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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十年之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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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别后,我们便离开了无极门前往扬州。岳恒打算过些时日动身去翠海,父子团聚,师傅一定会很高兴的。至于其中的恩怨纠葛,一是年代久远,再加上相关的人事物都已湮灭,要找寻线索太过困难,看来只有等待一途了。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深秋的扬州,碧水潺潺,虽没有烟花三月的春情荡漾,却别样旖旎妩媚。秋雨微扬,如烟如雾,宛如江南少女温柔多情的面颊,泛起丝丝红晕。

入了这扬州城,我倒不急着去此行目的所在。毕竟我年纪轻,那天泉宫中究竟是怎样的景象,还需一探虚实,有备无患。所以我决定先去一饱口福,沿路留下天泉宫主的联络标记以召集众人十日后齐集总坛,再到小师叔那里探望。我本就对美食有着特别的喜爱,人慢慢长大,这口味也越发刁了起来,不一定要山珍海味,但一定要美味!至于路线的问题,早已打听好了,于是一入城,我们便直奔街市。

三丁包子、千层油糕、翡翠烧卖、四喜汤圆、生肉藕夹、葱油酥饼、五仁糕即便每样都只尝了一点,也已经撑得只剩出气的份儿了。不愧是江南名城,这小吃做的精致又可口。把好吃的几种打包带了些,三人一路笑闹着朝小师叔的居处而去。真是极会享受的两个人!他们在瘦西湖边买了一串小院,漫天落叶中,很有几分闹中取静、遗世独立的味道。轻叩门扉,主人回应,门开,一身青衫的小师叔含笑而立:“可来了,早就收到信,竟走了这许多日子才来,真是个疯丫头!快进来进来。”说着引我们三人进了屋。

只见冷香正歪在塌上不知绣着什么,见我们进来忙笑着起身,却被小师叔一把拦住。我近前上下看看,这才发现冷香要做母亲了!挨着她坐下笑说道:“两年不见,小师母要给我添弟弟了呢!”她红了脸,拧着我的耳朵笑道:“鬼丫头,几年不见越发疯了。看我不好好管教你。”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我把小师叔推到一边,仔细给冷香号了号脉,很是康健,便和他们拉起家常来。听了岳恒的情况后,不免又是一阵叹息。小师叔皱了皱眉说道:“清扬,看来我和你香姨过些日子也得回翠海一趟了。你先忙,再几日我想给你引见个人。”我点点头,略过不提。

入夜,换上黑衣,我飞身潜入天泉宫总坛所在——二分明月楼。任谁也不会想到,数十年前的黑道至尊、神秘诡异的天泉宫竟然把总坛设在这烂漫江南的闹市中。二分明月楼是一座私家园林,其名当是取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千古名句,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流韵味。不过这如画美景中却是处处暗藏杀机,不愧其霸主名号。

白天我在街上留下宫主徽记,就是要看看他们的反应。这一招投石问路,不知道能惊出什么意外。一路看来,秩序井然,倒不见慌乱,我心里踏实了几分。辗转间,只见不远处一栋二层阁楼灯火通明,我变换身形,潜入楼上屋檐中。抬眼望去,屋内,一个珠翠环绕的紫衣妇人正与对面着鹅黄暖袍的少女说话。少女背对我,身形单薄,乌发松松挽了个垂云髻,其余以鹅黄丝带束住,淡雅清爽。

只听那妇人说道:“不知这新来的宫主是何方神圣,我们花了十几年功夫才有了今天的位置,须得小心才是。”那少女轻笑了一声,声如松风,泛起松香阵阵。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想,我也不明白,可就是这种感觉。

少女说道:“知道了,我们也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别自乱阵脚才好。”那妇人点了点头说:“我就是心里有些慌,咱们前脚才动了手,这宫主后脚就到,莫不是”

“住口!别竟日里口没遮拦的,坏了主子的好事,谁也保不了你。”那妇人腾起身来压着声喝到:“也不看看这儿谁说了算!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就想爬到主子身边儿了,可惜主子压根儿就不稀罕你!”少女站起身来,笑得越发清爽:“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一路娇笑着向内堂走去。

