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转角暗影（1 / 1）
四月的微风带来蒙蒙的细雨，在这花开的季节，空气里充满着湿润芬芳，依着往日，我伏在窗边，闭上眼，有些贪婪的吸允着带着甜味的花香，脑子里的影像却回到了去年春日里。
恍恍惚惚……
从来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只是那不经意的凌浚一瞥，便洞穿肺腑，如此的了然，如此的淡然，如此的直指人心。那一抹淡淡的灵魂，在一面的刹那，烙进心中，万古千秋。永永远远的魂牵梦萦。情之所钟，天地为鉴。
……
风把花香和着雨丝弥漫在我的额头，挣开眼，一片迷蒙。
.反复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好象已经习惯的思念，心还是随着抽搐一下，尘封在某个角落的悲伤，渐渐浮出，取代了嘴角那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躲在这大郑宫一隅，躲在弄玉的身体里，却躲不过回忆，如这满天的细雨，洒满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温柔的揭开心底最残忍的痛。
“又出神了?”文赢柔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同时，隐去哀伤，让微笑再次挂在嘴角。
文赢依旧一身的素服，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悲。
“姐姐！”我轻声的唤了一句，却只站在原地，并不过去。
我们姐妹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光景，不痛不痒的，若即若离的。
她向我走来，驻足在我的身边，眼光越过我看向远方，满目的迷蒙堪比薄雾。
我们并肩而立，高高的风楼上，烟雨蒙蒙，人影萧索。
良久，她缓缓的开口：“也许，你说的对！”
我欣喜，这样，代表她放开了吗？
“与其盲目的恨，不如重新活过！”她续道。
我轻轻的舒了口气：“姐姐，你真的不恨了？”
“呵！”她轻笑，不答我的话，却反问道：“玉儿，如果给你一次选择夫婿的机会，你作何选择？”
夫婿？我突然的愣怔，我从未想过，夫婿，可是那相伴一生，白头共携的人？那么，除了箫郎，还会有何人？
苦苦一笑：“姐姐，如何选？又可以选谁？”
“选你所爱！”
脑中清晰的浮现着箫郎的影子，箫郎是我所爱，可是，容得我选吗？
只觉心中苦楚更甚：“容的我选吗？”
文赢叹了一口气：“没有容或不容，只有原不愿意，玉儿，只要你愿意！”
我看着文赢深切的眼神，里面满是对妹妹的关怀与疼惜，既然没的选，那就不选了吧！
我强挤出一丝笑：“姐姐，我谁都不选！”
文赢震惊，“不选？”
继而欣喜，“退了芈侣的婚约！”
最后却是哀伤，“玉儿，姐姐不是逼你，姐姐只希望你过的好。”
我何尝不知文赢的心意，我这个妹妹现在是她的影子，她将自己所有破灭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她希望我能选一个平凡的人过一生，只是，我的心里太满了，满的我无法让它空空荡荡，无所旁骛。
扶着她的肩：“姐姐的心意玉儿都明白，我可以平淡一生，只是不想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她了悟：“是我偏激了，玉儿，我们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枷锁，不过，你放心，姐姐会让你如愿的。”
我笑，点了点头，平淡一世，我想起了山中最无忧的时光，人世，终归不是我的。翌日，艳阳高照，惹得花园里蜂飞蝶舞，百花妖娆的吐着芬芳，一时间，各种色彩缤纷眩目，似乎为着这春日最后的时光拼尽了奢华。
我侧身在窗影里，避开这艳阳，无心再去倚楼观花，太过夺目，是我所不适应的。我偏爱的是那细雨中微微氤氲的色彩，带着些许怜惜，些许轻愁。
靠着窗棂的玉榻，斜斜的躺下，闭目感受玉的清凉，平息心中微略的浮躁。
只是并未如愿，角楼的钟声一阵紧接一阵，这样的钟声我听过，一次是我随芈侣入宫时的月夜，一次是母后回宫时的雪日。
这次，又是谁呢？
略一思量，也不去深究，毕竟，大郑宫的人来人往，与我是不相干的。
翻了个身，钟声依旧在扰，心里不平静，撑起身子，看着桌上清晨时换过的月季，唤过青儿道：“这月季味道浓了些，唤些清淡的来。”
青儿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凑过去嗅了嗅道：“不是很浓啊！”转过身又看我一眼：“公主，现在都是中午了，下面的花都有些打蔫了呢！”
细想，也是，自己今天的心绪莫名的不定。“算了，就放着吧！”
青儿放下花瓶，移步过来，慧诘的一笑：“公主，不若出去走走？”
这丫头，越来越精灵了。
会心的一笑，起身，下楼。
花园里的百花依旧争艳，只是现在来看，似乎又不那么刺眼了，走过花丛中的小径，假山旁树影婆娑，微微有风，平息着我心头莫名的燥热。
文秀宫那边传来瑶琴的声音，心里一动，嘱了青儿道：“去把我的箫拿下来！”
青儿应着声就去了，我坐在假山边的青石板上，听得那边的瑶琴声声，站起身来，自己向那边过去。
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沿路的青竹滢绿可人，矮树相称，间有小花点缀，楚楚动人，青儿的提议果然不错，出来走走，确实心旷神怡。
我走走停停，等着青儿，四下里并无旁人，如若没有着人工砌造的回廊，优雅的景致倒是与我和婆婆最开始修行的地方颇为相似。
正沉思间，一只明黄的蝴蝶在眼前翩翩芊芊，悄悄的伸出手去。
那蝴蝶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靠近，羽翅一振，飞了开去。
我突然的喜悦，撩起裙角，轻轻的追了过去。
蝴蝶飞，我追逐着那鲜艳的明黄，离开了通往文秀宫的回廊，顺着花间的小径，绕过眼前陌生的园门时，猛的惊醒，无端的，随即的念头是马上离开。
我抬头，眼前的景致似乎熟悉，似乎陌生，转身，也是一样的摸棱两可，无的辨认。
我立在原地，踌躇不定，想起那只蝴蝶，早已没了踪影。
我看着两边的景致，都是竹影婆娑，都有矮树相称，其间的小花都似一样的星星点点，最头痛的是回廊也是那般曲折，那般看不到尽头。
我挫败的叹了口气，揉揉有些发晕的眼睛，站在园门处，闭上眼睛，努力的回想来时的情景。
一阵微微的谈话声，从后边的回廊传来，有人过来，我一喜，回过头的同时，却听到一声熟悉的爽朗的笑。
我止住步子，凝神看去。
回廊上，走在最前的正是父王，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避过廊柱的遮挡，我看见他英俊的侧脸。
芈侣，他会来了！
我的心里突然惊慌起来，想起除夕夜的退婚，想起昨日想要平淡的愿望。
原本想，他会一去不回的。
现在，这个愿望怕是难上加难了！
我不由的难过起来，看着他开始消失在转角，阳光在那里毫无阻拦的直射过去，白色的身影反射的光一闪而过。
我定定的看着那里，后面紧随的应该是朝官，一应的紫黑朝服，像是暗影般移过那个阳光最烈的转角。
最后一个人跨过转角时，一道血红的光从暗影的腰间射出，全然不落的落在我来不及收回的眼里。
瞬时。这道红光如利剑般刺入我的眼睛。
艳阳高照，
双耳嘶鸣，
暗影狂舞，
斯人如是？
利刃刺破了我的双眼，刺穿了我的内颅－无数朵野杜鹃绽放……月夜下的箫声……红凤的妒火……仰天池的呢喃……无泪的双眸……一点点滑落的手……
还有，那刺目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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