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浚雒（1 / 1）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情形中迎接太阳的升起的.那一夜,好似噩梦……

小皇子折戟对我的态度好象改变了.见了我,也不说话,只自顾自地玩着.奶娘也用焦虑的眼神看着我.我将事情的原委向她说了一遍.她摇摇头:”这可怎么是好.小姐,先别声张.小皇子年纪还小,怕是不懂得这些事的.过些时候,他也许会待你如初的.”

偌大的颃子宫殿中,我像是个多余的人.

为了皇后过寿,宫里请来了外面的人来表演各种节目.我很是不想去,可是又没法子.

我拉起折戟,才发现,他的眼,红红的,一定昨夜哭过了.他忽地捏捏我的手.

“月姐姐,你昨天在和源哥哥干什么?”

我一时间觉得唐突不已:”他喝醉了.”

“真的吗?我怎么看过父和母后也这样?”看折戟的眼神好象是不太相信我.

“不是一回事,皇子是想多了.那么,皇子还在生我的气么?姐姐今天一定多陪你玩啊!”

折戟有点蓦然.

又到了大殿上,繁华如初.只是我知道,有一双我不愿意看到的眼还在痴痴地望着我.

难道,他根本就没醉……

折戟挨着我坐下来,不像平日里那样活蹦乱跳,我感到他心里有事.

节目一个个演完,我根本就没认真看,心中的结也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声音,忽而如高山流水般欢畅自如,忽而如万马奔腾般气势磅礴,忽而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丽秀美.那声音不可抗拒地将我的心,我的眼,还有我的耳全部吸引过去了.

他是谁.若不是那两道浓密的剑眉,我定会认为那少年是个妩媚的女子了.他有着极其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仿佛并不属于这人世间一般.那么雅致,大方,赋有入画的绝佳气质.轻拢慢捻之间,一支仙曲不觉完成.

“好,好……有赏.”皇帝很是高兴.

“布衣浚雒,扣谢皇上.”好高傲的神情,先前那些受赏的人都称自己为小人.他却明说自己是布衣.

“以后就留在宫里,当个宫廷琴师吧.”皇帝很喜欢他的琴声.

“臣,谢龙恩.”他大方地谢过,又大方地退下.

我的心,好奇怪……

那曲之后,我也乐意看节目了.不知不觉之中,节目已经全部演完了.

我拉起折戟,想尽快离开大殿,哥哥的目光,为何还如昨日一样……

“啊,对不起.”我居然在匆忙之中撞到了一个人.

“公主何出此言?因是臣说对不起.”那声音,分明是……

我抬起头,是他,就是那个叫做浚雒的少年,他正□□地微笑着看着我.

“您弄错了,我不是公主.”

“月姐姐,走吧.”折戟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月姐姐,真是个太有趣了的名字.请问您是哪一位呢?这位是小皇子吧.”他亲切地看着折戟.

“我是前大臣宏黯的女儿,新晋大臣汲源的妹妹.进宫来给小皇子作个伴儿.”

大约是浚雒那张脸太过于放雅秀美了,折戟竟也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浚雒笑了:”小皇子,改日臣一定多给你演奏几曲.告辞了.”他从我身旁走过,轻声说了一句:”小姐,您的胭脂怕是擦多了吧.”

我一惊,方才发现脸上热热的,一定很红吧.为什么看到浚雒就会这样呢……

我拉着折戟一路回宫,他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又开始叽叽喳榨地和我说话了.奶娘似乎也送了口气.

“月姐姐,这种花叫什么?”

“勿忘我.””

“我记起来了,是源哥哥……从前告诉我的.”我看到他说’源哥哥’的时候,神色有些暗淡.

奶娘走过来,看到折戟不大高兴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告诉他这花叫做勿忘我.”

“勿忘我啊,别看这花小,可是有着深意呢.传说中它代表着忠贞不渝的爱情.”奶娘笑了笑.

“是这样,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我想起了十三岁那年,汲源也曾给我戴上这种花.也就是在那一次,我第一次认识了勿忘我.我没想到,那时他就已开始向我暗示了.可我不能,他是我哥哥啊!这种关系是感情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弘沟.

我忽然觉得一阵难受:”皇子,我们进去吧.”

折戟点点头,随我进了屋.正在那时,外面的宫人喊:”皇上驾到,紫妃娘娘驾到.”

“父王,母后!”折戟像只小鸟一样地奔了过去:”好长时间都不来,折戟可想你们了.”

“不是有月姐姐么?”紫妃对待儿子永远是那么温柔.

“嗯,可是还是好想你们呢.”折戟撒娇的爬上皇帝的腿.

“皇上,紫妃娘娘.”我礼节性地磕了头.

“月姐姐好吗?”

“好!”我很怕折戟说出昨晚的事来,但是他没说.这孩子,到底还是喜欢我的.

“备酒.”皇帝似乎特别高兴..

一提到酒,我就害怕起来.我看了看奶娘,她也变得有些紧张.

连喝了两盅,皇帝又要倒了.却被折戟拦下了.

“父王,别喝了.”

“为什么呀?”皇帝把酒盅举到嘴边又停下了.

“喝多了会醉的.”

我的心更紧了.