看来我这梁上君子没有白做,天泉宫里果然有不少古怪。最近的日子不会无聊了,我心中已有了计较,溶于夜色中,飞身返回。第十天一清早,两姐妹便忙着给我打扮了起来。发挽飞云髻,墨玉莲一朵饰之,余发束以黑色云锦绦,身着墨玉云锦暖袍,腰扣玲珑如意带。眉心用金粉细细描了一朵怒放的睡莲,朝阳下顾盼生辉。蔽月和回雪也是一身墨色长裙,两鬓各一朵翡翠碧莲,悬以黑色面纱。打扮妥当,我把上书宫主徽记的金帖交给她们,嘱咐了几句,两人策马而去。

这些阿玛和云潇他们给我的饰物还是头一次派上用场。一则天泉宫中有细作,我们不得不防;再则我毕竟是龙门弟子,入了黑道对师门不太光彩;而且我也有些私心,狡兔三窟嘛,正好可以潇洒一回,于是我决定隐藏身份,改头换面。

不一会儿,传讯的烟火在空中绽放。我覆上面纱,运起内功,一声清啸唤来飞云,一黑一白,振翅向空中飞去。

徐徐落在二分明月楼前的中庭里,地上已经乌压压跪满了人,口中齐声喊道:“恭迎宫主!”飞云一声尖啸令人群一震,我徐徐走下,蔽月回雪侍立在我身后,来到为首的三人面前。微一抬手示意她们起来,人群中间闪出一条路,我径自向正前悬有“迎月”横匾的大厅走去。

在中间的紫檀椅中摆了个舒适的位置,我取出天泉令,抬眼看向众人说道:“天泉令在此,今日起,我就是天泉宫主——九魇魅。”众人看到我手中的令牌,又是一阵跪拜,我心里不免腹诽,当真烦人。起身后,众人分出了尊卑前后。没有职位的都退到了门外,厅里只剩下为首的三个妇人和十二名少女,想必这就是四季护法和十二花使了,怎么少了一人?

只听左首身穿淡绿长袍的妇人近前一步福身说道:“四季护法暮春启禀宫主,四季护法和十二花使在此恭迎宫主。只是晚秋护法已于八天前的清晨自缢于房中,还请宫主恕罪。”我微皱了皱眉,问道:“尸身现在何处?可有验过伤痕?”一旁的红衣妇人近前说道:“四季护法盛夏启禀宫主,我已经验过,确是自缢身亡。因担心日久尸身腐坏对逝者不敬,已于三日前下葬了。”

“哦?就等不得这几日么。罢了,此事先揭过不提。这是我的金风玉露使者。”说着指了指蔽月和回雪,两人向前一步为礼,暮春护法又将众人给我介绍了一番。

来之前师傅已对我说过,天泉宫俱为女子,宫主下,设“暮春、盛夏、晚秋、寒冬”四季护法协助宫主,其下又设“玉兰、丁香、牡丹;百合、茉莉、紫薇;芙蓉、玉桂、月菊;腊梅、水仙、海棠”十二花使分管各地,即为十二分坛。这十六人各有绝技,四位护法更是武功高强。

我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微微笑起来。她,果然在这里。挥挥手说道:“今日大家也累了,三位护法留下,其他人各自去吧。”众人行礼退下。

让她们坐下,我喝了口茶说道:“诸位护法都是长辈,魇魅忝为宫主,就尊各位一声姐姐了。”见她们又要行礼,忙挥了挥手继续道:“我初来乍到,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江湖中人,不须讲究这许多礼节,有个尊重的表示就是了,还望各位传达下去。”

我攥了攥茶杯,放在桌上接着说道:“关于晚秋护法的事,既是发生在我来之前,诸位又是意见一致,我就不多追究了。不过,今后还希望各位谨言慎行,约束好各自的属下,不要让我再看到此类事情发生。至于晚秋护法的职位,还是仔细观察一段再着人担任才好,暂且先由暮春护法代管吧。”三人点头称是,我又询问了一些事务便让她们离开。

这天泉宫因为久无宫主,行事低调了很多,她们遵师傅的指示,遣散了不少教众,十二分坛也已逐渐以饭馆、客栈、乐楼等方式隐藏了起来,势力主要集中在直隶、安徽、江淮等地,大城镇中“天”字起头的几乎都是门下产业,与无极门所辖的西部和南部并不冲突。目前只有三百一十五人,难怪在江湖上丝毫不见所踪。

