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杨(1 / 1)
“看就看,回头我再把那些人眼睛挖出来。”战杰一副坯样,根本不在乎。
瑞琰真生气了,她可不想陪着战杰被人视觉奸污。她使出最大力气,把战杰往后一推。战杰好像突然失了力,向后倒去。临接地前还啊了一声。瑞琰诧异,又后悔刚才力气过大,忙去检查。却发现某人笑得阴邪,知道又上当了。瑞琰一掌打在他的膝盖上,转身不再理他。
背转过脸,瑞琰的嘴角却不自觉挂了起来,刚才的一幕确实很滑稽。
“想笑就笑出声来,别憋出内伤来,还不是给我添麻烦。”
瑞琰回转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那厮已经坐立起来,仍是双手撑地的姿势,笑得灿烂,眼神邪魅。瑞琰本想再扑上去,来个突然袭击,转念一想,恐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说不定他正等着我自投罗网呢。瑞琰决定还是不要冒险的好。给予这类敌人最有力的打击就是漠视他,让他有计无处施,有力无处用。
瑞琰背对着他,也不说话,身后也没了动静。瑞琰提醒自己,千万别回头,装着看风景。渐渐的,两人都沉浸在这宁静之中,空气中游荡着甜蜜的滋味。
由于还有小半段土路要走,战杰又坐了会儿,就催促瑞琰上车,否则天黑前赶不到就麻烦了。进村的路可是没有路灯的,谁知道这儿附近的山里有没有狼啊。据说有山民看见过呢。不过,如今狼已经成了珍惜动物,恐怕能见一面还是人的福气呢。
瑞琰生长在北方,当然对狼的传说不陌生,可也没有亲眼见过。动物园里的不算。战杰一路上给她讲着各种关于狼的故事,就像一个演绎版的“狼图腾”。瑞琰听得入神,渐渐忘了晕车的难受,和土路的颠簸。她甚至还有种冒险的感觉,好像两人不是去谈生意的,而是进山打狼的。当然,更有可能,是他们被狼打了。
天边映出一大片如火的莎巾,柔柔的,若明若暗的,煞是好看。瑞琰看着正前方的红晕,心也被照得火红如嫣。她歪头看看战杰,他的脸被撒上一片淡红色,轮廓更加分明地被勾勒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霞光中一颗黑宝石一闪一闪甚是耀眼,看得瑞琰如醉如痴,这个神祗般的男人是自己的,好大的满足感溢满胸膛。
战杰斜睨她一眼:“看什么看,傻眼儿了?”瑞琰立刻收回目光。“是啊,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欺欺人的。”
“呵,好,骂得够狠。”战杰无奈地笑了,瑞琰也为自己小小的胜利笑了。
村口有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翘首企盼着,开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人一狗。瑞琰只扫了一眼干瘦的老头,就把注意力全放到狗身上了。那是一只白色的大狗,很大很大,是瑞琰长这么大以来见到过的最大的一只。他一身短毛,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被剃过,嘴巴尖长,耳朵直立,像是狼狗的品种,可是好像又比狼狗胖一些。那只狗见到瑞琰下车,并向它走去,也不叫,竟然猛摇尾巴,前爪还一跳一跳的,像是要扑过来。瑞琰一点儿都不怕,她从心眼儿里喜欢狗,天生对狗有亲近感,相信狗也能凭借它们天生的感觉辨认出喜欢它们的人。所以,从小到大,瑞琰从未被狗咬过,虽然她试图接近过很多种狗。
