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易身（1）（1 / 1）
晨曦乍现，临安的新的一天还未真正开始。
男子轻轻的穿过临安的巷子，银发轻飘，雪般晶莹剔透的皮肤在晨曦下格外迷人，那双藏蓝色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他的步伐很轻，像是走又像是飘。
偶尔几个早起的人看到这个完美的男子，一脸惊讶，然后用力地用手擦着自己的眼睛，他却马上消失了。
“我还没醒透……”人们笑笑，努力忽略心里的震撼，开始了自己一天的生活。
才过不久，又见到了一个道姑走过，道姑拿拂尘，穿青白八卦云光衣，眼睛如天上闪烁的星星。
只是她居然在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浑圆纤细的小腿有如羊脂美玉，这样不自重，真是骇人听闻阿！那些早起地小贩心里想，嘴里轻语：“做孽啊……”眼睛却情不自禁地向她的玉足瞟去，眼睛爬上些□□。
“烁……你来干什么！”雪衣男子听下了脚步，转头，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将要把人吸入般。
“玄，你知道在人间收集‘碎心泪’是会天谴的！”道姑的声音传来，如少女般清澈。
“天谴？”玄扬起嘴角，“为了救湮儿魂飞魄散我都不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他绝不是甘心受制于天的。
“你别妨碍我。”玄的眼睛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否则即使你是我的师妹，我也会和你动手。”
语毕，玄消失在淡淡的晨雾里。小巷里空留着一个美貌的道姑。她看着玄消失的地方，闭上了眼睛。这个男子有他的坚持，他那双藏蓝色的眼睛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只能容下一个女子了，那个满头红发的狐妖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这个目空一切的师兄将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甚至从不愿意回了头看一眼一直等他的师妹。
“我爱你……玄。”道姑有一双闪烁如星的眼睛，在这一刻分为明亮，“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身边，绝不会！”
临安城西，有一座华丽的府邸，高高的朱红色大门前座立着两蹲雄伟的石狮，威严而不失大气。屋顶的坡度很大，高高的耸立。秀丽、绚烂而富于变化的殿阁楼台、各个门窗采用的美丽菱花隔扇，院子里的假山流水，那一池碧绿的荷花……无处不显示着府邸主人的富贵非常。大门上朱红的匾额上“沈府”三个金色大字很抢眼。
原来是“天下第一饰”沈家，怪不得如此的奢华。
玄远远地看着这个府邸，如大海般的眼睛露出欣喜的光。
在沈府的一间华丽的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莲儿小心地跪在床前，纤美如玉的手高高地举在额头前，那一杯“碧螺春”显然已经凉了，床上的人却迟迟不肯掀了丝帐，结束了眼前的女人已近一个时辰的酷刑。
“大夫人，莲儿来敬茶了。”女子的纤手开始发颤，说话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愿意床上的人醒过来。
时间在空气里流逝……
帐子微微被掀起，首先伸出的是一只手，手指虽然还纤细，但是皮肤显然已经不够年轻，微微的褶皱破坏了手指的美丽。可是她无名指上那只白玉指环却将她的玉手衬得很眩目。那样剔透的迷人的白玉，一看就知道是上品中的上品。莲儿情不自禁地让自己的目光停留着那只白玉指环。上好的白玉虽然是很珍贵，可是真正让莲儿在意的却是它的另一个特殊的意义——它是沈三少妻子的标志。
拥有这个指环的女子才是沈家的女主人之一！
“莲儿，今个你怎么又迟了？”声音从帐子里传出，莲儿低下头，抿了嘴不再说话。她不敢说她已经跪了一个时辰，因为夫人说你错了，你还不承认自己的错，那是比犯错还大的罪过。陈夫人虽然已经不在年轻，但是长期的娇贵生活倒也将她养得气质不凡。她的脸上没有比表情，终于拿过纤手上的“碧螺春”，小心地接近自己的嘴唇。
忽然夫人狠狠地将其摔在地上：“什么东西？你想苦死我呀？”
莲儿的贝齿狠狠地咬住下唇，朱红色的唇似乎要流出血来。手握成拳状，指尖狠狠地掐进手心里。“夫人，莲儿知道错了！”女子有着纤细的身材，苍白的脸上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她轻轻啜泣着，感觉心里充满了委屈。
夫人从床上爬起，眼睛里满是不屑：“哭什么哭，我还对不起你了？”莲儿低着头沉默了。
莲儿有着一肚子的委屈，可是她却知道如何将这些委屈发泄。
夜晚静悄悄的，夏日的风清爽怡人。知了在沈府的院子里叫得很欢。荷塘里，一只褐色的蛙停在一片荷叶上，荷叶沉进水里，泛起一片旖旎。
屋子里的灯暖暖的，带着一点暧昧的味道。
男子对着莲儿笑，然后猛地将她抱住：“莲儿，想死我了！”
莲儿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心里的难受汹涌而出，却知道即使向他哭诉也无法改变什么，她只是这个男子的妾，那个代表沈家女主人的白玉指环永远不可能戴在她的手指上。但是她还是开始哭泣，她以为她嫁了这个男人，自己就可以无比幸福了，可是每一次夫人为难她，却从不见别人说什么，也不见他真正替她做主。
作妾的女人就贱些？她是真正爱着他的阿！
男子心疼地抱住莲儿，脸上露出满满的不舍：“我的莲儿怎么了啊？”