关于那个晚秋护法,没错,她就是我那晚夜探所见的妇人。想这天泉宫行事隐秘,要升到护法地位,没有数十年的资历和大功劳是不可能的。若说她是被半途收买,听那话不像,倒像是一开始就有目的的潜伏近来。若是如此,这可就棘手多了,她那主子的心机、思虑真是令人胆寒。她的暴毙我倒是没有想到,听盛夏描述的情形,十有八九应是那人所为。埋就埋了,即便见到尸身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发现,反正还有一个活着的,我们就来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手段!我对两姐妹仔细嘱咐了一番,盯紧了这条小鱼,自然能摸到大鱼的尾巴。

第三日清早,众人聚集在迎月楼大厅。今日十二花使要向我汇报各分坛的事务,然后就要各自回去了。我让寒冬把厅中那个紫檀椅子换成了湘妃塌,高床软枕,旁边摆了些书籍茶点之类,好歹一宫之主,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

我拿了本《论衡》,撩起衣摆,侧身缓缓躺在塌上。众人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示意她们开始,随后翻开书册读了起来。十二花使俱为妙龄女子,一个接一个汇报着辖下情况,真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其中以貌见长的固然有,但每人又各有绝活,比如正说话这位就是个算账的高手。

只听她噼里啪啦一阵数据报上来,我仿佛看到她正拨着算盘珠子上下翻飞。忽然她说:“自从红袖招开业后,咱们天香楼扬州分号就被挤兑得艰难许多了。他们有两江总督噶大人作后台”“红袖招???红色的红,袖子的袖,招财的招?”我差点从榻上跳起来。她被我一吼吓着了,定了定神说:“是啊,宫主觉得有何不妥么?”

我挥了挥手让她继续,躺下身来拿书挡住脸。真是邪门啊,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倒是要去看看了,不知道有没有程淮秀

她说完轮到月菊。啧啧,真是个美人,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绝对我见犹怜的类型。她可不一般,乃是京城天月楼的头牌艺者!天泉宫当然不做那花街柳巷的生意,至多也就是舞榭艺馆之类比较风雅的地方。我抬眼看了看她,娇娇弱弱的,唇畔总噙着一抹淡笑,让人觉得她就如那天山上的雪莲。堂堂分坛花使,不做老板却做头牌,是个人物啊。我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回书上。

冗长的汇报后,我略略嘱咐了各人些注意的事项,比如保定天宁当铺的账目有问题啦、太原天源票号的经营策略不合理啦、徐州天虹饭庄的人手赋闲过多等等,一番话下来,众人已是心中有数。我点了点头,让他们各自离去。

众人走后,我回到伴云楼自己的居处。这伴云楼下为曲水流觞的水池,上面则是我的房间。回雪给我兑了杯玫瑰露,我抿了一口,躺在床边听蔽月细细回报起扬州总坛的事务来。这三天,我让蔽月把总坛的大小事务仔细摸查了一遍,自己的老巢当然要一清二楚才行。蔽月心思缜密,办事沉稳,历练一番后必是个独挡一面的好手。

不觉已是日落西山,蔽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道:“大致就是如此了,三位护法办事很是妥贴,只是对属下略有些纵容,倒也不是大问题。还有个趣事说与小姐听。”我点点头看向她,她笑着说道:“咱们一路从四川行来,小姐已在江湖上闯下名号了呢。”回雪忙坐到她身边催她快说,她接着说道:“乃是侠肝义胆的‘惊鸿仙子’!”我扑哧笑了起来,无奈的摇摇头。只怕那吴老爷没少给我宣传啊,下次路过倒是该去拜访一番才是。

翌日中午,我们去小师叔那里换了装扮,便出发前去一探那大名鼎鼎的红袖招。走在路上,想起刚才小师叔的话语举止,我心里一阵嘀咕。他没头没尾的问起我对于朝廷赈济的事情怎么看,我急着走,写了个“盐”字便拉着小姐妹跑了出来,现在想想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红袖招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只见眼前一片火红的海洋迎风飞舞,金字招牌在阳光下越发晃得我眼睛生疼。我眯了眯眼,正要走进,身后一阵喧天的吵嚷声传来:“官府巡视,闲杂人等速速回避!滚开!官府巡视,速速回避!”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涌来,四下推搡着路旁的百姓。

