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忘哺（3）（1 / 1）
等以后麦冬回想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对陈废居然是戏曲里最迷人的“一见钟情”，只是第一眼见了他的可怜样，她就把自己的心给放那人身上了。也许不是什么爱情的，她只是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自以为自己不会再寂寞了。
麦冬对陈废的意义也是重大的，从她身上可以感觉自己的心是暖暖的，他看着眼前黑黑的女孩，擦了擦眼睛，也将手伸出来，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说：“哑丫头，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麦冬很用力地点头，嘴笑得更歪了，她开始停不住对陈废的好。每一次她有什么好吃的都往陈废那里塞，每一次发了一点饷银也是全换了给陈废的衣服，从没给自己弄了一点胭脂水粉，她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将陈废当成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把对陈废的复出当作是自己唯一的乐趣。
当这一日，陈废忽然拉住麦冬的手，低着头说：“麦冬……我想你帮我。”声音很轻，好像不好意思，麦冬猛点头，虽然和陈废年纪相当，也许是女孩子比较容易懂事，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照顾他的，她觉得只有照顾他，她才可以找到活着的感觉。
“我娘的朋友，诺，就是那个在厨房帮忙的李阿姨说，我如果想争气，就要读书，只有考了功名才是唯一路子。我经常去听夫子……给哥哥们讲课，还会读很多字呢。”陈废骄傲地说，“我想有书读，我一定比那些哥哥聪明的，可是……我听说麦冬是收拾书房的……”
陈废的声音安静下来了，女孩却明白了陈废的意思。陈废居然是个这么上进的人，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他竟偷偷读书识字。她为陈废的百折不挠而心服，也不顾偷书会不会被发现，麦冬重重地点了头。可是心里深处她隐隐觉得，这会让陈废离她远去，甩掉这样怪异的想法，麦冬看着陈废咿咿呀呀地喃喃，好像在叫他放心。
麦冬很小心，每一次都只偷一本书，然后让陈废看完再拿回去。陈废也很小心，每一次看书都是洗干净了手，然后把书放在粗布上，轻轻地翻着，再拿一根枝条在地上模仿。也许天生聪慧，陈废很快就能将书上的字认个八九不离十。
丫鬟的事情很多，虽然都是杂事，忙起来却是找不到东西南北，可是每当麦冬有一点时间她都会想法设法陪着陈废看书。她觉得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读书，居然也是如此开心地事情。当然如果陈废肯讲话给她听，她会更开心。当然，她是不能回应的，可是只要能听到陈废的声音，她就会觉得心里的那种寂寞就离她远去了。
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摔跤，麦冬终于还是出了事。
那天，麦冬去书房打扫，小心地将抹布放在书桌子上，偷偷地摸上书架，娶下了一本《易》，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麦冬紧张极了，忽然一个大转身，那本《易》就被她甩在了地上，麦冬连忙跪在地上，低下了头，用力地闭着嘴。
陈毅也就是陈废的大哥那一天心情很不好，夫子居然当着他的面对他爹说他——冥顽不灵！什么东西，他陈家少爷，出去哪里不是宠着捧着，需要一个一穷二白的夫子说什么废话！最可恶的是，他爹居然真信了，立即减了他下个月的银子，让他好好读书。
什么和什么嘛，没有银子，他怎么活，以后出门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个时候，麦冬居然撞在刀口子上了。
如果是个娇滴滴的美人，陈毅也许还考虑一下，和她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就放她离开，可麦冬那黑不溜秋的样子也真看着碍眼，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真是讨厌！陈毅满肚子的火算是找到出口了：“你居然敢偷东西？来人啊……”
下人们听到主子的声音，连忙冲进来。
