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21 封微度的伤（1 / 1）
由于失血过多，我开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被人抬走，直到有人将我唤醒。
“……逸哥哥？”他的身影有些逆光，但我不会看错。
“嗯，是我。”他垂首微笑，眼神里是我熟悉的温和，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柔声：“哥哥等下给你拔箭，会很痛，忍着点，乖乖的，不要动，嗯？”
我无意识地动了动胳膊，只觉肩胛处顿时传来剧痛，肌肉似乎一跳一跳的。乖乖的不要动……好像很难做到啊。
想了想，我苦着脸问：“有麻药吗？”
他再度摸摸我的头，微笑：“有是有的，就是对你不大见效。”
我满脸问号，乔逸面有难色，解释：“方才试了一下，结果你还是一叫就醒……”
“……”顿了顿，我又哑着嗓子低声道：“不能……加大点儿用量么？”
“不能再加了，”他为难地摇头，“再加，还不知要把身子伤成什么样子。拆东墙补西墙，不值。”
我默。有我这么倒霉的么，连麻药都没得用，有什么痛都得生受着。
“啊——封——封大人他怎样？”我想起身，却被乔逸紧紧按住，动弹不得，他皱起了眉头，难得严峻地说道：“别乱动！”而后抿嘴道：“他没事，你放心，自己养伤就是。”
封微度他真的没事？我怀疑地盯着乔逸，他平静地和我对视，许久，唇角扬起无奈的笑，揉揉我的头发：“放心，给他疗伤的是李太医，不说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还是当得起的。”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响，我随声望去，小鬼头面有倦色地走进来，向乔逸道：“乔太医，可否开始了？”
乔逸叫进来几个丫鬟，预备了毛巾热水，把瓶瓶罐罐的各式伤药、还有奇形怪状的针和细细的线摆在一旁备用，然后向小鬼头说道：“血光乃为不祥之兆，请小王爷回避片刻。”
小鬼头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神情不豫，瞪了他一眼，说道：“麻药不是不起效么，就凭这几个丫鬟，等会儿能制得住她？”
乔逸想了想，点头同意，补充道：“有小王爷这样的习武之人为世子妃护住心脉，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封大人那里呢？也有人护住他的心脉吗？”
小鬼头转头瞪我，很没好气：“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先管好自己吧……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还会亏待了他不成！”
到了四月十七，我我终于能够从拆骨切肉的剧痛中缓过几分劲儿来。伤口仍是痛着，我习惯性地将之忽略，拖着有些发僵的腿，呲牙咧嘴地走出躺了两天的屋子。
出门一看，周遭景色竟是十分不熟悉，不由有些恍惚，便问身边跟着的才认识两天的小丫鬟：“这是哪儿？”
“回小姐，这是在乔府。小姐受伤严重，不便长途移动，我们府上离承天门比王府还有秦府都近，二公子就把小姐带过来，也好就近照料。”
我应了一声，问道：“和我一同过来的那位伤者……还在这里？”
“那位公子伤得比小姐严重得多呢，现在还没醒，二公子吩咐我们不要妄自移动那位公子，好生候他醒转。”小丫鬟倒是快嘴快舌，有问必答。
额角猛地一痛，我急步向前走去，小丫鬟连忙跟上扶住我的左胳膊，迭声道：“小姐走慢些，您现在可不能大活动，伤口可都还没长好呢，要是二公子还有小王爷知道了……”
我无暇理会，只是着急地问：“他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小丫鬟拗不过我，只好搀着我去找封微度。所幸不远，我走过去倒也不成什么大问题，毕竟伤在肩膀，跟腿可没关系，只是走路的姿势别扭了点儿。
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颊上却反常地潮红，眉头微蹙，下颌尖尖，嘴唇是失血后的白色，此刻紧紧地抿着。一只手露出被子，五指瘦长，肤色青白，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他静静地躺着，薄被起伏不定，一如我不安的心绪。
屋里守候的小厮微现诧异，却还是恭谨地向我行了礼退在一边。我走到床前，垂首不语，小丫鬟给我搬来一张凳子，小心地扶我坐下。
怔怔地盯着他，瘦削苍白的身影似乎和脑海里某个模糊的人渐渐重合，合二为一，就连我守在床边的场景，都熟悉得令我心痛。心底已不知问过多少遍：我……当真不认识他么？当真么？
他曾专注而紧张地问我“你记得……”却没来得及问完。究竟是想问我什么呢，我不得而知，心里有隐秘的期盼，又不敢奢望。
我低声问那小厮：“他究竟怎样？何时……能醒转？”