莲儿推开男子，心里的悲伤同眼泪一起涌出。
男子将莲儿抱得更紧了，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安慰莲儿颤颤发抖的身体：“莲儿，我是爱你的，只是她毕竟是长辈们决定的人，而且确实能干，我真不能将她怎么了。”
莲儿哭泣着，她真的很不甘心，虽然家到中落，她本就是个有骨气的女人，七岁识字，九岁开始女红，她有自己的决心，有自己的骄傲，去做别人的妾本是她绝对不齿的。可是在那次元宵灯会与沈家三少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沦陷了。
众里寻它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灯火阑珊下，他们相遇，相知。
她放弃了自己的骨气，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嫁给他为妾，可是现在想来这种可有可无的身份真的是她要的吗？她曾经努力的东西，现在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她开始迷茫了。
灯光下女子感觉到自己心里十分纠结。
她也想坐在帐子后面等待别人来敬茶，她也想让别人仰望，她也想受到尊重……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像夫人一样将这个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在她选择了嫁给他为妾的时候，许多东西已经离她而去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哭泣持续了很久，沈三少轻轻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一脸温柔地道了句：“爱你，莲儿。”她沉沉的睡去，在朦胧的梦里，她梦见了一双手，那只手上戴着那只象征着沈家女主人之一的白玉戒指。那么纯粹的白色纯玉，在梦里更显美丽。
这一天，沈家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一个道姑，她拿拂尘，穿青白八卦云光衣，眼睛明亮的如天上闪烁的星星。然而最特别的倒不是这些，她居然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大大咧咧地走近沈府。道姑在沈府门口徘徊了一下，然后挥了挥她的拂尘，抬头看了一下匾额上的两个大字，然后敲门而入。
沈老爷已经花甲年纪，长长的白色胡须垂下，一脸和颜悦色。可是他却有一双商贾特有的精明的眼睛，顿时让整张脸年轻精神许多，沈老爷也是个道中之人，很早开始就在家修道，见这道姑一身仙骨，虽然打扮有些怪异，也连忙热情的迎了她。
她与老爷相谈甚欢，这样年轻的女子却有着让沈家主子也惊叹的阅历见闻，沈老爷心里叹了下：“可惜了……”如若可以入主沈家绝对可以让沈家的生意更上一楼。
却在这时，此道姑却说：“我今天来是想送个礼物给三少爷的二夫人莲儿的，她与本道有缘。可否请老爷引见。”沈老爷顿时感到错愕，一个小妾本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何况她还未曾给沈家留下香火，在他心目中这个女子是十分陌生的。沈老爷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连忙让人去内堂叫莲儿出来。
莲儿挪着小碎步，摇曳的身姿风姿卓越。她是第一次同沈家老爷一同见客。平时她总是隔着很远的席位，站在夫人后面远远的望着坐在主席的沈老爷，他是自己必须仰望的角色。今日她却有幸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进正堂，激动可想而知。可是，她也明白大户人家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不懂礼节了，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激动，时时注意，步步小心地进了大堂。
“莲儿阿，你坐下吧！”沈老爷看着眼前这个又陌生有熟悉的女子说。
莲儿点头。然后坐在了大堂左边的最末个位置上，也不敢取了放在一旁茶几上的茶来喝，只是低着头，一脸紧张。
道姑烁将拂尘从右手换置到左手，然后对着莲儿轻笑：“莲儿姑娘，我今天来是因为和你有缘，想送姑娘一个礼物。”说着烁从道袍的袖子里取了一条金黄色的绳子，然后捧在手里送到莲儿的面前：“姑娘别嫌这绳子不值钱，你把它戴在手腕上定能保你平安。”
莲儿半信半疑地取来绳子戴在洁白如玉的左手腕上，然后抬头看着这个打扮大胆怪异，却无比自信的道姑，忽然觉得羡慕得紧。
“莲儿姑娘，这绳子只有你自己能解开，但请切勿将它解了去。”烁严肃着脸说。
莲儿点点头，虽然她不明白什么，但是这绳子也不见戴了有什么坏处，姑且戴着吧。烁叹了口气，然后走到莲儿的身边，嘴唇贴上她的耳朵：“切记——贪生恶，恶生苦，苦海无边！”声音很小，只有莲儿一个人可以听见。她傻傻地愣在那里，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烁与沈老爷又寒暄了一阵，可有可无地谈些道法修行，又推托了沈老爷打赏的银子，就离开了。
莲儿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贪生恶，恶生苦，苦海无边！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梦，梦里那只女子的纤纤素手上戴着代表沈家女主人之一的白玉指环。那个梦这几日更显清晰了，她几乎可以看见拥有那只手的女子的脸，竟然是——是她，是莲儿自己的脸。