原来是要清场子了。我们三人闪进人群里,不一会儿,大队旗帜鲜明的官兵簇拥着一顶绿呢大轿,浩浩荡荡直奔红袖招而去。我看了看那开道的牌子上写着硕大的“两江”二字,一个身穿九蟒五爪蟒袍的红顶子下得轿来,和一位妖娆女子相携着朝里面走去。红袖招被团团围住了,里面的客人早被赶了出来。

我撇撇嘴,你不让进,我还偏要进!拉起小姐妹,正门走不得,我们走后门还不成么。结果后门同样走不得,于是我光天化日又作了回翻墙入室的女贼。这红袖招可真够气派的,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到处是旖旎风光。人们好像都去迎大人物了,现在这后院空荡荡的。我正寻思着去哪逛逛,却听到左边院落里传来一阵熟悉又令人心惊的乐声。不是别的,正正是那一曲《若相惜》!

箫声悠扬婉转,我脸上已是一片泪痕。是他么,只能是他啊。这曲子我初听时觉得有一处不好记,故意改了调子,只有他听过,绝错不了的。三年了,云潇!

回雪拉着我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姐,你,你怎么了?”我一把甩开她,朝那院落飞奔而去。

推开墨绿门扉,满目金色的菊花海潮般迎风摇曳。一个身影起伏在花丛中,轻抚碧箫,仿佛沉醉了。我看着他的脸,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坐在花丛中,吹奏那熟悉的旋律。唇边一抹浅笑,惊诧过后含了一丝玩味。修长的指尖游移在碧箫上,花海中一片莹然。

那双眼睛,珠玉般宝光流转。

长大了吧,我们都变了。

艳红的袍子,罩了件酱紫坎肩儿,黑丝小帽上透明的顶珠闪闪发亮,有些灼人。我除下面纱,看着那珠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人在时间面前,真是脆弱。

“姑娘。”

我心中一颤。不知何时他已走到我面前,负着双手含笑道:“既是来找在下的,怎又不言不语呢?”

我回过神来,唇角泛起丝丝苦笑:“公子怎知我是来找你的?”

他朗声一笑:“今日,姑娘你已经是第十位了!不过,你似与她们不同。”“哦?”

“你的目光并不在我脸上,却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头顶。

我的云潇,真的认不出我了啊。

我咬了咬唇,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他深吸口气皱了皱眉头:“你竟不知道我是谁?”忽又大笑了起来:“真是有趣了,那姑娘到此又是为何?”

我攥着手心说道:“自是循这曲子而来。”

他恍然大悟的耸了耸肩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失礼了。在下兴化李鱓(tuo二声),字宗扬,适才唐突了姑娘,还请恕罪。”

我摩挲着小指上的寒玉戒,心里一阵打鼓。罢了,你认不出我,好像也不能怪你。正要抬头把窗户纸挑明,却看到他两手光洁,并没有丝毫佩饰,这?

“请问适才的曲子,可是公子大作?”我转了个心思,抬头问道。他侧手引我到前方的亭子坐下,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了,在下于音律方面粗浅的很,此曲乃是一位朋友所奏,我听过一次就记下了。”

“那他现在何处?”

只见他咬了咬唇,旋又朗笑道:“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就是前几日的事,那天我心情极佳,就抱了坛酒策马到郊外观音山赏月。却不料大半夜竟还有人在!他也是一个人一坛酒,手臂好像受了伤。我劝他别喝了对伤口不好他也不听,只一劲儿狂饮。很是忧愁的样子,也不说话,正是他吹了这曲子。”说着几分好笑的摇了摇头说:“我们一悲一喜,喝得居然极为畅快。哦,他没有留下姓名,喝完就走了。”

原来如此,我皱眉点了点头,随即微笑着说:“方才是我失礼才对,我姓云名清扬,公子口中之人应是一位故人,多年未见。这曲子我只对他说过,所以适才把公子误认作他了,不想竟闹了笑话,还请公子见谅。”

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妨,和我谈笑了起来。此人谈吐高雅风趣,却又极为张扬不羁,言辞间旁征博。翩翩少年,才气纵横,难怪这般自负了。倒是个很可爱的人。

他忽然看了看外面问道:“清扬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院子不是都封起来了么?”我耸了耸肩笑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不过是翻墙而已,谁叫那官兵留了个缺口给我,不用岂不可惜?”