现在,看到大白狗兴奋的样子,瑞琰受到了鼓舞,虽然它的体型还是让人有点恐惧感,但她仍然迈步走近了大白。大白立刻疯狂地嗅舔着瑞琰的脚丫,脚踝,尾巴摇得更欢了,从看到瑞琰他们到现在竟然一声没叫过。战杰拉过瑞琰的手,不露痕迹地挡在了前面,他与老人寒暄着,不一会儿就请老人上车后座,准备载着他们一块儿进村。老人看了半天,那后面恐怕做一个苗条的女孩还行,塞下自己和这么硕大的一只狗恐怕困难点儿。无论战杰怎么劝,老人死活就是不肯上车,说土路走惯了,速度也不亚于小汽车。无奈之下,战杰和瑞琰上了车,老人拉着大白在前面带路,他们一前一后,一原始,一机动地进了村。好像有种汉奸带领皇军进村的感觉,瑞琰贼贼地想。
招待所是一栋两层小楼,瑞琰有些惊讶,她本来做好了住土屋,睡大炕的准备。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楼房。老人大概是招待所的看门人,他待战杰的车进了院子,哗朗哗朗关上了大门,大白非常温顺地卧在了门口,眼睛看着瑞琰,尾巴仍然摇摆,一动不动。瑞琰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那感觉让她不舒服。
老人把战杰引到二楼中间的房间,这个房间是整栋楼唯一带有阳台的,但房间里只有两个单人床,洗手间也是在走廊上。瑞琰检查了一下床铺,两张床上铺着不同色泽的花布单子,用手一摸,是粗布。不过却很干净。瑞琰笑了,在这里能睡干净的床铺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战杰跟老人说着话,抽空看着瑞琰的一举一动,嘴角不自觉弯着,害得老人更加内疚。咱村这么差的条件,这位大老板开那么好的车一定很享福的,看到这儿的简陋竟然也不怪罪,还笑着安慰我老人家,真是善人那。
等瑞琰和战杰都洗完了脸,刚坐下来喝水的时候,老人又敲门了,他手里端了一个很大的粗瓷碗,里面放了满满一碗肉和青菜,那菜的样子很怪,瑞琰从来没见过。
“俺们这里没啥好东西,你们赶了一天路,多吃点儿肉吧,补补身体。啊。”老人笑得出了千层的褶儿,战杰连忙接过碗,“杨大爷,您吃过了吗?和我们一起吧。”
瑞琰也说:“是啊,杨大爷,咱们一块儿吃吧。”她猜想老人一定是先紧着他们吃的。
老人忙摆手;“吃过了,吃过了。你们吃吧,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
战杰和瑞琰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战杰,我们下去吃吧?”瑞琰提议道。战杰点点头。于是,瑞琰收拾了一些路上带的吃食,两人下了楼。
看到他们,最先反应的是大白,它远远地就摇着尾巴向瑞艳跑来,黑亮的眼睛及其温柔地看着她。战杰找了个木凳让瑞琰坐着,自己又去门房找老人。瑞琰端着大腕,毫不犹豫,拿出一块肉骨头扔给了大白,大白兴奋地叼了起来,然后卧在瑞琰脚边奋力地啃着。瑞琰想难道它没吃晚饭吗?
