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22 良药自难求（1 / 1）
我呆怔当场，许久缓神，嗓音暗哑：“……好。”唇上似乎还有他留下的触感，这便是他的警告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不该对封微度表现出急切的关心，这种急切，不可避免地激怒小鬼头。以他高傲独占的性子，怎容许自己的所有物背叛于他？他答应过放我走，但在那之前，他……还是我的所有者。
他闻言又是低笑，一只手依旧懒洋洋地挑着我的下颌，唇角勾起：“小麦，你这般乖觉，倒真是个意外之喜。你说，本王若是不舍得放你走了，可如何是好？”
我看着他，沉默，沉默。
小鬼头似乎懊恼地放开手，别开脸：“算了，就当我没问。”旋即向外走去。
我右手不敢动，左手连忙抓住他衣襟：“小公子……”
他不理我，黑着脸往外走，我死不放手，被拉了个趔趄，扯动伤口，顿时疼得直抽冷气，忍不住痛呼出声。
小鬼头脚步一顿，没好气地回头瞪我：“疼死吧你，还不放手！”
我瘪着嘴看他，可怜巴巴，他忍耐地闭了闭眼，屈指在我脑门狠狠一弹，咬牙切齿：“你不放手，我怎么去拿药？”
看我喜形于色，他又补充：“不管那药有没有效，给他吃了赶紧把人送走，省得在这儿碍眼。”
这话听着逆耳，我却知道这已是他的让步，连连点头：“你放心。逸……呃，乔太医说封微……封大人的长兄封微廉公子曾和公子同窗共读，乔太医早就问了封大人府上的住址，派人前去送信，接他回申。”
“封微廉……”小鬼头喃喃低头，面容晦涩不清，而后下巴往床上微一点：“那他叫什么？”
我不觉他的异样：“封大人的名讳么？封微度。小公子不知道吗，好歹也是来迎亲的官员……”
“封，微，度？微、度？”小鬼头声音轻滑无比，瞬间转冷：“真是……久仰大名啊。”
笑了两声，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玉色的瞳眸微微下阖，盯着我的眼睛，肆意而鄙夷，话语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讥诮：“原以为你是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才对我这般低声下气，却是念着旧情么？在你眼里，本王就只有利用一途？小麦你可知道，利用本王，也是要代价的。这次的代价……怕你舍不得呢……”微凉的右手抚上我的脖颈，虎口大张，刚好卡住两侧跳动的筋脉，略微加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噙着冷笑，俊美的脸庞隐隐带着嗜血而狂肆的残忍。
血行不畅，我顿时觉得脑子发懵，无意识地张大了口拼命喘息，却于事无补，眼前发黑，泛着金星。我毫不怀疑，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下。
但是……究竟什么事，惹得他突然间暴烈至此，我终是不明白。
想要伸手去拉开他的手，却觉得身子已经麻痹而不听使唤，不由心灰意冷，干脆合上眼，听天由命。我真是……活得太累，活得太小心翼翼，用尽全力，却总是跳不出那盘棋，这样的日子，简直令人发疯。玉与非他给我一个解脱，也好。
“想死？哼……”脖子上没了压力，我茫然张眼，眼前却依旧晦涩不明，更觉似乎有热力扑面。
我眨眨眼睛，睫毛刷过某物表面的触觉告诉我，我是被一只手虚虚地遮了住。一时间，我有些不明所以，喘息不定。
“憋着了？本王给你渡点气，可好？记着，等下给你渡气的人，是本王。”轻柔的嗓音响起，转眼鼻子被捏住，我被迫张嘴喘息，感觉有温热而柔软的物体落下，不由分说地将我的唇覆盖。
另外一只手紧紧扣住我后脑，他肆意在我唇上齿间辗转，不留给我丝毫呼吸的间隙。他口唇间有清新的气息，缓缓渡入我闷到极致的胸臆。他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我口中渡气，我却已憋得够呛，理智土崩瓦解，急切地追寻，贪婪地想要更多，喉间逸出不满的难受的轻哼。
他低低一笑，却恶质地含住我的舌尖不放，不留一丝气息给我。
我想摇头摆脱，他却纹丝不动。在我觉得胸腔都要爆炸的时候，他却突然狠狠往我口中将气吹进来，一次一次，猛烈无比。不像拯救，反倒更像惩罚。
丰沛的气一下子涌进来，我反应不及，有唾液顺风进入喉管，呛得我死去活来，咳意上涌，憋红了脸。
他似乎觉得够了，放开对我的桎梏，我立时拼命咳起来，泪眼朦胧。
小鬼头俯下身，掌心在我脸颊上摩挲，低笑：“方才你心里想的，是谁？”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我身上一拂，我顿时觉得身子一颤，恍若穴道被解，手足终于能够活动。