其实在陈毅的心里从来不相信有人会傻傻的去偷书，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偷的！可是想找人出气，理由真亦假来，假亦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我拖下去，打个三十大板，教训教训，居然手脚不干净。”陈毅说这话的时候觉得特别舒服，好像自己心里的火都消了，深呼吸，想到下午又可以去品花楼看美丽醉人的殷殷姑娘，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甩了下衣袖，陈毅扬起头离开了，想着殷殷姑娘，他的笑容爬上了嘴角。他是很快就将麦冬忘记了，只是下人们却是把少爷的话当圣旨了。
那是一个大晴天，太阳穿过院子里的树叶落在院子的地上。麦冬被押着趴在朱红色长凳子上，阳光就这样照着她的身体，然后，木杖子就这样硬生生地落下来了。
“啪……啪……”一下就是一下，打着她的身体。
麦冬的人缘不好不坏，这年头有时间就往陈废那里跑，这时候连个给她求情的人都没有。虽然还是有些丫鬟喜欢找她听自己说闲话，但是感情也没有深到可以为她得罪少爷的地步，三十大板是一下一下地打下去的，没有一点手下留情。麦冬却压着自己的声音，只是一些低鸣从她的嘴缝里传出。她不愿意让人担心她，虽然她知道就算再叫大声些陈废也听不到的，只是一种感觉……
阳光把那木杖的影子拉得很长，然后狠狠地落在她的身体上！
三天，麦冬居然整整三天没来了！
这是以前都没有的，陈废的心忽然觉得很空，满满地不安，现在整个陈家的人就麦冬对他最好了，虽然麦冬只是个丫鬟，黑不溜秋的，还是个哑巴，可是现在他很需要她，需要和她一同驱散寂寞和寒冷，至少她的手是温暖的。
陈废去丫鬟们的屋子的时候，整个屋子只有麦冬一个人，大白天的，其他丫鬟都出去干活了，唯独留下还躺在床上的麦冬。陈废是轻轻走进去的，他不愿意打搅麦冬，却发现她慢慢地起了身，坐起来。这时候陈废才发现她的不对，只是坐起来，麦冬的脸上居然露出好像被刀剐了口子一样的表情。
陈废隐隐知道麦冬可能挨打了，陈府里最常用的家法就是杖子，也忽然明白麦冬是不想告诉自己的，他默默地退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其实麦冬却是发现陈废来过的，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她真的没事，不愿意让他担心着。
陈废小心地打听了才知道麦冬居然是为他偷书而挨打了！
他愣住了，然后脸上露出悲色，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以后，麦冬每天起床就会看到她们这屋子的窗头都会放着一支开得很鲜艳的桃花，娇艳欲滴大，那么美丽的桃花让大家都猜这桃花是哪个有情郎送个谁的，只是大家都没猜麦冬，她们怎么都觉得这个黑不溜秋又是哑巴的丫头是不应该很这么美丽的东西搭上关系的。
麦冬却觉得那花是送给自己的，她曾经对和陈废一起看着院子里得桃花树发呆，她最喜欢的就是小时候村头的那棵桃花树，到春天的时候，开了一树粉红色的桃花，很美！其实随着时间的流逝，麦冬对家乡的记忆已经所剩不多，但是村头的那束桃花却是怎么也无法忘怀的。陈废看着发呆的麦冬说：“哑丫头原来喜欢桃花阿？”
麦冬重重地点头。
以后去陈废那里就会看到那个破旧的罐子上经常插着几支桃花。
看着窗头的那支桃花，麦冬忽然觉得身上的伤痛都失去了感觉，她对着窗子痴痴地笑着。大家看着一脸傻笑的麦冬都说她是不是被大傻了。麦冬去不管，只顾着自己笑。
等麦冬差不多能站起来的时候，就被逼着去干活了。麦冬也没想偷懒，只是想早干完了活，去看看好久没有看到的陈废，她顶着还隐隐作痛的身体，努力地干着活。好些丫鬟看着她笑着说她是不怕痛的牛，麦冬也只是傻傻笑着，不做声。
等阳光西斜的时候，麦冬终于脱了身，她几乎是用跑地往陈废那里跑去。
小小的屋子，简陋的床，破旧的被，这个屋子在是整个陈府的异处，是繁华的处的污点。但是当麦冬看到屋子桌子上放置的几支桃花，她忽然觉得这是个如何漂亮的屋子，甚至隐隐感觉到鲜花的芬芳，她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只有陈废对自己好一点，即使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就会感谢老天让她活着，感谢天神让她遇见了他。她的心真的很小，只要陈废将她放在心上就够了。
陈废走进来，是看着盯着那几支桃花看的麦冬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