要说唯一能让王爷消气的,也只有那位小姐了。只是,她不爱人叫她夫人,你以后见了,只管叫小姐。主子的事,不该问的全都别问,小心自己的脑袋。”
那个圆脸小婢畏惧的点点头,边走边想,真是奇怪,为什么不愿当王爷的夫人呢?这种好福气,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月夕掀帘子进来,见满屋狼藉,地上丢了一地的碎片,心里叹道:“这活祖宗又在这里发脾气了。这下,看这破坏程度,估计要费不少力气。”这大半年来和云崖相处,也倒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他是人中之龙,从来没有人给他排头吃,自然是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发起火来,朝官中的老人们都有吓到昏厥的。就算是不发火,让他冷眼这么一扫,许多人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样的人,人人都去争先恐后的猜他的心思,顺他的意,偏偏自己有时又常惹他生气,有时候,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不容易啊。
月夕蹲下来捡被他丢得一地的书,整理好摆放在桌上,笑着看坐在书桌前的他,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惹得王爷这么不高兴啊?”
云崖听了,心里更恼,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惹起自己的脾气,明知故问来惹自己生气。他也不理她,一脸阴沉的绕开她,立于窗前,远眺前方。
月夕心想:“这下,他可真的是恼了。以往自己跟他说话,他还没这样不搭理自己的。”她想了想下午的事,约摸也知道他在恼什么。想他为了让自己高兴,特地排了戏让自己来看。这天大的恩宠谁人不爱,不感恩叩谢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不领情。他自然是会生气的。
月夕便走到他身旁,拉他衣袖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去看戏,你不要恼我了,消消气,好不好?”
云崖还是不去看她,讽刺的说道:“你看不看戏于我何干?”
月夕听他语气,不由愣住。想了想,又拉拉他的衣袖,拿脸去蹭他的手臂,撒娇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我计较了嘛。”
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尾声带点上扬,云崖被她这样一缠,差点控制不住要转过身来抱她。只是,这下午的事,他想了想,仍然很生气,便挣开她的手道:“你知错了,你什么时候知错过?”
月夕见他把背对着自己,冷冷的立在那里,但是声音已渐松动了,心里叹道:“这个男人,哄他比哄小孩还麻烦。”
心里这般想,嘴上自是不敢这般说。便抚摩着他宽宽的背,那人微微一震,月夕道:“那你告诉我错在哪里,我好改到让王爷你满意为止。”
云崖内心挣扎,许久,转过来幽幽叹道:“我自然是没有生你不来看戏的气。你不爱和她们在一起,我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棋王爷是翩然的表亲,突然来访,我没有办法。”
月夕闻言,心里一叹:“是了,他终究还是了解自己的。也是满心想着自己的。”不由也酸楚中带着点甜蜜。
云崖神色复杂,过了半响,小声道:“我见你竟然跟秦宝在那头追逐嬉戏。我。。。”他有些窘迫,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月夕闻言愣住,端详了他半日,嘴角不由涌出一丝笑意:“原来王爷下午把一屋子的客人撂在那里,是溜达到我园子去了。”
云崖大声辩道:“我也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习惯性走回自己住的地方。”他见月夕狡猾的望着自己,一时狼狈,自己堂堂一个王爷,竟如此这般,被她吃得死死的。他便大声道:“我是去了听雨轩又如何?我在自己的府里,想到哪里还要过问你吗?”
月夕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王爷莫说在自己府里,哪怕在宫里,随便走走,也自然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
云崖见她两眼发亮的望着自己,像被人看透了一般,心里顿生尴尬,故作掩饰道:“那是自然。”
月夕还在那里用手支着下巴,打趣的打量着他,也不说话。云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道:“你在看什么?”
月夕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王爷,你是不是吃醋了?”
云崖跳起来,大叫:“莫要开玩笑了。我会吃醋。天底下的女人,我要什么有什么,我为什么要吃醋?”说罢,方觉得这般说不妥,看到月夕的脸暗了下来,她悬而欲泣,委委屈屈的样子,带着哭音道:“那好吧,你是最尊贵的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实在不算什么,也没有资格让你吃醋。那我先告退了。”说罢,还跟自己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出去。
云崖知道她又在那里闹自己,刚认识的时候,觉得她是个清冷无比的女子。后来,又觉得她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淘气的像个孩子。她时而任性,时而风情,时而天真,时而事故,有时候,他在想,自己大概是前生欠了她的,无论是怎样的她,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她便是她,独一无二的她。现在,看她似快哭出来的样子,明明知道这又是她的一个伎俩,狡猾的以退为进,设好圈子让自己转,他还是心里隐隐一疼。
他叹了一口气,从背后密密的抱住她,把头支在她肩膀上,吸着她身上的清香。月夕故意去挣扎,惹得他抱得更紧。他的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是的,我吃醋了。还吃得很凶,恨不得把他给杀了。我不要你这样对别的男人笑,我只要你对我一个人笑。”
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月夕脖子上,她心里一甜,道:“好,从今以后,我只为你一人笑,可好?”
云崖在她肩上点头,又道:“等你从中午就没吃东西了。我饿了。”
月夕拿手摸着他环住自己腰的手臂,软软道:“好,我已经给你传膳了,我陪你吃,可好?”
云崖不安分的把手摸上她的胸,啃着她的脖子,含糊不清道:“我要先吃你,再吃饭。”
月夕仰着头靠着他,几乎站不住脚,轻喘道:“你都饿成这样了,还有力气。”
云崖把她转过来,啃着她的下嘴唇,道:“就是太饿了,才迫不及待。”说罢,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子蹭着她的鼻子,声音磁性十足的诱惑道:“那你说,我们今天是要站着吃好,还是坐着吃好?是在桌子上吃好,还是椅子上吃好?如果你不嫌脏,地上吃我也是不介意的。”
月夕脸红红的,在失去意识前心想:“那些人真可怜。看来,晚膳又要重新做过了。不过,我已经成功的帮你们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