闻言他哈哈大笑起来:“你啊,是个爽快人!得了,天也不早了,姑娘家家的还是快回去吧,三日后我再登门拜访。对了,我去你家真能见到你么?你可不许匡我,叫人把我当成登徒子给打出来了!”我扑嗤笑道:“你也有怕的啊,放心了,我们家我说了算,二分明月楼随时恭候大驾。不过你可不许直呼我的姓名,我这一家之主还是有些威严的。”

他点头笑道:“知道了。我带你出去吧,光天化日的翻墙成何体统。”说着引我朝外面走去。出了院门,蔽月回雪正守在门口。他挑了挑眉,招手引我们从后院的角门而出。回到伴云楼已是黄昏,我这午饭没吃成真是饿得紧了,姐妹三人围在一处狼吞虎咽起来。

回雪喝了口菠菜豆腐汤,擦擦嘴问道:“小姐,你中午那是怎么了?那人是谁啊?”我吞了个丸子耸耸肩说道:“我把他当成云潇了,真是丢人。”“那他姓甚名谁,是做什么的啊?”

咦??有些不对劲哦。放下筷子,我盯着回雪左看右看了一番说道:“姐姐,你有问题哦!嘿嘿,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他有兴趣呀?”那丫头脸噌就红了,啐了我一口笑骂道:“小姐浑说些什么呢,我不就是多问了句么,就被你拿来说笑。小姐欺负人!”

蔽月笑着擦擦手说道:“这有什么的,喜欢就喜欢了。若真是个妥当的,小姐自会给你作主。没的藏着掖着,人家也不知道你的心思,错过了岂不可惜?”那小脸儿跟个桃子似的,站起身来指着我们笑道:“哼,合着伙欺负我啊。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些、潇洒些么,你们就都来取笑我,我才不怕呢,哼!”说着一留身儿逃了出去。

这两个姑娘真是聪明可爱,从小自由自在的生活,更是让她们保有了那份洒脱纯真,怎会不惹人喜欢呢。

日落时分,盛夏求见有事禀报。我在榻上转了个身,只见她一身绯红缎袍翩然而来,风韵犹存啊,年轻时定是个美人!我本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原则,支着头示意她坐下回话。

落座后她欠了欠身说道:“启禀宫主,方才收到京城天月楼飞鸽传书。前日未时三刻,天地会直隶分舵被袭,在凶手身上发现了本门弟子信物。这是继天地会颖州、滁州香堂和江宁分舵被袭后的第四宗。据传,颖州和江宁众人无一生还,滁州香堂仅堂主陈念阳获救。直隶分舵因事先有所防范,及时撤走,保全了五十五人,分舵主江明飞重伤。昨日巳时,直隶分舵以天地会陈总舵主名义发出武林帖,邀宫主和无极门主于明春三月嵩山武林大会上商议此事,不知宫主以为如何?”

我沉吟片刻,抬眼问道:“袭击直隶分舵众人中,可有一个武功极高的男子出现?”她摇摇头回道:“信中未曾提及,还需进一步打探。”我点了点头坐起身说道:“距武林大会不足四个月了,你们要抓紧时间打探,到时我自会前去。不出意外的话,我打算过几日启程去京城看看,兴许能有发现。你让寒冬把门内所有人的底细再仔细摸查一遍,有了结果尽速回报。”她起身称是,退了出去。

蔽月给我沏了杯热茶,攥在手中,我仔细沉思了起来。很明显,这幕后之人的用意在于挑起黑道和天地会的矛盾。对方显然不知道我已搅乱了他的计划,还在不遗余力从中挑拨,不过这估计也瞒不下去了。这次直隶分舵事先有了准备,他自会看出端倪。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天地会在白道算不上龙头老大,也就是近十几年发展起来的帮派,规模虽大地位却不是最高。相形之下,无极门在黑道可是说一不二的。如果单纯为了挑起武林纷争,为何不找武当少林,这样不是更直接?难道是!!