战杰和老人抬了一张简易餐桌出来,看到瑞琰,老人的脸色变了。他放下桌子紧走几步来到瑞琰身旁。“姑娘,这狗不能喂!”然后一把夺过了瑞琰手里的碗。
瑞琰愣在了那儿,“为什么?他好像很饿唉。”瑞琰瞪圆了眼睛。
老人摇摇头,转身把碗放到了战杰支好的桌子上,然后又走回来,“姑娘,你不知道,这狗胖得越快就死得越快。”眼圈竟然有些红。
“瑞琰,过来坐。”战杰招呼瑞琰坐到餐桌边。抚着瑞琰的肩膀,拍了拍。
“杨大爷,您能说说吗?”战杰转而对老人说。
“唉,这狗啊不是从小领来的。来的时候,活泼好动,性情也很凶猛,是看家护院的好料啊。”杨大爷陷入回忆。
“可是,后来。唉。”总共没说几句话,已经叹了两次气。
“后来怎么了?”瑞琰追问道。
“后来被人打了。从此以后,这狗就再也不会叫了。而且见人就躲。他们还说,把它养肥了,冬天宰了吃肉。”
“什么?谁说的?”瑞琰几乎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战杰拉住她的胳膊,轻轻捏着。瑞琰才没有蹦起来,但狂躁的心跳却无法抑制。
老人沉默着。
“怎么能这样?狗怎么能吃呢?”瑞琰见老人没有回答,仍愤愤不平地说着。
“怎么,你没吃过狗肉?”战杰笑笑,柔柔问道。
“当然没吃过了。狗是有灵性的动物,他们是人类的朋友,怎么能吃呢?太残忍了。”瑞琰瞪大眼睛回击道。这帮肉食动物太不可理喻了。她又看看战杰,“怎么,你吃过?”眼睛像要吃人。
战杰笑笑,摇摇头,“没有。”瑞琰松了口气。
“杨大爷,你说呀,是谁想吃了它啊?”瑞琰回头看了看大白,特意压低了吃字。
老人低着头,沉沉说道:“还不是这儿的头。”
“瑞琰,别生气了,快吃饭吧。你管不了的,别想了。”战杰安慰着瑞琰,往她碗里夹了快肉。
晚饭虽然丰盛,可瑞琰几乎没吃什么,回房以后也没再说话,一个人洗漱上床,卷在了被子里。战杰贴着瑞琰的被子躺了下来,伸手搂住了瑞琰,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被子那头传来:“战杰,我们收养那只狗吧?”没有回音,瑞琰动了动。
“好。”背后传来温柔的声音,具有很强的镇定作用。
“我没事,你快睡吧。明天不是还好多事儿呢嘛。”瑞琰下了逐客令。又过了一会儿,瑞琰觉得背后一松,对面的床响了起来,又安静下来,乡间的夜晚格外宁静。
或许是换了新的地方,或许是心中忧虑,瑞琰几乎一夜未眠,断断续续,翻来覆去,天已经大亮了,瑞琰的眼圈也涂上了熊猫眼。战杰早早就起来了,甚至还跑出去晨练了一番。回来后,红光满面,看来他休息得不错,瑞琰心里有些安慰,好在昨晚没吵到他。
战杰换了身儿衣服,昨日的奔波劳累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干练的样子。他坐到瑞琰的床边,“昨晚又没睡好吧?”他看着熊猫眼心疼地说。
“嗯,好累。”瑞琰有气无力。
“那你就多睡会儿,反正没什么事儿。我上午去工厂,中午回来接你吃饭。哦,我买了些豆浆油条还有包子,放在桌子上,你起来吃点儿。要是凉了,让杨大爷帮你热一下。”战杰不厌其烦地交代着。
听得瑞琰嘴角慢慢扯了起来,面前这个啰里啰唆的男人怎么跟老妈一样,亏他怎么修炼的,难道是被我折磨的?
战杰收拾停当,在瑞琰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满足地走了。瑞琰闭上眼,继续修炼与周公的关系。一会儿竟慢慢进入了梦乡。这个回笼觉好像比正经觉还管用。
等瑞琰再次自然醒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她激灵一下,做了起来,都快中午了,一会战杰都该回来了吧。瑞琰跳下床,桌子上一大堆塑料袋里包裹着各种吃食,旁边一个饭盒里盛着豆浆,瑞琰摸摸,已经全凉了。地上有一个暖壶,拎一下有些重,打开,一股热气立刻升腾出来。哇,竟然有开水。瑞琰拿过桌上的空杯给自己到了杯水。战杰倒是越来越周到了,刚结婚那阵好像不是这样,什么事儿都靠阿姨,哪见他如此悉心,如此周到了。还是根本就是装的?他对柳玉颜会是这样吗?瑞琰甩甩脑袋,干嘛去想她,他对她怎样都跟自己没关系,何必自寻烦恼。瑞琰喝好水,拿着脸盆轻快地去洗漱。
看到瑞琰下来,大白早就朝着她摇尾巴了,只是并没有跑过来,仍站在门口坚守着岗位。瑞琰不免有些心酸,一只尽忠尽职的看门狗,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餐中之物。
“姑娘,起来了?”杨大爷热情地迎上来。白天看得更清楚,原来杨大爷并非干瘦羸弱,他的脸色黑红黑红泛着光,腰板挺直,双目有神。一双尽显骨节的长手扳断个木棍连眉头都不皱。
“唉,早啊,杨大爷,我是想热热。”瑞琰端着豆浆和油条,怎么战杰没开车出去吗,她看看一身泥土的小车。
她本来不打算吃早点了,万一战杰马上回来和她吃中饭怎么办。不过刚才打电话,对方竟然没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不能为了等中饭让自己饿晕过去吧?
