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1)
子车看着她走进屋,让映月关上门,苦笑道:“你知道我来做什么?”
隔着门板,唐泠轻声道:“他没有回来,你来了。”
子车叹息,“走吧,你已经可以无罪释放了,这是他费尽心思,才求来的。”
“我们说好以后都要一起面对,我们说好要站在一起,所以我不走,我等他回来。”声音中含了一丝痛,他们说好的啊,明明说好了的,不会再这样放她一个人,不会替她做决定的,可是为什么不过几天,就忘了呢?
“他不会回来这里了。”子车陈诉一个事实。
“我等他回来。”
子车无语,看来是不能说服她了。本想离开,明日再来,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映月,你做什么?”唐泠一愣,随即质问道。
映月不说话,只是打开了门,对子车道:“公子,请您带夫人走。”
唐泠大怒,猛地走到她的身前,眼光犀利的盯着她:“映月,你什么意思?”
映月抬头迎视她的目光,冷冷的说:“映月只知道,这是少爷的意思。”
唐泠心里一紧,不由破口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有我自己的主张,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从我嫁给你家公子,你就一直这幅样子,怎么?我嫁给你们公子还辱没了你不成!你摆出这样的脸色!”
映月低下目光,向着唐泠磕了一个头,“映月没有,夫人,映月和映深一直很感谢夫人你来到少爷身边,因为是你的存在,让少爷空白的人生不再那么空白,让少爷知道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在乎,少爷一直是很淡然的一个人,仿拂什么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只有夫人,在少爷看来,你是重要的,你是少爷的!所以,请夫人保重!”
唐泠觉得脸上一凉,有什么滴到脸上,她退了一步,“那你可曾知道,于我而言,这样走了,又算什么?”
映月没有抬头,只是道:“请夫人体恤少爷一番苦心。”
唐泠呵呵笑道,“好个体恤,体恤他,那我呢?我的心就不用体恤了吗?”看着映月的身子,低道,“他有你这样的婢子,很幸运。”
说完转身看着不忍的子车,“好,子车,我跟你走,但是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子车不敢看她晶亮的眸子,“什么?”
“请你保他全尸,让我可以送他一程。”唐泠忽地跪倒在他身前。
子车看着她笔直的脊背,思虑良久,才上前扶了她,“本王自当尽力!”
唐泠微微笑了,他是以沁王的名义给了她承诺,这样她就放心了。
站起身来,没有再看身后跪着的映月,跟在子车身后离开了。
八月,举国皆知为害一方的肃远王被一网打尽,诸多罪行被揭发出来,看到显赫一时没做什么好事的肃远王遭此下场,不少百姓额手称庆!肃远王一家上下,除十岁以下孩童被发配边疆,永不赦回之外,其余二十人皆被判死刑,所有财产充公,其中柳州唐氏因被其胁迫而不幸嫁入洛家,家中又惨遭肃远王陷害,上位甚怜,特赦免唐氏,同时也洗清唐氏的罪刑,唐家养子赦回。
两年前轰动柳州的一桩婚姻,便以此落幕,被柳州大街小巷传说,成为一时名谈。
九月初一,肃远王一家于菜市口斩首示众,京城万人空巷,全都前往观看着建朝以来的头等灭门大事,人潮中到处流传着嘲讽和讥笑,或者憎恶,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嫉妒。
艳阳高照的九月,肃远王一家二十口人跪在泛着黑色的木板上,那不知是什么人的鲜血染红的,不知浸染过多少人绝望哭泣的邢台上,有小妾开始嘤嘤哭泣,有人开始嚎叫不甘,有人开始哆嗦翻白眼。只是跪在最左面的肃远王异常镇定,甚至淡淡的微笑。
此事牵连甚广,不少的官员被捕下狱,现在正在等待判决,天下是那个君王的,不论你权势如何,当他下定决心要你死的时候,你也只能死。不是没有挣扎,半数官员称病不上朝,却被乘机换成了皇帝的人,百官御前跪谏,跪到晕倒也没有见到皇帝的脸,美人枕边风,却只是让美人终老冷宫,到最后皇帝下令,凡求情者,一律同罪。
在诸多的挣扎之后,权倾一时的肃远王只能认命,可叹他一世追寻无上的权利,却始终没有想到最大的权利是皇帝。
看到身边的妻子哭闹不休,知道他们害怕,不由轻笑起来,面对死亡,最镇定的还是她啊,那个占据他心底最深处的女人,那么执着的要求着专一,那么执着的告诉自己没有一个女人的爱情是可以分享的,用自己的生命来告诉他,什么叫做一生一世的纠缠。
只有一生一世呵,她说这一生遇见他是她的劫难,下一辈子再也不想再见了。
时间临近,仿佛可以感觉到死亡的腐败气息。
“大人,可否允许小女子为他们送行?”一个清亮的嗓音从人群中脱出,人群中不由分开道路,想看看这为贪官污吏送行的人是谁。
唐泠身穿一身白衣,头发未梳,直披而下,只在耳际发上簪了一朵白菊,手上一个檀木的食盒。
监斩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阻止,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一般不会阻挡犯人的最后一程的。
唐泠来到邢台前,轻福身,“各位,洛氏唐泠来为你们送行,黄泉路上,请各位走好。”
邢台上众人也怔住了,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送他们,还是这个女人。
唐泠从盒中拿出一瓶酒,斟了两杯,道:“昨夜夫君已先行一步,是故今天唐泠来此一是为我自己,一是为洛城而来。”
说罢自饮两杯,剩下的酒倒了让衙差帮忙递给他们。
肃远王不似其他诸人的犹疑,抬首便喝了,笑道:“好,有人送行,还真是不错!”
唐泠见众人都喝完了,便敛裙一礼,走了,不想再看这样的情景,不想再看到死亡。
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没有人了,只剩下自己了。呵呵,只是一时,她却找不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了。眼前一片茫然,连思绪也是空白的。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抬起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一张陌生的脸,但是她知道,他是谁,清浅一笑,泪水笑了出来,她道:“洵。”
原来,不是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