我噌的直起了身子,茶水洒在了裙边,晕出一片痕迹。蔽月忙端开茶杯,拿帕子仔细擦拭问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摇摇头让她出去,走到窗边看着那一池碧水,水面一层薄冰,看不到下面暗流汹涌。

天地会的势力会这么大,只有一个原因翌日,小师叔传信来说有事叫我过去。换了装扮,我带着小姐妹从后院飞身而出。初冬的瘦西湖略有薄冰,树木都染上了浓重的墨绿,枝条静静垂着,一丝风也无。我不喜欢江南冬天的雨,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很不舒服。现在这天气就颇好,一切都是静谧的,让我的心也静了下来。

三人正沿着湖岸行走,却见前方一个精瘦的汉子拎着个男孩转身而去,那孩子一叠声的求饶“大老爷饶了我吧,我再不偷了!求求你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场面实在不新鲜,一路上见多了小扒手被追打,有的真是家里穷苦,有的却是被人贩子指挥着偷,更有甚者以偷为业乐在其中!被富人抓到了,多是不辨是非毒打一顿。小百姓则往往好心饶过,却助长了那些居心不良者的气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连三百年后的社会也没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继续走着,那汉子拎着男孩朝不远处等待的五人走去。我看清了为首之人的面貌,顿时快走了几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禛!

头戴紫貂小帽,绛紫暖袍外罩了件滚银边灰鼠坎肩儿,他一身常服,悠闲的负手立在岸边。此时的胤禛,已有三十多岁了吧。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极有魅力的,更遑论他了。天湟贵胄,一派雍容,权势和能力无疑是缔造一个男人所必需的条件,他都占全了。他的眼睛很美,那令万物失色的美让我不禁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我最喜欢看人的眼睛,却也最挑剔。这世上能入我眼的,屈指可数。他,就是一个。

只见那汉子把小孩丢到地上,躬身回禀了几句后捧给胤禛一个香囊。我不禁仔细看去,是个秋香色的香囊,锦缎上似是绘了朵木兰。胤禛看了男孩一眼,打开香囊把里面的物件倒在手掌上。

虽然那东西很小,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感觉不是用震惊就可以形容的。躺在他手心的物件,只有半片,玉色莹然。虽然看不清,可我知道上面刻有腾龙,这感觉太熟悉了,我绝不会认错,正是那另一半玉璜!!!

胤禛见玉璜完好,便装回袋子里仔细收在怀中。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那男孩说道:“说说看,你为何要偷盗?”男孩一劲儿磕头,大声喊着:“老爷饶了我吧,我只有一个哥哥,病得下不了床,我得用银子给他看大夫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皱了皱眉说道:“最好你说的是实话。”说着交待了那精瘦汉子几句,让他领着男孩走了。

只见他竟转头朝我这边看来,嘴角撇了撇说道:“姑娘可是看够了?”我脸上一红,不由得想起了上次作女贼的事情,更是窘了起来。他见我没作声,笑了笑叫了声:“云姑娘!”我不禁一愣,他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忙上前一步拱手为礼说道:“公子怎知我姓云?”

他微微一笑说:“惊鸿仙子的大名在这江南可是响得很。我在滁州曾见过姑娘一面,虽然无缘得见庐山真面目,你们的身形还是认得的。”我点了点头说道:“公子体恤百姓,宅心仁厚,清扬很是敬佩,只是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他似是有些诧异,旋即点头回礼。拱手道别,我们擦身而过。

他竟是那玉璜的主人,这玉璜真的和皇家有关系!其中究竟有什么纠葛?胤禛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呢?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不过至少确定了一点,他既是玉璜的主人,就代表我童家该履行承诺了。虽然穿越了时空,可我依然是童清扬,祖母交托的事情我不能不管。至于该怎么做,还要仔细考虑一番。

来到小院,却见大门紧闭。我四下看了看,只见大门上一块乌黑的匾额,四个墨绿的字迹龙飞凤舞:思之道然。耳边传来冷香的声音,只见小师叔扶着她从湖边走来,看样子是去散步了。

进得屋来,冷香拉着小姐妹一处说话,小师叔则把我带到了他的书房。他喝了口热茶笑说道:“来的路上可有事么?”我摘下面纱坐下说:“遇到一个被捉住的偷儿,看了会子热闹。师叔怎么知道有事?”