“是谁？”他锲而不舍地问。
我半晌不答，小鬼头神色不善，瞳眸更是危险地眯起，我垂下眸子，低声：“没想谁。”却也是实话。
小鬼头十分不悦，哼了一声，不再看我，举步便往外走。
我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药……”
小鬼头身子一顿，狠狠甩开我的手：“他与我非亲非故，先前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醒不醒的过来与我何干？”
“可是，他是申国前来迎亲的礼官，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他是迎亲来的，应该受到礼遇……”我嗫嚅，不敢看他一眼。
“公归公，私归私，他作为礼官，此时应该已经同公主回到了申国，他途中折返之际，就已经不是来使，不过是一个他国百姓，非我大燕子民，我为何要关心他的死活？”
冷漠的话一句句刺来，我几乎承受不住，再也找不到相求的理由，只有转过了身，黯然神伤。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你。
为何总是出现这样的情境，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徘徊在生死线上，却无能为力。
头猛地痛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如潮汐般一遍遍冲刷着我的思维，将浮光掠影都洗去，只留下最初的事实。
我恍惚记起，我和他，的确是曾相识一场的，也曾……有过一段往事的。
微度……微度……这个连现在想起来都会令我心痛的名字，我怎么竟会遗忘了它？
头真的太痛，我举手按住乱跳的太阳穴，却又牵动了箭伤，疼得我手臂一阵抽搐，衣襟上渐渐渗出红色。
“找死吗你？”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鬼头拉下我的手臂，将我转了个个儿，牢牢按住我的肩膀。
“头疼……伤口疼……”我低声抱怨，没察觉出竟有示弱的柔软意味在内。
他冷哼一声，手却轻柔地揉着我的太阳穴：“自找的，疼死活该！”
我闭上眼，颤着声音开口：“小……与非……”
他手下顿了一顿，旋即又不动声色地揉下去。
“与非，你救救他好不好……他，终归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鬼头轻哼一声：“怕是为了救他，你什么都肯答应吧？”
我不语，默认。小鬼头手下忽然用力，我闷哼一声，就听到小鬼头咬牙切齿道：“好，很好。这般大好机会，本王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顿了顿，又道：“我要你。我要你做我名副其实的妃子，为我生儿育女，今生今世，永远不能离开我，我活着，你也活着，我死了，你便陪葬。”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说道，隐隐带着报复的恶意，冷厉，不择手段。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却也知道以他强烈的占有欲，以他高傲霸道的个性，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是我把事情搞砸了。他如今，已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许久，我僵硬地点头：“好。”
“哼！”他猛地放开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笑：“你对他可真是一片至诚，可惜他知道你伟大的牺牲么？本王着实有些羡慕他呢，半死不活地，却有人愿意赔上一切来救他。小麦，本王很好奇，若是为了本王，你又能做到哪一步？”
一字一句敲击在我心上，我几乎无法思考。
若是为了他……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换他一条性命吗？
我……
我愿意的。
我欠他太多。
无怪他愤恨，本就是我对不住他。
但是，似乎今天不管我说什么，在他看来都是错，我不由心灰意冷，许久，艰难地开口：“我……”
他却打断我的话：“行了！虚情假意的话，不说也罢！”说罢便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