小厮毕恭毕敬地回道：“二公子和李太医已给开了药，外敷内用，现今虽还在发烧，但二公子说已无性命之忧，请小姐放宽心。”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我身后的小丫鬟。
小丫鬟立刻接口：“小姐，您伤重未愈，奴婢先扶您回去歇息，可别累坏了身子，加重伤病，费了我们公子一番苦心。”
我静坐不语，呆呆地看着封微度。许久，又问一遍：“他，何时能醒转，乔太医可曾说过？”
“这个……小的也是不知。”
看他面现为难，吞吞吐吐，我心顿时往下一沉，手足发凉。
门口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打断我不安的臆测：“我没跟他提过，他自然不知道，你问了也是白问。”乔逸走了进来，示意小丫鬟及小厮退下，嗔怪地看着我：“受了伤还乱跑，怎地不听话？”
我无力地笑笑，乔逸在我身边落座，轻轻覆住我的手：“看你，手都冰凉了。听话，回去歇着，哥哥等会叫人给你换药。”
我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音节：“他……”
乔逸看了封微度一眼，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平和而抚慰：“他不会死的，你放心。”
可是……
乔逸慢慢垂下眸子，手心也微凉：“哥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总归是，拖得越久，身子受损越重，就越难醒来。”他倒也不瞒我，继续说道：“他脏腑受损，出血严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至于何时醒来，哥哥着实没有把握。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去，把自己身子养养好。”
他说得很坦白，我的心一直下沉，一直下沉，一直沉到深渊，见不到丝毫光明。“逸哥哥……”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恳求：“求你，你想想办法，帮帮他。是我，是我害他如此，我……我……”
乔逸皱起眉，无可奈何：“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哥哥自然要全力救他。只是，事到如今，的确是只能看他的造化，盼他好人好报，早日醒转。嗯，除非……”他迟疑了，没再说下去。
“怎样？”
他叹了口气：“小妹，哥哥也只在医书上看过，有种草药叫招魂引，说是疗伤圣药，药效甚至胜过千年老参还有冰山雪莲，但书上说的也是语焉不详，更何况这草药已经几十年没有人用过，药效究竟怎样，不好妄言。而且，据我所知，这草药已经绝迹，御药房里倒是藏着一副，是给皇家御用的，却谁也没用过……”
便在这时，又有人走进门来，脚步咚咚作响，带着隐隐怒气。我恍惚回头，小鬼头面色不善，目光在我和乔逸交握的手上一转，眼神遽冷，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一挑：“原来你们义兄妹感情可真好。”
乔逸收回了手，起身对他行礼，然后向我道：“哥哥言尽于此，你……”他看了看小鬼头，欲言又止，最终冲我抚慰地微微一笑：“你好好歇着，嗯？”
说完他出去了，小鬼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又看看封微度，冷冷道：“你倒是关心他，刚能下地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嗯？”
我讷讷：“他……他救了我……”心里却知道，我如此担忧，如此紧张，绝非只因他救我一命之故。
“小……小公子，我能求你一件事么？”嗫嚅许久，我忐忑开口。
小鬼头挑眉，以往性别不分的漂亮脸庞，如今也有了少年的英气，神色倒是缓和了一些。
我连忙将用意挑明，直指招魂引。我自知要求有些过分，因此未免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在内，小鬼头一愣，目光复又转冷：“又是为了他？你对他可真是上心，叫本王着实嫉妒呢。”他冷笑着靠近我，一瞬间阴冷的气息将我包围。
我瑟缩了一下，无措地再次祭出那个理由：“他……救了我……”
“只因这个吗？”小鬼头冷哼，掰过我的脸，微笑着凑近，直至两人额头相抵，亲密无比，他气息直直落在我唇畔，绵长而危险。“本王可不这么觉得呢，小麦。”
“只是……因为这个。”我嘴硬，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乖。”他飞快吮了一下我的唇，在我耳畔低笑：“记着，小麦：只要本王一日没放你走，你就还是本王的人，别的男人，你想都不许想！听到了，嗯？你答应，我就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