他又问道:“可有特别的人?”我不禁玩味起来:“特别的人?倒是有一个。”他一脸兴味的看着我:“此人如何?”

呵呵,这倒是有趣了,他这是卖什么关子呢,相亲??我不禁笑了起来:“嗯,很是英俊!”他无奈了笑了起来:“行了,知道你这丫头聪明,跟师叔也卖起关子来了。我是让你说说此人给你的印象如何,正经些!”我撇了撇嘴,端起茶杯沉吟了片刻说道:“是个不小的人物。”“哦?!还有呢?”

我喝了一口,唇齿留香:“思虑缜密,城府极深,干脆利落,还有”我看他一脸兴味的样子,接着说道:“有野心。”师叔站了起来,转了几圈说道:“那你觉得此人可值得深交?”我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院里一树红梅开得正好:“那就要看是什么方面了。做挚友,要他和你交心,很难。做伙伴,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不难。”

他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问道:“若是你,可愿做他的伙伴?”果然有文章。我转身笑问道:“师叔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他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说道:“云若,师叔我遇到了一个难题,不知该如何解。”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他接着说道:“我本姓邬名思道,浙江绍兴人士,自幼读书。康熙三十六年江宁春闱舞弊极其嚣张,我年轻气盛,联络赴考的举子抬财神入了贡院,结果连皇上都惊动了,判我入狱十年以示惩戒。师兄当时也在,目睹了我的行径起了惜才之心,不知使什么办法竟把我救了出来。

而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经过这十几年的风雨历练,我对朝堂政事已再没了兴趣。搬到这扬州,只想和冷香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陪她走遍这大好山河,此生再无所求。今日你路上所见之人,乃是当今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他不知从何处看了我早先所作的政论,得知我住在这里便寻了来,想要我做他的幕僚。如今我真是进退维谷了。”

他竟然是邬思道!!!我还真是得天独厚啊,什么名人都能遇到。他的困境我能理解,答应,他不高兴;不答应,雍亲王不高兴。看来这世上每件事都有它发生和存在的理由,这梅花开得真是好。我走到他身边笑说道:“我愿意替师叔去。就不知王爷能不能看得上我。”

“求之不得!”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心里一颤,转身只见一派潇洒的胤禛含笑走来。他看到我微微闪神,旋即又挂上了那一抹玩味的笑容,走进来在椅子里坐下说道:“云姑娘如此人才,胤禛倒怕委屈了姑娘。”身份已经亮明,拱手为礼倒是不合适了。

我福了福身含笑道:“民女云清扬见过王爷。方才冒犯了王爷,还请恕罪。”他摆了摆手,架势十足。我起身给他斟了杯茶,想了想说道:“承蒙王爷看得起,是民女的荣幸。可王爷和民女从未有过接触,怎知民女是否有才能?”只见他微抬起头打量了我一番,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叠的齐整的纸,打开来写着一个“盐”字。“就凭这一个字?”

他把纸放在桌上,指尖扣扣:“一字足矣。”是啊,几分斤两大家已是心中有数,也不需要多言了。我看着他说道:“民女斗胆,希望王爷能允我三个要求。”他右手轻抬:“说说看。”

我微笑着说:“谢王爷容民女放肆。其一,我身为女子,干涉政事毕竟声名不佳,所以民女希望仍以邬先生的身份协助王爷,请王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他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笑意加深:“其二,理由如上,我是女子,终归要嫁人的。为免王爷落个误人青春的罪名,我希望王爷最多留我十年。十年后,请您放我自由。”他闻言挑了挑眉,看了我半天,忽然笑了起来,点点头。

答应的倒是痛快。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继续道:“最后这一条,希望王爷能让我在闲暇时可以自由出入,必要时离开一段时日。王爷应该也不想看到一个闭门造车,不懂得民间百态的人来辅助您吧?”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站起身来上下又看了我半晌说道:“你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我笑得春风一般,福了福身道:“王爷心中早有答案,民女不敢随意揣测。”他朗声笑了起来:“那本王就在府邸恭候姑娘大驾了。”那眼睛真美,我微笑道:“请王爷放心,民女不会让王爷久候的。”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笑着转身而出。

“恭送王爷!”那背影挥了挥手,渐行渐远。

胤禛,助你登上皇位,也算是了了我的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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