“好好,给我。”杨大爷利索地接过瑞琰手里的东西,走进厨房。
“唉,杨大爷,大白吃过了吗?”瑞琰跟进来。还剩些包子呢。
“谁?”杨大爷不解地看着瑞琰。
“噢,对不起,我是说狗。”瑞琰不好意思,自己随便起外号也没问过主人。
“呵呵,是它呀,它叫白杨。早吃过了,八点钟一大堆猪肝。”杨大爷了然地笑着,他很喜欢面前的姑娘,虽然刚认识,可他看得出她的善良淳朴。不像于裘那婆姨,虽然人很漂亮,谱比城里人还大呢,而且每次见到白杨都吐两口唾沫。真让人想揍她一顿。
“是吗,猪肝,它伙食不错嘛。”瑞琰惊喜地说道。
“是啊,不然你看它怎么能那么胖?”
瑞琰走出厨房,看了好一会儿,又回来说:“我觉得它也不是很胖啊。”
“它刚来那会,瘦的皮包骨头,但精力却要旺盛很多,它的叫声特别响,特别是在晚上,几乎整个村子都听得到。有些人很恨它,看它个头大早就想吃它肉了。”杨大爷愤愤地讲着。
瑞琰的决心暗暗坚定,不知道也就算了,遇上了决不能不管。
“杨大爷,那您都护不住它吗?”
“唉,我也得听他们的呀。”
“您说的他们是谁呀?”
“就是于裘,锻炼厂的厂长,这个招待所也是他盖的。他的二叔是村长,他的三叔在城里开一个很大的工厂,专门从这儿的工厂进货。”杨大爷一口气说了一罗圈的关系,看来这于家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大啊,应该在当地也是一霸吧。瑞琰自动将其归为恶霸一类。
“您是说,就是于厂长要杀了白杨吃肉啊?”瑞琰说出这些词,甚至厌恶自己的嘴。
杨大爷点了点头,瑞琰出了口粗气,记住了这个名字。
正午已过,战杰还没回来,瑞琰庆幸自己吃了早餐,不然这回真要眼冒金星了。她已经和白杨混熟了,无论怎么折腾它,它都会温顺地配合,一双小小的黑眼睛,总是温情似水地看着瑞琰,像是在说,别离开我好吗。瑞琰搂着白杨的脖子,险些掉下眼泪。
嘟嘟,刺耳的鸣笛声吓了瑞琰一跳,白杨的身体也跟着一抖。紧接着一辆黑色科帕奇卷着尘土开进了院子,瑞琰皱着眉头,用手捂住口鼻站了起来。谁这么讨厌,开这么快,还瞎嗯喇叭,以为这儿是CBD呢。瑞琰愤愤地怒视着。车的副驾驶门打开,战杰从里面走了出来。瑞琰一愣,战杰微笑着朝瑞琰这边走来,后面呼啦多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人是从驾驶室里出来的,身材高大浑圆,光头,黝黑发亮的肤色,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很像黑帮老大,刚才就是这人驾驶的吧。瑞琰不愿深究,看向战杰。
“瑞琰,怎么样,休息得好吗?”战杰关切地看着瑞琰的神色。
瑞琰冲他笑笑:“很好,自从你走了以后。”故意逗逗他。
战杰挤了下眼睛,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