贪，她是贪心，她贪心地不甘心只是做了沈三少的一个妾。三少是如此爱她，就如她爱三少般。那年元宵节的灯会上，她们在灯上写下——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然后让那灯随着江南的水流而去。她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别人，可是三夫人却不是她，她不是三少的妻子。怎么这样！沈老爷介绍他的儿媳妇没有她！和沈三少一起出席重大沈家的酒宴的不是她！甚至连客人送礼物来也不会有她这个小妾的份儿！
她和三少吵了，她抓起那个茶壶狠狠地摔在地上，眼泪流了一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夫人有权利质问她为什么去了正厅，为什么所有的人即使是丫鬟都用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受训的她，为什么她要跪在夫人眼前不停地违背自己的良心说：“我知道错了……”她是错了，她本就不应该嫁到沈家来，什么爱情，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不是沈三少的唯一，甚至不是他的配偶。她只是妾，低人一等的妾。
“莲儿，我是爱你的，这还不够吗？”三少有些生气，这几日莲儿的脾气越来越大，有些出格了。
她贪心吗？她只是想以一个妻子的身份站在心爱的人身边，这贪心了吗？莲儿在心里苦笑，她想如若让三少和另外一个男人分享她，不知道三少可否愿意，猛然摇头，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有如此叛逆的思想，夫是女子的天，女子本该严听即从的，怎么可以有一女侍两夫的想法，这如让他人知道可是不得了的。
三少爱她，这够吗？莲儿透过窗子看到院子里面的荷花上的水珠在月色下竟如珍珠般晶莹。月色洒在上面，像为荷花蒙上了一层纱。
还是那个梦，一个美丽的梦，那个女子有着十分漂亮的手，纤细如葱。手上的那只白玉指环更是将那手衬得贵气迷人。她的脸却是莲儿自己的脸！她成了三少的妻子，这样美丽而诱惑的梦从未间断，每一天在夜晚浮现在她的脑子里。
然后她邂逅了一场绮丽的梦。
男子雪般晶莹剔透的皮肤在月光下格外迷人，那双藏蓝色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让人忘记了呼吸。他徐徐地从院子里的那一池荷花上面飘来，月光带着迷人的柔美，在他的身体周围飘动。
他对她微笑，诱惑地笑。天地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你要实现你的梦吗？”声音飘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梦？莲儿情不自禁地笑了，她的手，纤细如葱，上面戴着一只白玉指环。她成了三少的妻子！沈老爷荣耀地介绍：“这是她的儿媳妇。”奢华的酒宴上，三少对着大家说：“这是我的妻子！”客人送礼物都不会忘记：“这份礼物是个三夫人的！”
真是美好的梦，让人忍不住就深陷其中。
“好想……”莲儿喃喃，真的很想。
玄笑得更加魅惑了，点头间带着欣喜：“我可以帮助你实现，只要你放弃一样东西。”世间总是公平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莲儿抬起头，眼睛里透露出坚决：“是什么？”
“你将永远失去你的眼泪！”男子的声音从荷花池的方向传来，在月光下如梦般虚幻诱人。
“我……愿意！”莲儿坚决地回答，她愿意，眼泪只是懦弱的表现，她已经流了多少泪水了，可是什么也不能改变。那么她用这无用的东西换她真正要的东西怎么不对？
“如你所愿！”男子右手一挥！
一片安静！
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莲儿手腕上的金绳一闪，天地间还是那样的宁静。
玄皱了皱眉头，嗖地飘到莲儿面前，猛地扎住莲儿的左手，然后看了一眼她手腕的金绳，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师妹没这么容易放了他，也罢，他就不信一条小小的锁金绳能阻挡得了什么。
“把它解下，否者，你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莲儿抬头看着男子，这么近的距离，他却好像不是真实的般完美。手上传来一丝丝冰冷，不像是人的温度阿。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美貌的道姑，她的嘴唇贴上她的耳朵传来的高温，还有那句——贪生恶，恶生苦，苦海无边！苦海无边又如何，她要那个梦，那个美丽的梦，失去许多也在所不惜。
莲儿用力地将那跟金绳扯断，扔进空气，毫不留恋！
不远处，一个美貌的道姑看着“深府”方向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一根金色的绳子忽然落在了她的手心，她将金绳握紧叹道：“人心……谁又了解人心阿！”
莲儿坚决地看着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开始吧！”开始寻梦，寻她美丽的梦。
玄笑了，又一挥手间，在他面前的女子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来袭之前，莲儿感受到满池的荷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