“哪里会,哪里会.”皇帝显然很高兴

“会的.昨天汲源哥哥就是的,晚上还没回家呢.”我知道他是在真心劝他父王,可他却是将我推向绝境啊.

“有这回事?”皇帝看了看我.

“回皇上,我哥哥昨天是喝多了,就在我那儿凑和了一夜.我就照看了他一宿.没睡.”

“看吧,父王.还会发酒疯呢,汲源哥哥把月姐姐的衣服都撕破了.”显然是小孩子,不懂得回避.

我望了望奶娘.她忙走上前来为我说话.

“请皇上和紫妃娘娘不必多想,他们是亲兄妹,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汲源大人昨天因为高兴,确实喝多了.”

“放肆!竟敢在宫中发生这种□□之事.”紫妃的眼中起了杀气.

“母后,父王.折戟说多了,说重了.请别生气.”折戟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我知道,他从来对汲源都是友好的.

“谁都别说了.”皇帝发火了,”传我的话,从今天起,撤去汲源的大臣之职!立即传宏黯一家到宫里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要他们把话说清楚!”

我的心再次陷如黑暗之中,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见一种美妙的音乐,如闻天籁之声.这是……浚雒的琴声!

我吃力地睁开眼,却发现我在自己的宫殿里,周围空无一人.一切的恐惧又回到我心头.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外屋,音乐应该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乐声好奇怪,刚刚还在咬啮着我的不安和惶恐,此刻已淡却许多.

果然是他,那个少年琴师浚雒,他正坐在那里弹着琴.

“小姐,怎么起来了?”琴声依旧.

“我没事儿的,只是你……”我疑心他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哦,事情我都恰巧听说了.想到小姐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特来以这琴声相蔚.不知此刻,小姐.是否好些了吗?”他抬起头来不亢不卑地望着我,我竟发现他与折戟有几分相似,不过多了些不驯.

“谢谢你.我要去看看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我还是真不稳.

“我扶你罢.”浚雒走过来.这样一来一个少年,仅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便如此地帮助我,我的心中不甚感激.他的一切早已烙进我的心中.

到了大殿上,我惊呆了:爹娘都跪在地上,还有汲源.我突然一阵眩晕……

“醒醒……”

朦胧中我看见一张风雅秀美的少年的脸.是浚雒!

“对不起,我……”我发现自己正依在他怀里.

爹,娘还有汲源一齐回过头来:”掩月!”

“爹,娘,这是怎么了!不关你们的事啊!”我的眼泪缓缓下落.

“浚雒,你先下去.”皇帝说.

“是.”我看见他大方地退下,还向我看了一眼.

“皇上,我哥哥他没有错,他只是喝多了一点.什么也没发生啊.”我跪在地上,为汲源求情.虽然他曾经失礼过,可在我心中他依旧是我哥哥,那个会陪我看星星看月亮的人.

“听听你娘是怎么说的吧.”皇帝的奴气似乎退了点儿.

“孩子,汲源他不是你哥哥.你是我们从雪地里捡来的孩子.当是你是那么瘦小,我们不忍心就收养了你…….”娘说不下去了.

我不愿相信,又望了望爹.他无奈而悲伤地点点头.我终于明白汲源被打那天娘为什么会拉他到一旁说话了.

“别以为你们不是兄妹就可以了事了.皇上,杀了他!这是多么不敬啊!”紫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个女人,还是如此.

“不----------“我几乎是爬着来到紫妃面前,拽住她的裙裾求道:”请娘娘恕罪……”

“还敢求情?”我知道,我的眼泪沾湿了紫妃的衣服,”再这样就把你们一起处死!”

“母后,请不要这样.我要月姐姐,月姐姐……”原来小皇子折戟一直就在殿外听着.他冲进来,扑进我怀里:”月姐姐,我不要你死.呜~~~~~~~~~~”

我真的感动了,抚摸着他的头发:”乖,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姐姐……不会有事的.”

“骗人,就是有事嘛……”折戟转头看着紫妃.

紫妃不语,冷若冰霜.

“算了,朕不想将事情闹大.宏堓,你和夫人退下吧.至于汲源,朕要撤了他的职.就此为止吧.”皇帝转过身来,将我拉起:”掩月,你没有错.念小皇子那么喜欢你,朕就还将你留下.”

皇帝还是仁慈的.

我依依不舍地望着我爹,我娘,还有…….汲源小时在宫门外,然后自己无力地回到宫中.

紫妃叫奶娘抱走了折戟,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深深的寒意……

浚雒还在那里,悠然地抚着琴…….

我坐下来,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让我忘却悲伤的东西.

“小姐,世事难料啊.正如这琴声.忽而悠扬,忽而急促,也有断弦的时候.”

我笑笑.

“如果我的琴声能让小姐好受一点的话,那么在下就多奏几曲.”

我示意.

琴声中,我不陷如沉思……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么,想汲源么?”好厉害的人.

我没回答.他接口道:”你爱他么,如果你认为值得……”

“大人,您的话好象多了一些.”

“是么,看来小姐是嫌在下啰嗦了.”还是那么不驯的样子.

我摇摇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浚雒帮助了我.我怎么会嫌他话多呢?

听着琴声,不觉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