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1 / 1)
刘病己没有父母,自然省了给公婆敬茶的规矩;刘病己也没有丫鬟和仆人使唤,柴米油盐酱醋茶事无巨细皆要夫妻两操持。楚暮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刘病己在厨房烧水做早饭。
新居坐北朝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堂两屋一厨一卫(厕所和猪圈是建一块的,还顺带养鸡鸭鹅)外加个菜园子。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怎么看都像中等人家的宅院,刘病己并不是他自己所说过着贫民生活,可有一点是真的,没见他有什么正当职业,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钱财进帐的渠道,真正的游手好闲结交三教九流——看看昨天贺喜的人就知道了,盛况空前啊!宅子是人送的,不用说又是从小很看的起他的张大人——除了楚暮人人都知道张大人的名讳,她可不敢问免得露馅!可张大人与刘病己非亲非故,如此罩着他,有什么缘由?楚暮可不相信为官多年的人会无缘无故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刘病己是什么身份?刘询,刘病己,许平君,难道是——楚暮呼啦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难道她是那个临危授命被推上皇帝宝座而后坐拥天下却保不住自己妻子的西汉游侠皇帝刘病己?自己居然穿越到苦命皇后许平君身上?那铁定能回去了!楚暮惊讶之后窃喜不已,虽然回去是因为产后血崩,但还是能回去,不是吗?
——“你乃新一代冷血少女,丝毫没有同情心,完全不顾及这具身躯所承受的痛苦。”蜗居于体内一隅的许平君哀怨道。
“是你害怕凄凉的未来让我穿了诶,我怎么做都是我自己拿主意。你的人生对于我来说是别人的故事,再怎么悲伤还是你自己的悲伤,我没理由让你的悲伤影响我一贯处世做人的原则!”楚暮很不客气反驳,有本事你自己来啊!
“难道就不想改变许平君的未来吗?难道你就安安份份就着老天编好的本子走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消逝?”许平君很气愤,“凭什么别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我就要年纪轻轻死于非命?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老天都编好本子了,特许我不费脑子一路走下去,我干吗自寻烦恼费劲去改变呢?再说,我替胆小的别人走一次过场而已,改变对我有什么好处?说不定改了你的命,二十一世纪的我不存在了,我干嘛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蠢事?”楚暮毫不同情许美眉,“觉得不公平是吧?你说有多少女人能像你一样嫁得人中龙凤?有几个女人能有刘病己这样老公——不离不弃糟糠之妻,力排众议依然以你为正妻扶你做皇后!”
许平君楞在一边,无言以对,半晌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有得必有失,原来富贵生活要用寿命来交换,早知如此我就不强求了。”
“早知三日事囊括世间财!如果有早知道,世界上还会有悲欢离合吗?求来了富贵就好好享受嘛。和我换回来好了,我回二十一世纪做乖乖女,你做回你的贤妻良母,和刘病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楚暮很想家,想念一日三餐,想念浴缸,想念干净的厕所,想念和哥哥斗嘴的日子,想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撒娇,想看小说,想上网,想看电视,想打理花园,思念着二十一世纪的一切一切,迫切想回去——毕竟,刘病己爱的是许平君娶的也是许平君,楚暮应该在暑假里笨鸟先飞预习高二高三的功课。
“不了,也只有你才可以陪病己生活,陪病己走下去,陪病己登基,给病己生孩子!”许平君语气坚决,无论如何得有人陪自己的爱郎走这段人生路,自己不放心他孤零零一个人面对后面突如其来的巨变。
“你也太不讲理了,这是你的人生啊,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扔过来给我,我凭什么要替你收拾烂摊子?”楚暮生气了,“我不管,我要回家,你怎么让我来了怎么送我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历史既然不能改变,你帮我把历史演绎完,我保证不会对你的生活有任何的改变!再见!”许平君说完赶紧闪。
“许平君,你给我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消失?我可是对你一无所知,怎么替你走下去,你给我回来!”楚暮急得直掉眼泪。
“你很开朗乐观,什么也不知道又怎样?你照样可以做的很好!”还是回头补一句吧,夸她一下,毕竟是自己求人啊,许平君暗暗祈祷楚暮能答应帮自己,“病己的本名叫刘询,除了我,大概只有管皇家族谱的人知道。这是他的忌讳,你可不要随便乱叫。”
“许平君你太讨厌了!你记着,你这辈子欠我的,下辈子要加倍偿还!”楚暮失声痛哭——怎么就我中奖啊,平白无故要替人家活几年,还要替人家嫁人生孩子。伤心啊,只知道许平君是生产时被大夫下药害死,刘询做了皇帝,其它的真的一无所知!聪明的刘询迟早要看出来自己是冒牌顶替,不如自己找个时机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平君,起来了,我做了葱花鸡红汤饼,香喷喷的,趁热才好吃!”刘询端着洗脸水,看见平君满脸泪水,放下木盆,坐到床边:“怎么了,是我不好,还疼吗?对不起!”
楚暮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眼睛,心里的内疚加深一分:“你对我太好了,我高兴的!”抬手就要擦眼泪,被刘询挡住,“我打了洗脸水,好好擦擦脸,别把眼睛揉坏了。”边说边起身拧毛巾。
“你对我真好!”楚暮心里更歉疚,可惜我不是你爱的那个许平君,“我可以叫你询哥哥吗?”
刘询脸色顿时变了,着急神色变的无奈苍白:“平君,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不是的,我叫不惯病己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他很伤心,楚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怜兮兮看着他,全是问号?
刘询却气得发抖,手绞着毛巾,青筋毕现:“你明知道的,这个名讳不可直呼,你叫我询哥哥算什么意思?”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好吗?我不是你的许平君,我是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叫楚暮,是许平君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她希望我替她陪你走完后面的日子,”楚暮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先发制人好一点,免得挨揍——他未必肯信,狐疑的目光盯的楚暮鸡皮疙瘩掉一地,“我们那里的人只有名没有字,直呼其名是很平常的,再说没有人会用病己做名字诅咒自己的。”楚暮说的小心翼翼,“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我真的不是许平君,至少思想不是!”不知道西汉有没有灵魂的说法,楚暮决定换个名词,以免越解释越黑。佛教虽然在西汉时开始传播,谁知道与土生土长的道教争夺地盘时的状况呢?最好别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惹宗教麻烦。
刘询似惊又疑,正待盘问,却听到咕嘟作响,“算了,赶紧洗洗,吃完早饭再说。不管你是谁,我可不想饿坏平君的身子。”
原来汤饼是面条。翠绿的葱花,配上香喷喷的鸡红,甭提有多吸引人了,楚暮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她吸完最后一根面条才抬起头,津津有味赞叹:“超赞啊,”竖起大拇指,“你煮的面条太好吃了,简直媲美五星级大酒店里大厨。”
“你还真能吃!以前两碗汤饼平君硬要分我半碗。敢情是怕我饿着,让我吃饱啊!”刘询双眼泪光闪烁,“吃也吃饱了,你快说你把平君藏哪了?”
“你相信我不是许平君了。”楚暮乐了,人中龙凤就是不一样啊,对非常规事件接受的就是快!——当然,五星级大酒店啊,一般人听不懂。
“先别高兴太早,老老实实说清楚,不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询严肃地说,帅帅的脸也没有柔和的色彩,眼神像两把利箭,如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顶着许平君的身躯,你能让我受什么活罪?”楚暮小声嘀咕,却被他狠狠地瞪一眼,吐吐舌头装一副害怕的神色,可怜万分望向他——搏同情分啊,许平君你给我这副皮囊,我若不好好利用对的起自己么?
果然,刘询眼色柔和很多,只是脸还是僵僵的,和大理石雕刻没差别。
“好好说,”声音也温和很多啊,“我可不是可怜你,我是爱惜平君的身子,你可别弄坏了!”
“知道。”楚暮一本正经地说,心里却打着小九九:许平君怎么把我弄来我还不知道呢,责任有一半在你。“许平君因为知道自己会在生产时被人下毒致血崩而死,觉得老天不公,没让她多享受几年富贵,请我来帮她改变命运。”
“如此简单?”刘询哑然,还是自己害了她吗?
“对啊!因为你啊!”楚暮完全没有注意刘询握着的拳头和额上暴涨的青筋,不知死活添油加醋。
“我怎么了,我对她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怎么可能护她不周让她死于非命?你瞎扯!”刘询不信,怎么可能,自己定能护她周全。
“不信拉倒,史书上是这样写的。”楚暮干脆搬出史书,反正他现在又不能看到,再说自己也只记了个一二,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形。
“史书?我因何名留青史?”刘询更奇怪了,曾祖父获罪,满门抄斩,自己侥幸免罪,流落民间,名讳早不在皇家族谱里。
“你会当皇帝,却不顾朝臣反对立许平君为皇后。霍光夫妇为了让自己的女儿霍成君做皇后,买通御医下毒。”楚暮一句话概括,字越少错越少。
“胡说八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当今圣上自幼有神童之称,登基多年治国屡创佳绩,谁敢造反?”除了造反,刘询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途径可以登基。
“刘弗陵是有才能,只不过他短命啊,21岁便暴毙宫中,死因成迷。继位的皇帝刘贺在登基后的21天内就做了1127件不该做的荒唐事,被太后和霍光罢免,你临危授命做了皇帝。”
楚暮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刘询斩钉截铁道:“我不信!”
“不信咱们走着瞧!”谁怕你不信啊!
“你把平君还给我!”这个才是重点!
“我也想啊,可是许平君不愿意继续已知的人生,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想回家!”说到家,楚暮眼泪不争气流下来。刘询不依不饶怒目相向,大有把她生吞活剥之意!
没办法了,楚暮哇哇大哭,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询拂袖而去,临走扔下一句话:“乖乖给我呆着,好好给我养着,平君的身子若是少一根毫毛,我要你好看!”真是的,动不动就掉金豆,我的平君才不会,好好的都把平君哭丑了。刘询心里埋怨着,却着实头疼——这个爱哭的“平君”该怎么办?打?舍不得;骂?她又会哭的唏哩哗啦的,最后自己还心疼!难办啊!
楚暮心里凄楚万分:我身无分文,不好好待着,谁养我?